钥匙插入门锁,转圈,开门,进屋,然后,发现,这间屋子,是,空的。桌子上,也是空的。易颜不在,并且没有为他准备早餐。她,和展瞳真的,差太多,展瞳从来不会这么对自己,她对自己总是很好,好到自己现在有点想念。他将自己的这份想念归因于“胃痛”。一晚宿醉,他的胃,不可能不痛。
手抵在胃部,汗滴簌簌的留下,他从来不知道,胃疼,可以疼到这种程度。近乎于痉挛的折磨着自己的内脏,已经不止单单是胃部,好像整个内脏都在疼。豆大的汗滴在尚未坠下的时候便汇成流,簌簌淌下,他,鹿然也从来不觉得自己是一个这么爱流汗的人。但除了对疼痛的反应,他还知道他必须去打电话,给李灿打电话。只是在他将胃部抵在沙发棱上,艰难的拿出手机的时候,他发现,手机,没电了。看着黑黑的屏幕,他,有点,慌乱,瞬间,觉得,自己会不会,就这样死在这里,疼死在这里?即便自己二十二年的人生有太多的不如意,甚至就没有过如意,但是,自己还不想死,因为,有牵挂,有希望,总想,总想再做点什么,为伊做点什么,所以,还不想死,可是,真的,真的就快疼死了。忍,他觉得他可以忍,他觉得只要一想到伊诺,他就还能忍,只是,真的,太疼了,疼到他都没可能回房间拿药,那种可以缓解胃疼的药,他有好几瓶,因为常吃,所以,备了很多。
“鹿然,喂,鹿然。”还好,她回来了,还好,她回来了。
“喂,喂,你怎么了,喂!”她看到的是一个蜷在沙发边上的身体,看上去痛苦,不对,不是看上去,是明明就非常,非常的痛苦。
“医院,送我去医院。”易颜没有李灿的电话,她能做的就只是送他去医院。不过,好在,她还可以送他去医院。
“好,好,马上。”易颜看着他痛苦的表情,有些被吓到了,或者,不只是被吓到,零星的还有点别的什么,原始的,本能的,还是,觉醒的些什么。
“车钥匙,哪个才是,车钥匙。”嘴里碎碎的念着,她在翻着鹿然的钥匙,倒霉的发现她不知道哪把才是车钥匙。
“带贴纸的。”鹿然听到了易颜的碎碎念,他还可以坚持着告诉她,哪个是车钥匙,带贴纸的那个是,带龙猫贴纸的那个,是他的车钥匙。龙猫,那是伊诺最喜欢的动物。
“好。”手里握着车钥匙,用尽力气扶起鹿然,将他的重量移至自己的身上。素常觉着瘦弱的男人原来这么的沉,易颜走路很是艰难,但她还是向前移动着。
“喂,你不能有事啊,喂,你还得养我呢,我说,你,说话。”易颜不停的唧唧哇哇的同他讲话,她受不得他安静,她有点害怕,害怕在自己刚刚找到安定的时候,就被甩开了。自己刚刚和爸爸说自己过得很好,怎么转眼间,这个可以给自己饭吃,给自己买衣服穿的“金山”就成这样了。不行,人,不能倒霉一辈子,这个人,必须好好的,完完整整的。
“喂,你坐稳。”将鹿然搁置副驾驶的位置上,刚刚帮他系好安全带,就又见他整个人顺着座位往下滑。无奈她将鹿然的头放在了自己的腿上,他的面色很差,眉宇间褶皱的厉害,看上去,疼的就快挂掉了。
不由得微颤抖,她被自己的想法吓到了。
“很快,很快,你顶住。”说着,猛踩油门,一路像医院飙去。
人在最危急的时候,总是习惯性的表露出什么,却也总会习惯性的忘记些什么。比如,她,一个家境并不好的人家的孩子,怎么会开车,而且是开这么好的车,这也就算了,这几近于飙车级别的车技,难道,她不需要考虑如何解释吗?还有,她怎么知道,走哪条路可以逃掉管制而超速;最后,她在开车的时候用手挡住他的眼睛,单手开车,她对自己怎么自信到那个程度,还是,因为,别的原因,一些,她自己或者是不自觉又或者是不愿意的一些原因……
“医生,快,救救他,一定要他活着。”在鹿然被推进手术室的时候已经晕过去了,所以,他没看到易颜哭了,他总是看不到别人为他流的眼泪,展瞳的,伊诺的,还有易颜的,他都没看到。
其实,易颜知道的,他应该会没事,手术室里的灯亮起来的时候,她告诉自己,要冷静,要理智。疼成这个样子,估计也就是个盲肠炎什么的,最多胃出血。她尽力冷静的分析着,无非想告诉自己,里面那个人他不会有事。
“谁是病人家属?”一个小时后,大夫出来询问谁是刚刚进去的那个人的家属。
“我是,我是刚刚,不是,是刚才,不对,是一个小时,一个小时之前进去的那个穿着白色衬衫的,大概二十几岁的男子的,的家属。”易颜紧张又极力保持冷静的叙述着鹿然的样子,她怕,怕医生认错人,怕听到了错误的不好的消息,那番折腾,她受不起。
“哦,你是。”医生看上去很年轻,戴着一副眼镜,看上去,很斯文。
“保姆。”易颜好像意识到刚刚的自己,有点失态,顺便意识到自己的身份有点尴尬,勉强的,算是保姆,这么说,应该算不得过分。
“鹿少没事。”医生有点讶异的看着易颜,那表情就好像有点不可思议。
“没事就好,吓死我了。”易颜舒了一口气,慢慢的蹲坐在地上,累,太累了,着不到两个小时的时间段里,她感觉,真的是太累了。
“小姐,你没事吧。”年轻的医生蹲下来,询问着易颜的情况,毕竟她的脸色看起来,也不怎么好。
她并没有回答什么,只是站起来,摇了摇头,便欲离开了。
“你,你不等他醒来吗?”医生有些不解她的行为,为什么她不等他醒过来再走?
“我回去收几件东西。”鹿然需要住院,无论他有多忙,这次,也一定要让他住院。
“喂。”医生还有想说的话,比如,鹿少爷,是不会住院的。
“对于不听话的病人,相信你们医生,有你们医生的办法。”易颜知道,鹿然是不会听话的,他,从来都不是一个乖孩子,对付这种孩子,用点手段,是必要的。
看着有些柔弱的背影,年轻的医生,微微的皱起了峰眉。
开车回去的时候,易颜没有走来的时候的路,这次,她走大路,并且没有超速。感觉有点累,眼睛酸酸的,她在回想,刚刚,她是哭了吗?想起来,她很久都没有哭过了,即便继母再怎么的刁难,她都不觉得有什么,因为没有血缘关系,所以对她不好,她觉得不难理解,相对的,她也没少折腾那个女人。她易颜从来都不是一个爱哭的人,怎么,刚刚就哭了呢。吓的吧,如果他就这样死了,挺没意思的,自己还什么都没得到呢,他怎么能就这样离开了,一定是吓的,刚刚,他的那个样子,真的很吓人。原来,即便人长的再帅,痛苦的时候,终究还是难看的,难看的想让人流泪。
鹿然的门是不锁的,易颜是进去帮他拿几件衣服的,这是她第一次进他的房间,不可避免的,她看到了伊诺的照片。
“是挺漂亮的,如果把这个拿给你,或者会加薪。”于是,伊诺的照片成了袋子里的第一件物品。其实具体要住几天医院她也不知道,但是她知道,鹿然喜欢干净,即便他们才一起生活不到一周的时间,她也知道,鹿然非常非常的讨厌脏乱,他是洁癖,这样定义,易颜不觉得过分。打开他的柜子,捡了几件衬衫和仅有的两条休闲裤用袋子装起来。
“粉色,他疯了吗,他怎么会有水粉色的衬衫,不是他疯了,就是我瞎了。”看着挂在最里面的一件粉色的衬衫,易颜多少觉得有点不可思议。想了想还是把它一并放进了袋子里。她觉得,如果鹿然愿意,那么,他穿粉色,应该不难看,或者说,非常的,好看。
“易颜,这样不好,人还半死不活的在医院,你现在居然在想些没用的,快些回去才是正经。”像是意识到自己的走神,她加速了自己手上的动作,又去洗手间拿了他的洗面奶和洗发露,他只用绿茶味的,包括香水也是一样。这些,她都知道,第一天,就知道了。
收拾好两袋子东西,带上门,便又匆匆的赶往医院。
“医生,鹿然被安排在哪个房间了。”易颜再次返回到医院已经是一个小时后的事了。
“我是他家的佣人,如果你不信,可以问,问那个戴眼镜的,或者,是他的主治医生吧。”看着护士小姐对自己并不友善的打量,易颜觉得,有点别扭。
“他在602。”在护士依旧皱着眉审视着这个穿着过于一般的易颜的时候,刚刚的那个戴眼镜的医生,走了过来,告诉易颜,鹿然在602。
“我姓李,以后打这个电话,不用把人折腾到医院了。”戴眼镜的年轻医生将一张名片塞进了易颜的手里后便离开了。
“哦。”易颜只是简单的做了应答,然后接过名片,上面写着“李灿”。
看着他的背影,易颜有点不舒服,又说不清楚,哪里不舒服,总之,刚刚对上他的眼睛的时候,她就有点不舒服,即便是隔着眼镜。那眼睛,感觉搞不好是会催眠的。
挤了挤眼睛,晃了晃头,她就也不觉的什么了。
医院的外面的花园,很漂亮也很舒服,洒满了一地的阳光,如果这里不是医院,那么,她也愿意坐在长椅上,好好的休息一下,甚至是睡上一觉。不过可惜,这里是医院,她是来照顾病人的,那个病人住在60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