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洛迫不得已,按照苍晨留下的地址去见父亲。那是一户独门独院的老宅子,想来旧主人应该费了不少心力,小到木质雕花门窗,大到院中小亭,完全都是古式榫卯结构,不见钢铁,院子里绿树荫荫,小型鱼池里锦鲤游弋,保留着古色古香的气质。
管家李叔也跟着来了,一见了苍洛立刻笑眯眯地迎过来,洛儿,你总算是来了。等了你好些日子呢。
苍洛说反正我也逃不了,总在父亲的手掌心里捏着呢。
李叔呵呵一笑,少爷别这么说,这座宅子本来就是先生的。先生过来住一住,纯为散心游玩,也不是专门来管你的。
苍洛倒诧异了,什么时候我们家在这里还有宅子,从来没听说过啊。
李叔说那是我多嘴了,先生可能觉得这些事不劳你们烦心吧。
苍洛说早知道我就住进这宅子里了,你们把家都搬来了吧,倒让我一个人在外面受苦。
李叔听到这里,正要问苍洛受什么苦了,却听到照壁后面苍木的咳嗽声,随后倒是苍晨先跑出来了,一身利落的运动服。说起来很久不见了,乍见之下觉得苍晨阳光逼人,比苍洛还要明朗上几分。
苍晨是直接搂住了苍洛,像个孩子一样又蹦又跳,嘻嘻哈哈。苍洛照着苍晨头上打了一个栗子,说让你再胡闹,跑到这里还调皮,爸也不管管你。
苍木的声音也出来了,怎么,才一见面,就教育你的老父亲啊。
父子三人迎到一处,你逗几嘴,他说两句,好不热闹。李叔在旁边提醒了一句,都进去说吧,里面坐着说舒服。
苍洛却还是抓住了父亲的手,疑惑宅子的事情,问父亲什么时候买的,来之前怎么不告诉自己。苍木说家里的产业多了,还要向你一一汇报啊。苍洛说那倒不是,别处的我管不着,这里的也不告诉我,就叫我伤心了。苍木说你不是想历练吗,那就不能坐享其成吧,当初即便告诉了你,怕是你也要一口气拒绝,不肯来住吧。苍洛一想,父亲说的也对,凭当时自己那股子意气,没准知道了他都不会来西京,免得父亲有借口来监督他。
苍木和苍洛坐定了,苍晨却闲不下来,说了几句就要溜出去,说买了平衡车要去练习。只剩了苍木和苍洛父子两人,苍木喝一口蒙顶黄茶,问苍洛是为了那个美国画家的事情来的吧,否则的话,再怎么催,你也不会自愿来这里的,除非让李叔去绑了你来吧。
苍洛知道什么事情也瞒不过苍木的,也就照实说了,沈宜春那里日夜焦心,总算有点线索了,却又耽搁在周清山那里,再往外查探,就只能在美国着力了。以他的本事,怎么也没办法突破,只有来找苍木再想想办法。
苍木说帮你可以,前期已经帮了也无所谓再麻烦一点。可是,你别的事情不打算跟我交待吗?那个沈宜春,你这么样为他操心,总不会是无凭无据的吧。不跟我说个理由,我也不知道该使几分力。他停下来,等苍洛回答。
苍洛知道这是绕不过去的坎,怜心的事情总是要说的,迟早都逃不掉。也就索性跟苍木全盘交待了,他怎么和雇主丢掉联系,怎么硬撑着不肯回家,然后碰到了怜心,总是一番阴差阳错,却无端对怜心有了特殊的感情。而且现在他和怜心已经是恋人关系了。他自己是铁了心要对怜心好的,所以沈宜春的事情也自然特别上心地去帮。
苍木想来是知道的,内情却没这么清楚。听苍洛仔细说了经过,却长叹一口气,哎,洛儿,怪我不好,出来之前应该就让你先封了情穴,不致于让你这么轻易就动了情。
苍洛觉得苍木说的话有些听不懂,情爱的事情本来就是顺其自然的,谁能预料到呢。
苍木说让我帮可以,不过我有个条件,你和那个怜心必须分手。其实就算不帮你这件事,我也会要求你的。
苍洛腾地一下站起身,父亲,您说什么?
苍木说你已经听到了,我说要你和沈怜心分手。做为条件,我可以帮沈宜春查明真相,并且可以帮他找到那个苏真,不管是生是死,都会给他一个结果。
苍洛有些气恼地说我不会答应的,我喜欢沈怜心,是我先跟她表白的,我也答应了要好好照顾她。我不会跟她分手的。
苍晨不知道什么时候又跑了进来,喊了一声哥哥,又大喇喇地喝了一口苍木的茶水,口里嚷着渴死了,那个平衡车还挺好玩的,哥哥你要不要一起来玩。
苍木说你先出去玩,我跟你哥哥说正事呢。
苍木噘一下嘴,不情愿地说什么正事?当我不知道呢,沈怜心你们不喜欢她,她是不够好看,也没显赫的家世,可是哥哥喜欢呀。
苍洛拍一下桌子,你胡说什么呢?跟她人好不好看,家世显不显赫有什么关系呢?你们是世袭驻颜师,和别人不一样,不明白吗?怎么能像普通孩子,喜欢什么就是什么。
苍晨嘁一声,以后我碰到喜欢的,才不管她是不是驻颜师呢。不等苍木凶他,他早一溜烟跑出去了。
被苍晨一通插嘴,苍洛大概明白了苍木的意思,沈怜心是普通人家的孩子,不能和身为驻颜师的他在一起。这在以前他也知道,因为家训里就有,可是现在的情况是他已经和怜心在一起了,怎么可以说断就断呢。他做不到,他经过了那么辛苦的煎熬和挣扎才终于对怜心吐露心意,付出那么多才打动怜心,怎么能说分就分。况且世事变迁,到哪里去找匹配的驻颜师女生,找不到他要找一辈子光棍吗?没有道理啊。
苍木像是已经猜到了他心里的想法,洛儿,我知道你觉得自己是在恋爱,你觉得自己爱那个女孩子,可是你有没有察觉到,沈怜心是你出来以后遇到的第一个朝夕相对过的女孩子。你喜欢她,不过是因为情穴未封,所以很容易动情。换个别的女孩子,不是沈怜心,你也一样会喜欢她,会钟情她。你懂我的意思吗?你的喜欢,你的爱,不过是一种幻觉。
苍洛愤怒了,我不能允许您这样随意评判我和怜心的感情。如果您不打算帮我,我不会勉强。您也不能勉强我做不愿意的事情。我走了。
苍木说洛儿,你理智一点。想一想,你出岛前有没有和一个女孩子那么亲昵过。没有,你没有经过任何情感磨砺。所以你太容易陷入感情了。不过还来得及,我之所以没有早早干涉你,也是希望你能有情历有感悟,这样才更容易戒断。
苍洛转身就走,没有早早干涉,那现在来不及了。在您那里,怜心不过是用来启发我感情的那个人,出现的偶然,就该轻松丢下。我做不到。
苍晨在后面追他,但苍木低哑地喝了一声,算了,让他走吧。他总会想明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