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让你走进我的世界,你愿意吗?”活了这么久,这是她听过的最好听的一句话,不讲情境,不讲动机,单就这个句子而言,美好的不像话。她觉着,“胃”的那个部分,舒畅了,难道,刚刚的疼痛,不是饿的吗?难道,真的不是饿的吗?
“我想,以后出去的时候,身边最好有个,女人。”声音很轻,或者是因为病着的原因,他的声音很轻,和以往的低沉冰冷,不一样了。
身边带个女人,那些污秽龌龊,迷靡疯狂的游戏,他想他就有了“避而不见”的借口。毕竟,那些个场面,不是为女人准备的。恶心,从心往外的恶心,起码,对于他,是这样。他不喜欢血腥,却可以习惯,但那些纵欲灼魂,他,真的,不行。
“我愿意。”这三个字,寻常的时候,总会暗昧的衔些别的,太多的男女,太多的故事,太多的幸福,爱用这个收尾。只是,到了他们这里,那些,都自觉的幻灭掉了。
事实上,易颜这么讲的时候,没有多想,那种“小女生”的幻想与飘忽,刚刚在她这里已经得到了意外的“恩宠”,放纵,一次就够了。所以这次,就只是单纯的答应了。她是一定会答应的,为什么不答应呢?这,不是自己一直想要的结果吗?现在,有了这个机会,怎么可能放过。“他的世界”终是太过迷惑,她想要的,不能放弃的,都在那里,一件都不少。
“鹿然,以后,不会再让你喝酒了,你的酒,我来喝,我的命,你来守,答应不?”转过身,看着他的眼睛,清透莹润,最是好看,月魄星魄,林息水灵,仿佛,都纳了去。
认识他,不短了,或者,好久了,只是,看着这双眼睛的时候,她的心,还是跳的很快。她知道,这没什么,她,依旧不会喜欢他,因为这双眼睛,就去喜欢一个人,太蠢了。
“啊?”鹿然觉着,自己真的是病了,原本敏捷思维现在完全跟不上眼前的这个丫头的逻辑。她又在乱七八糟的讲些什么?“你的酒,我来喝,我的命,你来守”听上去,像是一个约定,而且要是那种很久的朋友之间的那种约定。自己,这二十二年来,还从来没有与任何人有过任何约定。她的提议,太新鲜了。
“你不可以拒绝。”可以讶异,可以犹豫,就是不能拒绝。说好的要走进你的世界,作为同行的人,怎么能一开始,就被拒绝,若是如此,以后的路,还要怎么继续。
“只要我活着,你就不会死。”这算不算是答应了,他也不知道,本能的觉着,不让她死并不是什么难事,起码比她提议的前半句,容易的太多。
“只要我活着,就不会再让你胃疼。”很好,他答应了,他活着,自己就不会死,那么自己活着,也就不要他再胃疼,一次,都不要。
听她这么说,鹿然感觉挺好的,即使她未必做得到,但是这样说,还是挺好的。
“要我喝的酒,都不简单。”他必须要告诉眼前的这个丫头,他们喝的永远都不会只是乙醇。
“不是有你嘛,就算是我把整个化学元素周期表都喝下去,只要你在,我就还是不会死。”她说的好像很认真,仿佛这是一个经得起推敲的,条件与结论间的关系,充分且必要。
倏地,她很想微笑,自己刚刚的那句话,真的是太让自己满意了,很有水准的一句话。那个笑容,阳光直射的角度,不偏不倚的散在上面,柔柔的,暖暖的,感觉,真的不错。她,才十八岁,这样的笑容,最为适合。
她笑了,只是鹿然却微微的下沉了唇角,却也没说什么。“整个化学元素周期表”,他在腹诽,在怀疑,他不觉着易颜可以背的出周期表上的元素,也许,连主族的都背不全的。
他们之间的谈话,不觉中,营造了某种平衡,一定程度的认可,却又躲避了完全接受,这种平衡,没什么不好。
在路上,特别是一条不归路上,没人真的愿意永远都是一个人,无论是鹿然还是易颜,他们都希望身边有一个同类,一起向前走,甚至有一天,一起面对死亡。即便真的是到了那天,起码不会孤单。如果可以侥幸的活着,比一天再多一天的活着,这种同伴的关系,也不会改变,永远,就只是同伴,不会喜欢,更加不会,爱。
“你的酒,我来喝,我的命,你来守。”
“只要我活着,你就不会死。”
那汪柔润了时光的明朗里,有人提议了,有人答应了,一个不算是承诺的平衡,就这样的生成了。之后的日子里,哭过,闹过,疼过,疯过,一片狼藉之后,残喘的记忆中,总是有些画面,忘不掉,骨头碎了,都忘不掉。
江天把煎饼买给易颜的时候自己也备了一份,他没吃过这种食物,只是在上次买给她的时候,闻起来挺香,摊位上的老奶奶,挺慈祥,鸡蛋“嘶”的一声摊在锅里的时候,声音也挺好听。三个理由,足够让他燃起尝试的渴望,并且热的烫手的食物,总是让人感觉,不差。
“这个,一定要加辣椒才好吃吗?”看着坐在楼梯扶手上吃的津津有味的易颜,江天忽然有点苦恼,自己,不吃辣椒的,却点了一个和她一样的,看着那一片红,舌尖都麻了。
易颜狠狠的点头,不加辣椒的煎饼,怎么会好吃?她的人生,白天,不可以没有辣椒,夜里,不可没有咖啡。别的,都无所谓了。
看着她认同的样子,他拿出放在背后的为自己买的那一份,袋子还是热乎乎的,里面的食物闻起来,特别的香,只是,看上去,真的很辣。不过,她说好吃,那么,应该不会差。咬下去,酥麻的感觉很快的衍生为灼疼,整个嘴唇都烧的夸张,他知道,不至于,只是,是真的像烧着了一样,口中的食物来不及咀嚼,便直接像吞药一样的咽了下去。看来,他真的不能吃辣,一点点,都不可以。
“吃完这个”看着他纠结的模样,原本的不善良蠢蠢欲动,她想知道,现在她的位置究竟是什么,实实在在掌控在手里的,又究竟是些什么,她的话,她的人,究竟,几斤几两。不过是辣椒而已,不过分的,一点点,都不过分。隐隐的有点期待,活了这么久,她从来不知道“掌控欲”这种东西,如此的诱人。
她的话出乎他的意料,他从来都知道她是个麻烦,只是,并不知道,这个“麻烦”还这么的不厚道。习惯使然,本能的排斥,却不会拒绝。在某种程度而言,这个不厚道的“麻烦”是她的主人,这是鹿然少爷的指示,就算这个丫头让他去死,他也没什么好拒绝的。按部就班的一口一口的吃下眼前的食物,辣,钻心的辣,胃里灼刺的疼痛俨然已经盖掉了嘴边的不适,眼里水水的,虽然丢脸,但是,没办法,事实就是这样,他,被辣哭了。
“真乖。”坐在楼梯扶手上的易颜和站着的江天,一样高。这个角度,她的手刚好可以不费力气的够到他的头,并且在上面揉了一揉,那感觉,就像是老师在表扬一个听话的小孩子,如果她手里有朵小红花,她一定给眼前这个听话的孩子带上,毫不犹豫的。
本就辣的“昏天暗地”,被她这么一弄,头,更乱了。
“她在做什么,为什么笑,为什么,对自己笑,自己的样子,不应该是很难看吗?那么,她为什么笑,就只是,因为自己听话?听她的话,难道不是很平常的吗?”他的能力就只够思考到这里,剩下的,又被辣觉填满了。
“咳,咳咳,咳”他咳得有些难受,可这手上还有半个,他没有吃完,有点棘手。
易颜从衣服的口袋里,拿出面纸,擦了一下他沾在嘴角的香菜,她这一餐,吃的出奇的好,想到着,原本就漾在脸上的笑,更深了。原本她可以喊停的,剩下的那半个煎饼,可以不让江天吃完的,眼前的人真的是,相当的不舒服,明明已经试验过了,他是听话的,可是,她就是想继续。有人听话的感觉,真好,有人为了自己一句话,难过成这个样子,有意思。
额头上已经渗出了汗滴,他依旧一口一口的吃着手里握着的食物,刚刚的疑问顾不得了,只是想着快点把手里的“祸害”解决,说开了,也是自己“自作自受”,不会有下次了,“好奇心”这种事情,他真的,不该碰。
终于,他把煎饼吃完了,形象,有点惨,不对,要比一点,再多一点的惨。
“以后,也会这样听我的话吗?”侧过头,认真的问这个问题,看着他的被辣得流水的眼睛。
“不愧是鹿然身边的人,江天的眼睛,也挺好看的,虽然戾气重了些,真实感却是重了很多,相比于此,鹿然的眼睛,不像是真的。”心里这样想着,目光这样凝着,明明在看着他,怎么,就忽略掉了他的尴尬,所以,她究竟在看些什么。
“会,会的。”身在这个圈子,江天对于女人,并不陌生,经历过的,倒也不少,只是,她们之中,没有一个人,会这样认真的看着他,会问他“以后”的事情,那些女人和他之间,不过一晚而已,或者个别的多几夜?但从来没有“以后”这个概念。和他讲“以后”的,易颜是第一个。别扭的有点呆,是他现在的状态。
“当你答应喽,江天要听易颜的话,以后,也要,一直都要听易颜的话。”依旧笑着,像哄孩子一样的笑着。
江天依旧有点傻傻的。
“今天下午,你放假,看在,你被辣傻到了的份上。”她越来越清晰的意识到,自己的希望,又多了一点。
留他一个人在那发呆和管理思维。
易颜从扶手上蹦下来,顺着阳光的方向,离开了,她觉着,午睡的时间,到了。
只是,刚刚好像触及了伤口,因为它裂了,流血了,还好,这,没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