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轻的推开门,将东西轻轻的放到沙发上,转眼看过去,鹿然安静的躺在病床上,手上插着输液管。看上去,很安静,并且一点都不冰冷,没有戒备亦如没有攻击性。
“鹿然,你长的这么好看干嘛呢,又不是女的,长的这么好看,干嘛呢?”站在窗前,轻轻的将窗户开了一个缝,让阳光越过折射而直接照进房间。自言自语的抱怨着,不抱怨他怎么忽然发病,不抱怨他让自己折腾的够呛,就只是抱怨,鹿然,你长那么好看,干嘛呢?
“胃出血,医生说你胃出血,你这种人,胃病是很正常的吧。”看着他淡静的睡颜,她的嗓音微微的调大。
“喏,我把你宝贝的照片带来了,就是漂亮而已啊,别的,也没什么嘛。”将袋子里伊诺的照片拿出来,放在了床头的柜子上,看看,好像摆的有点歪了,又正了正,满意的点点头。
“你要是就这样不醒过来,其实,也不错,大不了我照顾你,不过,一辈子,好像不行。”似乎是又确信了鹿然在依旧没有醒来。易颜已经在用正常的音量讲话了。
“我不喜欢你的眼睛,即便生得再好看,也还是不喜欢,你总是冷冰冰的看着我,就算我欠你的,你也不能那样看着我,鹿然,我们是平等的。”坐在床边,看着他,很认真的说。这个输着液的人,闭着眼睛的样子,挺美好的,他不但眼睛好看,就连睫毛都这么漂亮,生得这么美,怎么就那么不快乐呢?自己不快乐也就算了,还让身边的人不快乐。这样的你,真是有够糟糕的。将手轻轻的覆在他的眼睛上,易颜忽然觉着,这样的他,美好多了。
“拿开。”熟悉的声线,他醒了,什么时候醒的,刚刚她的话,他又听到了多少。
“对不起。”迅速把手拿开,有点尴尬,有点抱歉,他,怎么这么快就醒了。
“电话给我。”刚刚睁开眼睛的那个人,好像并没有责怪她的意思。
有些莫名的看着鹿然,易颜也没有再接什么,只是乖乖的将自己的手机拿出了,识相的扶鹿然坐起来,然后将手机放在他的手里。有些懊恼的吐了吐舌头,对于自己刚刚说的那些话自发性的过滤着,好像,没有一句好听的。
“秦牧,我在李灿这边,602,你过来一下。”匆匆一句便收了线,他不想在自己刚刚醒过来的时候,就听秦牧的废话,就算一定要听,也等他奔过来再听好了。他让他过来,只是想知道那次将他送进医院的聚会,结果怎样。
“呀,呀,哎呀,小鹿,你,没事吧。”秦牧来的倒是快,嘴脸不意外。浓重的峰眉拧在了一起,帅气的五官也拧巴的让人觉着其实,挺虚伪的。
“我,先出去了。”易颜识相的离开了病房,鹿然微微的向她点头。
“秦牧,和我说话,能不能不这么假,还有,你能不能,不再叫我“小鹿”。”或者是因为刚刚苏醒,鹿然的戾气淡了许多,即便是这样一句表示不满的话语他也说的十分的平和,甚至是带着一点点的无奈,也许可以描绘成,语重心长,那种状态就像是一个长辈对一个晚辈的规劝。
“鹿然,连名带姓的一起叫,你觉着,合适吗?”这时候,病房里没了别人,秦牧卸下了一些东西,一些鹿然刚刚学会的东西,伪装,此刻的他,卸下了伪装。
“那天的局,还成吗?”鹿然没有理会秦牧的变化,他只想知道他所在意的。他们都只是棋子,伊湛的棋子。
“鹿然,我这次回国,是想帮你。”秦牧也没有理会鹿然的问题,他走到鹿然的面前,鲜有的严肃,看着病床上的人,告诉他,他想帮他。
“没必要,秦牧,你不欠我的。”鹿然知道,那件事,秦牧依然在挂念着。
“鹿然,要不是我,你怎么会遭人暗算。”秦牧记得,他一直都记得,五年前,鹿然接下了本来应该是他去完成的任务,结果差点挂在对方的手里,好在迷迷糊糊的跑进了一家别墅,好在,跌跌撞撞的被一个小女孩救了。
“那都过去了。”鹿然有些不想提及,将眼睛望向窗外,现在,不挺好的吗?为什么要提过去呢?
“鹿然,展凡还没死。”秦牧知道鹿然最不想提的,最不想听的,就是展家,关于展家的一切,关于展家的每一个人,他都不想说。
“展沫儿,也,还没死,我知道。”鹿然知道,有些事情,大概,也许,准备发生了。
“你该斩草除根的。”秦牧觉得,他当初该杀了他们,展家的孩子,他不该留。
“秦牧,展瞳的那一刀是我刺的,她肚子里的孩子是我杀的。”鹿然深深的叹了一声。他是一个杀手,他知道,杀人对他来说,最为平常,他也明白。只是,偶尔的时候,还是会有特别的,比如,一个展瞳肚子里那个,那个他这辈子,唯一成为父亲的可能。
“所以,我抱歉,当初如果不是我,你就不会欠情于展家,后来,也就”秦牧有点说不下去了,他想说的,没有一句是鹿然想听的。
“秦牧,我再说一遍,都过去了。”是的,一切都过去了,包括展瞳,包括那个孩子,还包括展家的另外一个女儿,展沫儿。其实他知道的,他当然知道,救他的不是展瞳,所以当初在伊湛让他选择的时候,他避开了那个有可能是救过他的展沫儿,所以在后来的交锋中,他极力的避开与展凡之外的人的任何眼神接触,他,不想再看见那个女孩子,那个对他说“你可以相信我”的女孩子,即便他也不知道,那个女孩子究竟是谁。是展沫儿,还是别的谁?只是,别人的话,还能有谁?
“我说过,展凡和展沫儿都没死,只要人没死,这一切,就不会过去。”秦牧顺着鹿然的目光,望向窗外,一片阳光,满眼的柔软。
“先完成大老板的指令才有命处理展家的事,秦牧,你到底在急什么?”对于今天秦牧不停的提及展家,鹿然是有些讶异的,断残零落的展家,究竟危险着什么?
“我只是想,展凡,快点死,仅此而已。”看来,他不想说,不想说,就算了,鹿然不会逼他。
对于这个答案,鹿然没有说什么,他们之间,言语总是不需要过分的透澈,彼此心里想的,大体上都是明白的。即便现在的他们看起来那么的不一样,一个像素雅的剑兰,而另一个则像极了花哨的像喇叭花,或者不恰当,但是看上去,他们就是那样的,他们之间的信任,却从未改变。小时候一起走过的那几年,一起流过的血,一起开过的枪,那一幕幕都是刻在了骨子里的,怎么可能改变。
“昨夜的人,都已经回家,很满意昨夜我们的安排,说下次还回来,我也已经暗示了新的玩法,你放心。”说了那么多,终于说到了今天鹿然让他出现的目的。
“这就好。”收回望向窗外的目光,闭起了眼睛,将头微微的靠在墙壁上,鹿然的意思是在说:“我,有些累了,你,可以走了。”
“你好好休息,还有,我还是要叫你‘小鹿’,连名带姓的,我不舒服。”秦牧虽然赖皮,却也不是一个喜欢惹人生厌的人,他懂分寸,这个时候,他该离开,自己刚刚搅的鹿然心情很差,他自然也是知道的。只是,他也没办法,他,只是想展凡早点死而已,这样,对谁都比较好。
头有些微微的疼,对于头疼,他有点陌生,从前的他,很少头疼,对于这种细微绵延的疼,让他有点烦躁,也有点气恼。
“那个,你是他的朋友吗?”在楼梯口,易颜拦住了秦牧。
“你,你别这样看着我。”对于秦牧的盯视,易颜很不适应,任谁都不会习惯于一个直视超过三秒的目光,要么这个男人爱你,要么这个男人就是在略带敌意的审视你。显然,对于易颜,秦牧绝对不会是前者。
“你,叫什么?”不问她是谁,不问她为什么出现在这里,就单单只是问她的名字,难道,她不知道,名字可以是假的吗?
“我是易颜,是他的,他的保姆,你呢,你是他的朋友吗?”同样的问题,她问了第二遍。
“易容的易,颜面的颜,改变容颜,这个名字,我不喜欢。”秦牧依旧盯着易颜,并且饶有兴致。
“不对,是容易的易,颜色的颜,简单的颜色,这个名字,我喜欢。”易颜并没有觉得他莫名其妙,相反的,她似乎有点喜欢他引起的这个话题,有意思。
“很好,我喜欢,易颜,我是他的朋友,有事打给我。”说着,秦牧拿了一张名片放在了易颜的手里。
“秦牧,朝秦暮楚,我不喜欢。”她的聪明,从来都让人,过目难忘。
“没错,你说的对,我不会给女人第二次进我房的机会。”秦牧笑了,痞痞的,但是,很好看。
“是吗,那对朋友,会不会也”易颜的问题还没有问完便被打断了。
“不会,朋友不一样,朋友是一辈子的。”秦牧知道她要问什么,在她问出之前便打断她了,他不喜欢听的句子就没有必要让她说出来。
“一辈子,是吗。”不是一个疑问句,是个肯定句,却糅杂着一点嘲讽。这种圈子,说什么一辈子,幼稚的惹人生厌。
“易颜,你不信,不是因为你成熟,恰恰是因为,你,没长大。”这句话他是背着她说的,因为是背影,所以易颜看不到这个放浪的男人脸上的表情,有多么的认真。
他离开的背影在阳光的柔和下,那么的高大。
“鹿然,他说他是你一辈子的朋友,忽然觉得你好像很幸运,非常的,不一般的幸运,希望,你的运气,可以分我一点。”握着手里那张名片的力度加了一分,却只是一分,这张名片,要留着,说不准哪天就用到了,说不准哪天,在鹿然真的快挂掉的时候,这张名片就有用了,她要看看,什么叫“一辈子的朋友”,什么叫“你,没长大”。
“秦牧,长大的代价,你以为会是什么。”暖熏下的少女笑了,凛冽的笑容,有点脱离现实,她的笑容,明明,不该是那样的,起码鹿然面前的易颜,明明,不该是,那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