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天松道:“我去看看她们还准备什么好吃的。罗云柱,你先伺候文小姐吧。”
赵成瑞笑道:“你们两个快些回来,不然他们打闹起来,我们没法子劝架。”
楚天松道:“瞧你们两个头对着头吃得那么津津津有味,我以为你们已经忘记旁边还有人。”
两人走出来,杨心碧忍不住地笑,道:“你没看见香宁瞪我的样子,好像我抢了她的宝贝似的。”
“也差不多是这个意思了。我们再不出来避一避,她下一个该骂你了。”
“她骂我,跟你有什么关系,你出来做什么?”
楚天松道:“她骂你,我心疼。”
杨心碧脸上一红,道:“少胡说。”
楚天松道:“我们去船尾看看,还有什么好吃的,你想吃什么?”
“让我想想,嗯,如果有人肯伺候,我是什么都爱吃,什么都想吃的。”
楚天松拉过她的手,道:“我伺候你怎么样,楚夫人?你真是天大的面子。”
杨心碧娇俏地笑道:“那是你自愿的,我没逼你啊。”
楚天松凝望她,低叹道:“澶州已经开战了,大宋一旦兵败,这样宁静的日子就不再了。”
“澶州?契丹人真的进攻澶州了?”
“打了一个月了,澶州几乎弹尽粮绝,又是冬天,将士们缺衣少粮,”
“朝廷没供应得上?”
“战或不战,皇上拿不定主意,因此朝廷至今仍是按兵不动。”
“边关将士在浴血奋战,皇上还没拿定主意?”
“是啊,如果换了是我在澶州打战,你会怎么样?会关心我的生死吗?”
远处传来粗犷的歌声,杨心碧道:“咦,谁在唱歌?”
两人回头相望,河的上游箭一样划来一叶小舟,摇桨的渔夫蓑衣斗笠,轻快地驾着小舟,唱着山歌。船尾挺立着一个白衫方巾的少年书生。
小舟轻巧,很快与画舫错身而过,刹那间那立着的书生已和杨心碧打了一个照面。
杨心碧只觉一阵头晕目眩,险些就要摔倒在地。
楚天松的声音,像从遥远的地方飘飘渺渺地传来:“你没事吧?”
杨心碧定一定神,低下头,楚天松的双手还握着她的手,她咬紧牙,用尽全身力气,拼命挣开他,几乎语不成声地道:“是——是你——是你——”
楚天松的脸色苍白,说:“我不是存心,我不知道他这时候会从这里过。”
“不用骗我了,楚天松,说实话吧,就像在霸州那样,找个人来告诉我是怎么一回事。”
“不必找别人,我告诉你也一样。不错,白书怀上京赴考,是我安排的,”
杨心碧忽然大叫一声,拼命向他胸口捶了一拳,力气这么大,楚天松身子一晃,直往后退了几步,只见杨心碧纵身一跳,卟通一声,人已落入水中,水花翻飞,楚天松大吃一惊,正欲跳下去救她,被闻声而来的罗云柱拖住:“四爷不识水性,不能轻易下去。”
水浪中杨心碧冒出了头,顺着流水,向岸边游去。
楚天松的脸色已变得很难看,一掌推开罗云柱,喝道:“叫她滚远些,别让我看见!”
杨心碧湿淋淋地上了岸,鞋子已被流水冲走,也不管行人惊诧万分的目光,提着裙子,赤着一双脚,一口气跑回楚府。
冲进卧房的一刹那,她再也支撑不住自己,一下扑在了冰冷的大青石地上。
她雪白的双足在流血,却感觉不到丝毫的疼痛,因为她的心似乎在碎裂。
她就这么一动也不动地趴在地上,过了很久很久,有人推门进来,一双手轻轻拂着她的脚,杜莹莹低声笑道:“我的好姐姐,你这是怎么了?”
杨心碧听见她的柔声软语,只觉心头一酸,眼泪竟制止不住地滚落下来。
杜莹莹扶她起来,叫玉铃拿来热水,给她换了衣服,才往她足底敷药,一面笑道:“姐姐好一双大脚。”
杨心碧道:“大脚怎么了?都是那些臭男人出的馊主意,要叫女人受活罪缠脚才开心。可惜我做不了皇帝,否则一定叫全天下男人都缠脚,让他们尝尝那是什么滋味。”
杜莹莹咯咯笑道:“姐姐好抱负。可惜这一双好脚,却没人识得,这么一个好姑娘,却没人疼。”
“有人疼又怎么样?最后才发现竟然是虚情假意,我倒宁愿没有当初。”
“还不到最后,不能妄下断言。我们六个人出去,玩得多开心,你一声不响地就跑了,而且还是跳水跑的。你知不知道最担心的还是四爷。”
“不要提他。我不想听。”
“至少给他说一句话的时间。你不肯听他说,他又不肯说给我们,怎么能不彼此误会?”
“我和他有误会?莹莹,恐怕我们都太小看他了。”
“我不这么认为。我相信四爷的为人。”
“别再说了,我只想一个人呆着。你先回去吧。”
杜莹莹走了,杨心碧呆呆地坐了一阵,叫玉铃道:“去那边把我的东西收过来。”
玉铃迟疑道:“夫人——不过去了?四爷答应了吗?”
杨心碧怒道:“你非要我自己这样子瘸着走去收拾不成?”
玉铃便急忙出去,过了不大一会,空着手慌慌张张地回来,脸色也是白的,结结巴巴地道:“四——四爷,我才说要收拾夫人的东西,四爷就把桌子上的杯子茶壶都——都摔了一地,叫我滚,说要——要夫人自己去收。”
杨心碧冷冷道:“那就不用了,早晚是死,这一晚就冻死算了。”
可是到了晚上,楚天松到底派人把她的东西送过来了。
她不愿再见到他,一连三天,不去花厅吃饭,楚天松竟然也沉得住气,对她不闻不问。
可是她院子里的护卫,到了夜里,就增加了七八个。
半夜里醒来,翻来覆去,竟然再也睡不着,柔肠百结,无数个念头一遍又一遍地搅得她心烦意乱,外面有轻微声响,是护卫吧。他加派这么多人,是要保护她,还是要监视她?
他对她好,她不是不知道,可是究竟是真好,还是假好?当白书怀与她擦肩而过时,她的心简直已乱成一团。
究竟是谁在和谁放风筝?究竟是谁在笑?究竟是谁在轻抚她的手指?
她迷迷糊糊的,有些晕眩,忽然一惊,有什么不对劲,为什么到处都静悄悄的,静得让人害怕?她拼命想睁开眼睛,只觉全身软绵绵的,使不上力,她想起楚天松提到过的迷香,不会吧,也不可能真有这么巧吧?
她拼尽全力,才勉强翻过身来,跟着摔下床,只希望这一摔能清醒些,可是一摔了下去,仍然全身无力。
房门被轻轻推开,一个人影灵巧的闪进来,径直走到她面前,一个男人低沉的声音道:“美人儿,中了我的销魂香,挣扎是徒劳的。八个护卫守护你,我真想现在就见识见识你的美貌。”
当真是那个采花大盗?将机会觑得这样准,偏偏在这时候来?八个护卫呢?八个护卫都被他在瞬间暗算了吗?
紧跟着就听见楚天松冷冷地道:“那就掌上灯,一看何妨。”
那人吃了一惊,陡地抽身扬手,洒出一把暗器。
一片黑暗,杨心碧只听见暗器悉悉刷刷的声音,心中揪了起来,楚天松能躲得开吗?
叮叮铛铛一连声响,屋子里寒光闪烁,衣袂响动,卟的几声响,那人一声闷哼,栽倒在地,还自忍着痛说道:“好——好功夫,兄台高姓大名?”
楚天松点上灯,冷冷道:“下三滥之流,怎配跟我称兄道弟?”
八个护卫走进来,那采花盗又吃了一惊,原来他暗中偷袭,还以为八个人都已中了他的暗器,正自得意非凡,不料却是自己中了埋伏。
楚天松道:“把他押到相爷府上去,相爷自会送交朝廷惩办。”
八个护卫架起那人出去了。
楚天松放下剑,慢慢走过来,杨心碧浑身无力,不能动弹,可是心里只想知道他身上究竟伤了没有,他背对着烛光,只能看见他脸上的影子。
他俯下来,把她抱起来,放在榻上,拉过被子,给她盖在身上,轻声说道:“你只是中了销魂香,睡一觉,醒来就没事了,睡吧。”
她困得眼睛都抬不起来,朦胧中感觉到他把她的手放到唇边,轻轻磨梭,她喃喃地道:“不要,不要——怀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