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敬海夫妻回到家很是感慨了一番,心中那感觉说不清是侥幸还是内疚,这种感觉竟然搅合的老两口大半夜没睡成,你一句我一句的断断续续的说道着。
第二天,天气十分晴朗,王敬海老两口吃过早饭就过到儿子这院来了。在他们看来,收养花儿的这家人还像个谜一样,有说不完的奇怪,他们也想看看孙女都带来了什么东西,听孩子说说小时候的事情。
花儿依娘的吩咐,给爷爷奶奶搬出来两个凳子,放在有太阳的堂屋门口:“爷爷、奶奶,你们坐这里吧,这里暖和。”
老两口坐下来,默默的看着眼前这个多半人高的水葱似的小丫头摆弄东西,看花儿娘和孙媳妇还有两个孙女一件件的打开花儿带来的东西。
花儿从车厢一角捧出来一个茶缸,里面有一丛还带着湿土的菊花。花儿娘就找了一个大的烂瓦缸,让三疙瘩找来粪土,帮忙把花儿带了的一丛菊花载好,放在早上有太阳照射的到那个影壁墙上。
花儿四姐和三姐早就在院子扫开一片干净得地方,铺开一岭草栅,把那包袱放在上面,解开。里面都是花儿的衣裳,大的、小的、棉的、单的。那些小的一看都是花儿穿过的,还一件件的收着,干干净净的,做工甚是精细。还有好几套新的,都是挺新奇的样子,看来是留给花儿以后穿的。
花儿的嫂子也在帮忙晒那些衣服。她一件件的拿在手里端详:“娘,这些衣服做的还真是好看,我还没有见过这么手巧的人呢,不是买的吧?娘,你说,这要是花儿的妈妈还在,咱也央她给咱珏做一套穿穿,我觉得呀,你孙女穿上也不丑。”
“是啊,华容,你要是喜欢,改天有空,娘帮你比划比划,照样子也裁上一套试试,虽然咱们一时做不出这么合身,应该也八九不离十,这新鲜的样子,过年穿正好。”花儿娘只好顺着媳妇的话接下去。
“娘,不用,过年还早着呢,我看这衣服花儿都穿不上了,珏儿小两岁,正好,旧也没有关系…...”华容一面往绳子上搭那衣服,一面往花儿身上飘两眼。
花儿娘趁着也往绳子上搭衣服的时候,小声的跟华容说:“改天我跟花儿商量商量,问问这孩子。她穿肯定小了,她不穿就是咱珏儿的,只要你说要,还能给谁?这孩子刚来,让她熟识熟识再说,啊,咱不急,好吧?”
院子里那晒衣服用的绳子上,花花绿绿的一大溜,都是花儿的衣服。
包袱拿出来了,车厢子里就空出好多地方。花儿钻到那车厢子里面,往外推一个箱子:“很沉,我弄不动啊。”花儿求助似的忽闪着眼睛看着三哥。
“我来——”三疙瘩赶紧脱鞋子进去,把箱子搬出来,沉甸甸的:“都什么啊,这么重?”三姐和四姐两个人一起在外面接。
花儿骄傲的说道:“都是书啊,我爸爸的书——慢点!”花儿宝贝似的护着,慢慢地放到地上。打开一看,果然一摞一摞的都是书。
老爷子凑过来看看,看那是整整齐齐的一箱子书。爷爷随手拿出一本来翻了一下,那是一本线装的,看起来比较古老,虽然爷爷只上过私塾,虽识字不多,但是这《新华词典》这几个字还是认得的。其他的竟然还有《孙子兵法》、《鬼谷子》、《古文观止》、《唐诗》、《宋词》之类,还有一摞摞的日记本翻看一下,里面是写的满当当的小字。“咦,这里怎么撕掉了这么多页?”
“不是我撕的!别动我爸爸的日记!”八儿说着伸手就把本子抢了过来,顺手翻了一下,看到后面还有一叠纸被撕掉了,看着愣了好一会说道:“都是新茬,我也不知道怎么少了这么多页,也不是我撕的。”说着又放回到箱子里,“可能你爸爸有些东西不想让外人看吧。”爷爷讪讪的笑笑,弯腰把其他刚才翻看过的书也递给她让他收好。
“我又认不全,谁知道怎么回事。”花儿咬着嘴唇,有点想哭了了。
爷爷看她紧张她爸爸的书籍,不好再细问,其他的就随意看看就放下了。看到里面还有一本厚厚的成语字典和一大叠子本子,老爷子一看本子皮子上打字写着“花园口纪实录”。
“花园口?怎么是花园口?”老爷子十分不解。
“花园口是我爸爸的老家啊。你们看我家的照片吧。”花儿说着顺手从里面抽出一本书,那是一本初中课本,两手一翻就看到里面夹着几张照片——
大家都凑过去,围在包袱周围,看花儿小心的把那照片拿出来,她小心地用手指捏着照片的白边,整齐的摆在包袱上。
“这是我爸爸妈妈的,看我爸爸妈妈年轻的时候多漂亮!”花儿说着脸上闪过一道幸福的神色。
照片上应该是一对刚结婚的新人,半身的那种,黑白的。照片上的男人十分英俊,二十来岁,瘦高,脸膛清瘦,双眼有神,穿着那种年代都喜欢的中山装;女的穿着碎花小布衫,个头比男人矮半头,留学生头,一边卡着一个小花卡子,很是恬静,微微的笑着,洋溢着幸福。男人双手捧着一本结婚证,带毛主席头像的那种,喜洋洋的放在胸前。
还有一张是一个全家福,是那种人工涂颜色的‘彩照’。一个女人坐在轮椅上,怀里抱着一个小女孩。一个爸爸蹲在一边,陶醉的闭着眼睛,把脸贴向女儿的小脸,等着妻子怀里的女儿来亲一下。
女儿也就是七八个月大小的样子,胖嘟嘟的,只带着个绣花的红裹肚。她一只手拿着个啃了一小口的黄苹果伸到了一边,另一只手拽着男人的耳朵,向前探着头,把自己嘴里含着的一口苹果,学大人的模样往爸爸的嘴里嘴对嘴的去喂。两张嘴几乎贴在一起,轮椅上的女人强忍着笑声,幸福的看着眼前这一对父女,任凭女儿沾满口水湿乎乎的小手在丈夫的脸上抓摸。
还有一张,是真正的彩色照片,是在野外的。整个照片十分鲜***片上就有他们这辆雕刻着花纹的车子和白马。两个中年人背对背的坐在草地上,相互靠着,仰着头望着头上的天空。白马悠闲的卧在离他们不远的草地上,嘴上衔着几根青草。
一个五岁上下的小女孩穿着花格子衣服,在旁边的空地上跑着,手里牵一根细绳子,绳子上拖着一条红鲤鱼风筝,风筝还没有放飞,红鲤鱼摆动着鲜艳的大尾巴在晴朗的天空中翻着跟头,似乎小女孩迎着风猛跑,十分欢快。远处是盛开的、黄灿灿的油菜花,近处是一顷绿油油的麦田,麦子都鼓肚子了。
爷爷看不清楚那照片,还找四孙女去拿了老花镜。他在旁边愣了好大一会才问道:“花儿,你妈妈是作什么的?”“我妈妈?坐轮椅啊。”花儿张口即答。一家人差点笑出声来。
“哦,不是,我是说你妈妈原来是作什么工作的?”老爷子再次解释。
“我爸爸说,我妈妈是电影厂的道具师。”花儿一脸的自豪。
“什么是道具师?哦,道具师——”爷爷似懂非懂,接着又问道:“那你爸爸呢?你们家那马车平时做什么用啊?”
说起来爸爸和马车,花儿可自豪了,话匣子也打开了,她给家人讲起了以前听爸爸说给她听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