来到浣衣局，那些低等的宫女们正要给我行礼，我比了个手势，要她们不要做声，我刻意放轻了脚步，绕过那些堆着高高的清洗衣物的前院，来到了宁静的后院。
这里生长着一些茂盛的花草，虽然不是什么名贵的品种，更多的是不知名的小花小草，但是好在似乎有人精心打理过，也还透着三分雅致。前方破旧的走廊上，我看见一脸无奈手里还捏着一朵花的宋清和坐在那里执笔画画的玉奴。
玉奴满眼含笑地盯着他看，看了片刻才动笔画上那么几笔。
“我说玉奴，你好了没有啊？我一大早被你叫来，你就让我站在这里？还拿着什么破花！”宋清一张脸涨得通红，终于忍不住发起了牢骚，将花往旁边一摔，转身要走。
我忍住笑，虽然他们离我甚远，但是凭我的目力，一眼就看见玉奴的宣纸上面连一个人的轮廓都没有勾好，摆明了是在消遣他。
玉奴倒是好性子，不恼不愠，拾起地上的小石子往他身上一掷，他立刻就不能动了。
“你点我穴道？！”宋清暴怒地喝道，头上青筋根根毕现。
她哈哈一笑，蹦达着过去围着他转悠了一圈：“这还要感谢师傅你教我认识了穴道，怎么样？徒儿我学习的还算认真吧？你应该欣慰才是。”然后拾起地上的花朵往他耳边一插，拍着巴掌道，“这样就乖多了，等本姑娘好好画好了，自然会放你回去。”
“玉…奴…”难得看见清哥哥如此抓狂的样子，“你真是…不知道你是女孩子还是男孩子，怎么如此顽劣？你说你要学习医术避免有人害你与照儿妹妹，我才教你的！”
我微微一笑。
她一副无辜的神情：“对啊，可是我太聪明了，会举一反三。现在没有人害我们，我怕生疏了，就练习练习。”
他还是一动不动地瞪着眼道：“那你为什么早晨叫我出来时说是照儿妹妹要约我出来现在却变成了被你画画？”
她愣了愣，委屈道：“不然叫你，你会出来吗？每次都是推脱有事。天天照儿妹妹玉奴妹妹的喊，可是你多偏心，对她比对我好！”
清哥哥的脸红了，嘴巴却依然是不饶人的：“你不要乱说，要不是每次来你都作弄我，我会躲你？”
“好了，省省吧！你来找我就是为了学习怎么扎纸鸢来讨好你的照儿妹妹。是不是！”玉奴瞪圆了眼睛，口气也幽怨起来，似乎是生气了。
“那我也教了你医术，也不欠你什么了啊？！”宋清理直气壮的回。
我无奈地摇头，还真是个呆子。
果然，玉奴气得浑身发抖，“呼”地站起来，拽着他的耳朵道：“什么叫不欠我的？你和我就分的这么清楚啊？！你还说你不偏心！”
“我又怎么拉？”
“那我问你，我和你照儿妹妹同时掉进水里，你救哪个？！”
我和宋清同时额头上见汗了。
“怎么这么俗的问题，你也拿出来问啊？”清哥哥似乎都要哭了。
“说！”那一个却是步步紧逼。
“我，我，我一个也不救！”他吐出这么一句话，我一愣，隐隐有些失落。
玉奴这回却是满意地笑了笑，脸上甚至还有了一丝红晕，低头小声问道：“为什么？”
“因为，我不会水啊。我会叫人帮忙的。”他小声的辩解。
我扑哧一笑。
“你！”她更加火大了，对准了他就是拳打脚踢，换来了清哥哥一声又一声的哀号。
我见实在闹的不象样子了，顺手折下手边的一根狗尾草，指风一弹，那软绵绵的草立刻如一柄匕首一般“刷”地飞射到清哥哥的胸上。
“叭”一声穴道解开了，宋清本身就有一些功底的，一个灵敏的翻身飞出了走廊，惊喜的来到我身边：“照儿妹妹，你来了？”
我看着走廊里黯然的玉奴，笑着往走廊去：“是啊，我不是要玉奴约你出来的吗？我来迟了。”
“哦，是这样。”他腼腆的笑了笑，和我一起慢慢走回长廊。
“你来了？”玉奴忸怩地冲我笑了笑，大概是知道我刚才听去了他们的对话，有些不好意思。
我去牵了她的手，她这回附身的这个宫女也是个面目可人的女孩，娇小清纯的样子，只是毛毛太好动，实在是和这皮囊有些不搭调。
“玉奴，我和清哥哥谈谈我们上次说的事情。”我暗示地看着她，她果然明了，嘴角微微一笑，有了雀跃之色：“恩，我走了，不打扰你们哦。”说完看了一眼宋清，笑着跑了出去。
“她这回倒是听话的。”清哥哥好奇的看着她离去的背影。
我若有所思地试探道：“其实，玉奴也是个可爱的女孩子。”
他毫无反应地倚着走廊的栏杆坐下，闷闷地道：“照儿妹妹，我不会放弃的。你也不用把我推给别人。”
我惊讶地扫了他一眼，他那淡灰的眼眸折射出内心的忧伤。我的手纂紧了帕子：原来他不是不懂毛毛的心思，他只是，和我一样，在逃避。
我颓然地低下了头，为毛毛感到哀伤：“其实…没有推给什么人，只是，我真的，无法回报你的爱…我…”
“不要说了！”宋清的粗声粗气打断了我，他猛地站起来，烦躁地扯着那些花儿，“你不要说！”
我看着他的背影，竟然有些害怕：“宋清…”
“这样生疏了吗？不叫哥哥了？”他自嘲的笑，“为什么呢？”
我咬了咬唇：“对不起…”
“不用！”他转过身看着我，目光灼灼，仿佛变了一个人，“我为了你，和我娘吵架，换来和你一起自由玩耍，结果就看见你在大街上面勾引那个可以做你爹的老头。我恨你，可是却还是骗自己你有苦衷，为了你去学了最不喜欢的医理，进宫只为来见你一面，结果看见你成了老皇帝的女人，看见你和九皇子调情。我还是骗自己，你是有什么目标的，后来玉奴告诉我你与老皇帝有不共戴天之仇，我等了又等，等到皇帝生病了，你告诉我，你不能回报我的爱？”
“我…”我说不出话来，事实也的确如此，是我辜负了他对不起他。
“你觉得对不起我？所以就考虑着把我推给别人？”他越发的咄咄逼人，步步靠近我，直到他抓住了我的手。
“不是的。”我撇过头不去看他，抽出手冷硬地道，“随便你怎么想吧，算是我对不起你的，宋清。我没有故意对你怎样，只是不想再耽误你了，以前没有和说明白，是我不对，我没有分清对你的到底是不是爱情，现在我知道了，就告诉你了。我能做的，只有这么多。”说完转身就走。
“是吗？”他扭曲着脸一把拽住我，声音是止不住的颤抖，“还是你爱上了九皇子那个毛头小子？！”
我身形一震，不能要他坏了我的计划！
回过头，深紫色的眼眸幽幽地泛起了光芒，我看见他惊惧的表情，邪邪一笑，口中吐出长长开叉的舌头：“如果我告诉你，我不是人，你的照儿一直都是个妖怪呢？”
“你在干什么？！”我眼前一花，躲在外面偷听的玉奴已经冲进来将我推翻在地，她将宋清紧紧地护在身后，目光带着点点泪水，“你这样会吓死他的！”
我揉着被摔疼的肩膀，看着她身后目瞪口呆还没有反应的宋清，冷笑着起身：“这样是让他死心的最好方法。接下来，就看你的了。”
玉奴抿了抿嘴，欲言又止，她神色复杂地看了我半天，最终点了点头。
我扶着门框出门的一瞬，忽然感觉到失去了什么。摸摸眼眶，是干的。我想我再也不会哭了吧。
玉奴是个聪慧的，她知道下面该做什么，我只说我是妖，没有包括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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