滴液的流速,开到最大,原本就偏凉的肌肤越发的冰冷了。鹿然是被药剂刺激醒的,在秦牧不注意的视角里,李灿用了一个“最为方便”的方式加速他的苏醒。
他睁开眼睛的时候,滴瓶里的药液刚好走完,好看的眉毛瞬间拧成了一个“川”字,原本疼的只是胃,现在,怎么,反而周身都这么的,不舒服。
“放心,只是滴液进的太快,没事,胃,还疼吗?”秦牧不在,只有李灿,没什么表情的帮他拔掉了手上的针头。顺着他的动作,鹿然注意到,自己的手背青青紫紫的肿了起来。
“易颜呢?”他的酒是易颜递过来的,他的人也是易颜扶回来的,那么,现在,她人呢?
“有点糟,伤的比你重,秦牧过去看她了。”李灿不知道易颜究竟是谁,只是觉着,这个女孩子不简单,第一次在医院遇见她的时候,就这样觉的。
“去把她给我弄醒。”将头轻轻的靠在墙上,微微的蹙起了眉,关于现在的状况,他有点烦躁,那感觉,像是被摆了一道。原本烦乱的思维,现在,更糟了。他低估了易颜的破坏力。
他的眉,锁得更深了,还好光洁的额前有几缕墨黑的发丝,温润乖巧的呆在那里,否则,他,真的白成了透明。
“丫头,这只是,营养药而已,放心。”拿着针头的李灿,让人感觉到丝丝的恐怖,尤其是他的针头对着易颜的脚背扎进去的时候。秦牧真的觉得,自己以后还是不要得罪这个人。
“啊。”果然,易颜醒了,疼醒了。她没有输液,身上的伤口都只是进行了包扎,药棉上的药液渐渐的浸入她的皮肤组织,进而流入体内,若是晕迷着的,这些窸窸窣窣的疼痛,或者就在半睡半醒间幻灭掉了,可惜,她醒了,这些臆想中的“窸窸窣窣”,瞬间,放大了。
“鹿然要见你。”李灿将最后一滴药液推入她的体内,然后,这针头,也废了。
刚醒过来的人,即便是痛着的,意识往往还惯性的残存着些许最为原始的空白。比如,现在的易颜,对于鹿然要见她这件事,有些恍惚。“鹿然”“要”“见你”单就这几个单词而言,串成句子,听着,真心的,美好。
“啊,疼。”秦牧试图拉她起来的手臂旋醒了她的意识,自己对疼痛的阈值其实没有那么高。她疼的叫了出来,明明就是很疼,那么,干嘛忍着。
秦牧放松了力道,却也并没有移开加在她臂上的手。
“你,背着我过去。”这句话是对秦牧身边的江天说的,鹿然说过,以后,江天就跟在易颜身边,易颜让他做什么,他就要做什么。那么现在,易颜让他背她,他自然也是没什么好拒绝的。对于这样的差遣,秦牧和李灿都觉着,有点过。江天,无论在赌场还是Madsummer都还算是场面上的人,如今却要被一个小丫头发号施令,这事有着说不出的别扭。
“他在哪个房间?”在江天的背上,找了一个稍微舒服的角度,趴稳,然后,转身,问秦牧“他在哪个房间?”
秦牧没有回答什么,只是径直的走了出去,李灿自然是紧跟了去,就这样,江天背着易颜走在最后面。
“帮我买个煎饼吧,记得,多放辣椒。”易颜现在很疼,周身好像很多地方都被划破了,丝丝的痛感总是乐此不疲的钻进每寸肌肤。只是,这样的疼并不足以使得她闭嘴。
“伤口,辣椒,没关系吗?”江天不善言辞,但他也想提醒易颜“辣椒是刺激伤口”的食物,正在受伤中的人饮食绝对没有好处。
“没关系,我是不会有问题的”易颜的唇角,微微的扯起一个小小的弧度,终于有人关心她了,终于有人记得她受伤了,此刻的她明明就是个伤患。
江天没有继续说什么,只是默默的记下了,背上的这个女孩子喜欢吃煎饼,并且,要多放一点辣椒。
“这么近。”没有什么目的的说了一句,如果知道是这么近的话,或者,她愿意自己走过来,而不是让人背过来。
江天将易颜放在靠着窗户的沙发上,准确的说是放在秦牧的身边,而李灿则站在鹿然的床边。之后,易颜随意的拿起沙发上的抱枕裹在怀里,而江天出去了,易颜相信,他是真的去买煎饼了。
“鹿然,现在,我的伤比你重。”微微的叹了一口气,那表情,就像是在告诉一个不懂事的孩子“别闹了”。
意料之外的,鹿然,没有讲话,就连原本望向他的冰一样的眼神,也移开了,他,无视她。把她叫过来,然后,无视她,鹿然,任性的就真的像一个孩子。
李灿玩味的笑了笑,拉了拉秦牧的袖口,示意他们可以离开了,鹿然的家事,还是关起门来处理比较好,至少,在李灿的眼里,这个丫头和鹿然的关系,一定不简单,甚至复杂。
他们离开后,一片静谧,连呼吸,都成了造次。
浑身都疼的易颜分不清楚,这是怎样一个情况,他在生气,气什么,自己明明伤的比较重,如果在怀疑,怀疑什么,大不了一枪崩了自己,也犯不着他自己在那别扭,所以,现在,究竟是怎么一个情况,她的聪明,好像有点不够用了。太静了,她,无事可做,剩下的,就只能是看着鹿然,望向窗外的鹿然。
鹿然真是好看。阳光滴染着他的侧颜,那种致命的角度,熨帖了一切的浮躁与不安。
白色邂逅温暖,晴好出一片心柔。
细碎的发间,缝隙的宽度刚好,纤长墨密的睫毛,刚好不好的闹了出来,涟漪出陌生的乖巧。薄纤的下颚,偏又有着温和的弧度,那静润的美好,盈盈欲滴。
这样的他,像一只猫,那种很好养的猫,不吵不闹,一片阳光,就能睡上一天的猫。
好像也不对,猫的眼睛,没他的好看。
或者,更像一株剑兰,温婉之中渗着凛冽,似乎,更适合他。
不行,也不是很像,剑兰有些单调了,他明明可以驾驭很多的色彩。
易颜觉着自己不能再想了,再想下去,她会觉得,鹿然,像很多很多的事物,就是不像是一个人。
“你到底在气什么?”在易颜收回目光并且心里数了二百零九只鹿后,终于,还是开口了,因为,她有些饿了,想离开了。
“要怎么和她说,接下来的一段日子,都要她一个人了。”说话的人很是困扰,即便他的目光依旧望向窗外,但是易颜知道,他那好看的眉毛一定又皱在一起了。原来,他在困扰这个,因为不能回家陪着她,所以,困扰了。
明明很清浅的声音,在易颜听起来却是难听的她要生气了。
“你不是打算骗她吧,我以为,你永远都不愿意骗她的。”她总知道,怎么说好让别人不舒服。其实她就只是在别扭“凭什么,伊诺就不能听实话”。明明说好不讨厌了,这一下子,好像有觉着她不顺眼了。
“啊?”鹿然终于收回了不知道看向窗外的目光,易颜的话,好像让他更困扰了。“欺骗”,这个词,怎么觉着有点难听。
看着这样的鹿然,她有点失语的冲动,对于她刚刚的话,他好像很为难,现在的他,好像是真的不知道怎么办。“鹿然,就那么在意吗,你这种人,会在意欺骗?这个笑话,真的需要人用生命来捧场。只是,鹿然,我不愿意,不愿意为你做任何事”。指甲渐入肌肤,不恼不急,疼痛,按部就班。
“你不是聪明吗,那你说,要怎么解释?”鹿然有点费解,易颜究竟在别扭什么,她的脸色怎么那样难看。
“为什么要解释,那是你家,回去还是在外面,是你的自由。”她生气了,声音有点沉。
“不回去,她会担心。”从小到大,他知道的,伊诺还是会担心他的,从前的每次的远行,伊诺都会送一只纸鹤给他,纸鹤保平安,伊诺说的,所以,他每次都会平安。
“那你就说,易颜死了,你在帮她办后事。”易颜不想再和他讲话了,一个字都不想讲了。
“绑架的话,就现实点。”鹿然好像开窍了,自顾自的说着,他还是从她的一句气话找到了他想要的,事情,往往是这样,习惯性的“阴差阳错”。
“姓鹿的!”易颜真的生气,站在沙发上,看着不远处在床上坐着的鹿然,生气到不行。不是猫,不是剑兰,却,也不是人。
“这是对主人该有的态度吗?”对于易颜刚刚那个称谓,他觉着,不合适,易颜不该这样对他讲话。
“你没资格和我谈应该,没资格。”自己刚刚这一下折腾,身上的伤口好像又崩裂开了,手臂处湿湿的,应该是,又流血了。
鹿然看到了,看到她的手臂流出了红色,这时候,他知道了那句话是真的。她的确是伤的比较重的那个。
看着鹿然盯着自己的手臂,倏滴,就没那么气了,但是,还是想离开了。她想吃煎饼,想着,这个时候,江天那个笨蛋,应该买回来了,就算是凉了,就用微波炉热一下好了。
“如果让你走进我的世界,你愿意吗?”鲜血的颜色是他所熟悉的,在这个女孩子身上,他总是感到一种过分的安全感,就比如刚刚看到,她的血,他们是一路人,同一种人,他们在这个纷扰复杂的世界里,属于同类。
本来已经转身的人,停了步子,他刚刚那句话,什么意思?他的世界、走进?他,在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