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心碧已经泪流满面,没头没脑地向楚天松打去,一面叫道:“是你害的,是你害的,我这辈子都不原谅你,我恨你,我恨你!”
弄月叫道:“哎呀,夫人你发疯了,把四爷抓成什么样儿,有话慢慢说呀。”
杜莹莹和彩霞又拉又劝,好不容易把杨心碧拉到一边,楚天松竟直挺挺的站在那儿,至始没动一下,脸上又多了几道杨心碧的指甲留下的抓痕。
杨心碧咬牙道:“楚天松,你真狠,你真狠。你口口声声说不提旧事,其实你一直没忘,你还在报复杨家。你害死了我爹,你成功了一半,是不是?我真傻,竟然会相信你,相信我杨家的仇人。是我瞎了眼睛。”
楚天松紧紧闭着双唇,冷静地看着杨心碧,他越显得冷静,越显得对发生的事早已成竹在胸,只等发生之后,看她悲痛欲绝,而他拍手称快。她更恨自己,竟轻易被他的几句甜言蜜语逗得心花怒放,当这封报丧的信已在路上的时候,还以为是自己过得最开心的几天。她心里一急一痛,忽然两眼一黑,昏了过去。
见杨心碧软倒在杜莹莹怀里,楚天松大步走上去,把她横抱起来,白书怀道:“事不疑迟,本官的车马已经准备好,把夫人交给我,我亲自送她回去。”
楚天松朝他冷冷一笑,道:“白大人做相爷大人的东床快婿好像还没多久,令夫人允许白大人带个不相干的女子衣锦还乡吗?杨家的事就是我楚天松的事,我自会处理。白大人国事繁忙,不劳费心。沈封,代我送客。”
白书怀愣愣地看着他抱杨心碧离去,心中十分无趣,悻悻地走了。
杨心碧醒时,耳边只听到车轮的轱辘声,身子随着那声音摇来晃去,她睁大眼睛,想看得更清楚些,但周围一片漆黑。她张了张嘴,喉咙却痛得发不出声音。
一只手轻轻地覆上她的额头,杜莹莹温柔地说:“你醒了?你在发高烧。喝点水吧。我们在马车上,正赶去洛阳。现在夜已深了。你不必说话。我们已经连夜走了四天,每天都换最好的马,天亮时你就能见到杨夫人。”
杨心碧悲从中来,眼泪滑下脸庞。
杜莹莹道:“这四天里,你在昏迷中叫四爷的名字,有时叫他,有时骂他。”
杨心碧咬紧牙道:“不要提他。”
杜莹莹道:“他自己的伤还没好,那天立刻就为你准备车马和护卫,送我们上路,你这样误会他,他心里有多难受。”
“我见了娘,也是一起死,这是他的目的。他何来难受?难受惭愧的人是我。”
“别说傻话。你在钻牛角尖。你平心静气地想想,白书怀如今是皇帝跟前的红人,他娘在洛阳不免受人抬举。你爹因何而死,你娘因何关入死牢,她不会不清楚,即使信上不便细说,也该大略提一提,比如被人暗算什么的,她说了没有?没有。她只是说你爹命赴黄泉,你娘现被押入死牢,急欲见你一面,盼你能速回。是不是?信很短,因为情形很急迫。如果像你说的,是楚天松一手操纵,他不会让一切来得很突然,他会把经过一点一点告诉你,看你痛苦,让你求他,对不对?信还在这里,那天你读得很急,要不要再看一遍?我点起烛火,念给你听。”
杨心碧把信贴在心口上,闭着眼睛,忍不住又流了泪。
杜莹莹道:“四爷已经派人先去打点,杨夫人既便在牢里,也不会受苦,我们先回杨府换衣服,梳洗了再去见她,否则你这副样子,让杨夫人见了,怎么放心?你再喝口水。我用冰袋给你降降温。好好地睡一觉,把精神养足了。”
又怎么能睡得着?两人都不再说话,沉默着。
好不容易进了城,不用杨心碧指点路,护送二人的五个护卫就像知道似的径往杨府而行。
杨心碧迫切地掀开车帘,她几乎都不敢想像杨府还会是什么样子。
当那对熟悉的石狮子印入眼帘,杨心碧等不及马车停稳,一纵跳下,奔上石阶。
红漆大门紧紧关闭,门头上“杨府”两个大字依然闪闪发亮,就连门上的门环也一如既往的不沾一丝灰尘。
杨心碧握住门环,心里有些苦:以往每次玩耍回来,都是鬼机灵似的杨福开门,而现在爹死了,娘进了天牢,家里哪还有什么人看门?只听吱呀一声,有人从里面开了门,这下杨心碧倒怔了怔。
可是开门的不是杨福。是一个她从未见过的小厮。
杜莹莹走上来,笑道:“还好杨府的人没走光。这是你们杨家的大小姐,她回来了。”
那小厮看看杜莹莹,看看她们身后那五个骑马的护卫,才向杨心碧躬身笑道:“大小姐回来啦。”
杨心碧道:“我——我没见过你。”
“小的叫杨禄,托夫人老爷的福,去年冬天进的杨府。”一面让进二人,一面叫道:“阿翠,大小姐回来了。”
一个丫头跑了过来,不住地打量杨心碧,杨禄朝她使眼色,这才笑呵呵地道:“哎呀,大小姐你可回来了。我们夫人盼啊盼,总算把小姐盼回来了。”
杨心碧皱眉道:“你——你是阿翠?”
阿翠道:“是呀,我进杨府的时候,大小姐已经嫁去京城三个多月了。”
“桂嫂呢?爱绣花的阿湘呢?常给我开门的杨福呢?老管家忠叔呢?”
阿翠笑道:“大小姐,你都离家一年了,忠叔不是老了吗?他去年底领了工钱,回乡下养老去了,阿湘大了,嫁人了。杨府出去了好些人,大小姐要一个一个细问起来,只怕我要答到天黑呢。大小姐先洗个澡,换换衣服,吃点东西吧。”
杨心碧不再言语,换了衣服,只是不愿吃东西,叫杜莹莹道:“不用费心了。我爹娘都不在府里,谁还有闲心守在这儿。他们是你临时安排在这儿的吧?”
杜莹莹道:“是,我怕你见府里冷冷清清的,心里不好受。”
杨心碧道:“先让我见娘吧。”
杨心碧看见杨夫人的时候,她正盘腿坐在地上,微微闭着双目,口中似乎还在念什么。她的头发梳得溜滑,她的脸色平静祥和,比以前多了几分沉稳。那时她遇事总没主见,或要杨心碧拿主意,或等杨老爷定夺,因此总显得犹犹豫豫,十分依赖人。这时却完全不同。
杨心碧如鲸在喉,竟说不出一个字。
杨夫人感觉有人,缓缓睁开眼。
抓着铁栏,母女二人四目相对,杨心碧颤声道:“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