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骑乃是咸阳城最精锐的精兵,御赐上林苑,负责咸阳城的防御以及王宫的守卫,是个肥差。
王翦一生忠于大秦,为统一六国立下了赫赫战功,是秦始皇最倚重的老臣,在秦始皇曾经还是太子时,就一心相随,地位更是难得的世族贵胄。
其长子王离随蒙恬在云中镇守北方,抵抗匈奴,次子却与胡亥私交甚笃,朝中之人,没有一个是单纯的。
吴双听胡亥这么一说,起身朝王贺颔首见礼,浅笑着说,“原来是王家的二少爷,早就听说王家一门忠烈,都是大将之才,小民佩服。”
王贺倒也没有给吴双难堪,起身回了一礼,便坐下。
闲聊一些无关紧要的闲谈之后,胡亥才慢悠悠的问道,“吴老板可知皇兄此次回咸阳所为何事呢?”眼眸带笑的瞟过吴双,希望能从吴双的神情看出点什么,只是吴双早有心理准备,她料到胡亥找她来,不可能是叙旧那么简单。
吴双定了一下神,平淡的吐出一句,“听说是为了扶苏公子的婚事?”
王贺有些错愕的看了吴双一眼,他与胡亥同岁,二人私底下感情不错,虽然老父曾多次劝阻,胡亥难成大事,可是,在王贺看来,胡亥就算做不了皇帝,也是一个王侯,他们之间的交情,无所谓太多的地位利益,可以说是很难得的。
他看着胡亥对王瑕的感情,胡亥虽然喜好美色,但却不滥情,像他们这种出身的,谁的身边没有那么几个红颜知己,所以,胡亥虽然已有几房妻妾,却不代表他对王瑕只是一时兴起,没有一份感情,蹉跎了十年岁月,还这般有增无减的。
所以说,他个人比较看好王瑕跟着胡亥。
胡亥心性别人不了解,他了解,胡亥心思简单,不像扶苏那般深不可测,扶苏表面看着十分好相与,其实是最不好相与的,只有他那傻妹妹才看不到扶苏那温和外表下的疏离。
而对于吴双,第一眼就不符合他的胃口,和那扶苏一样,笑里藏刀。
可是他却知道,吴双和扶苏的事情,难怪这两个人会走到一起,只是出乎他意料的是,扶苏竟然喜欢这种柔柔弱弱的‘男子’。莫非真是在那常年不见女人的军营里呆得太久,分不清男女了?
当然纯属他个人的想法而已,胡亥不曾跟他提过吴双是个女子,而胡亥也不会主动告诉他。
“想不到,你比本公子看得开。”胡亥苦笑言道。
“公子召我来,不是为了跟草民说这个的吧?”吴双不喜欢呆在这个王宫,气氛太怪,越是停得久,心里的就有一股说不出的压抑,而且,他总觉得胡亥,其实真的不简单,这一次的见面,她确定了一件事,胡亥绝对不像历史记载那般无能,因为一个人的眼睛里,有没有光泽,有没有智慧,是瞒不住的。
胡亥的眼睛是典型的桃花眼,泛着一股淡淡的属于智者的光芒,所以,胡亥登上帝位,或许不是偶然,越是意识到对手的不简单,越是让她害怕。
胡亥楞了两秒,哈哈大笑,“想不到,吴老板还是直爽的人,本公子,很久没有遇见这么直接的跟我说话的人了。”
吴双也不插言,只是安静的坐在一侧,等着他的下文。
“想跟吴老板做一桩买卖,不知吴老板赏不赏脸?”胡亥神秘的笑道。
吴双轻笑出声,“公子说这话,可就羞煞小民了。不知公子想跟在下做桩什么买卖呢?”
胡亥朝王贺使了个颜色,王贺会意,清了一下嗓子,轻声道来,“只要吴老板将扶苏公子带回上党即可。”
吴双挑眉,“公子太看得起我了,扶苏公子行事自有主张,我又凭什么干涉得了呢。”心中明了,看来胡亥是真的喜欢王瑕,竟然愿意为了一个女人做到这个地步,而且还是一个心系兄长的女人。王瑕?这个女人,真是……
王贺抬眸正视着吴双那漫不经心的样子,甚至有种错觉,这个人,真的与扶苏有着不一样的感情存在吗?明明知道扶苏回来是为了婚事,还能这般淡然处之,莫非只是扶苏单方面的喜欢?也不太对,若不是二人真心相对,依扶苏的性格怎么会让他住进画堂?
一时无话。
一片寂静,吴双再次开口道,“公子想必比小民清楚得多,扶苏公子回咸阳,应该是陛下暗许的,至于这婚事,陛下只怕是早有安排,又岂是你我干涉得了的?”
这话一出,胡亥的神色一黯,他就是知道这是父皇的意思,才这般着急,因为现在父皇还只是有这个意思,并未宣旨。
不是他没有想过去向父皇请旨,而是王瑕对他……真的无意,她的那句,“公子若是觉得陛下的一道旨意能让王瑕进入北宫,那么公子得到的绝对是王瑕的尸体。”
这句话犹如一颗冰石,砸在他的心间,久久不曾消散,他不敢,是的,不敢,因为害怕失去,所以宁愿这样时不时见她一眼,总好过永远见不到她。
可是,她若真的嫁给了皇兄,那么他与她,将再无可能了,他怎么允许呢?他如何能甘心呢?
“你当真不介意皇兄另娶他人?”胡亥沉声问道。
吴双轻哼一声,有些笑意,细看会发现,笑容有些发苦,“我的介意与否,都改变不了即将发生的现实,又何必自寻苦恼。”顿了顿,望着胡亥那受伤的样子,竟然有些不忍,突然冒出一句,“天涯何处无芳草,何必单恋一枝花呢?”
胡亥低喃着重复着念道,“天涯何处无芳草,何必单恋一枝花……”
良久,又道,“你可知,皇兄这几日在忙什么?”
吴双面色有些挂不住了,扶苏这几日的表现,让她心中微凉,甚至曾在深夜里问自己,是不是太在乎了,才这般在意,是不是真的无法割舍了,才如此渴望?想她也曾看过许多的分分合合,为什么到了自己的身上,还是会疼到心坎上呢?
原来,爱情真的是苦涩交加。
冷冷的道,“不知,也不想知。”
胡亥突然觉得平衡了,原来不是自己在这里煎熬,眼前这个人,眼前这个被他那高高在上的皇兄爱到心里去的女人也会伤心,于是好心的送上一句,“吴老板若是想知道的时候,不妨去青平街的桃花园看看,如今正值四月桃花开,风景甚好。”
吴双心里一颤,这话中有话,起身告辞道,“公子的买卖,小民怕是无力相助了。既然公子已无事,小民告退。”
胡亥锦袍一挥,“吴老板轻便。”
吴双朝胡亥拱了拱手,转身离去。
胡亥望着吴双离去的背影,笑得让王贺不明就以,忍不住咕哝了一句,“公子,他似乎帮不了您。”
“本公子也没指望她会帮我。”胡亥收回笑意,淡淡的回道。
“那你把他宣来是为何?”王贺眉头皱起,不解的脱口问道。
胡亥笑了笑,将视线落在了刚才吴双所坐的位子,顿了顿,说,“没什么事,就是叫她来坐坐。”
王贺越发的不解,盯着胡亥看了半响,也没看出个所以然来,最后化作一声无息的感叹,“越来越看不懂你了,也不知是好还是坏。”
胡亥收敛了笑意,眸中露出了一丝光芒,良久,才出声问道,“你觉得赵高这个人怎么样?”
王贺不由得撇了下嘴,抿了一口茶水,才慢悠悠的说,“不怎么样,利欲熏心的小人。”
胡亥又笑了,笑得让王贺有些毛骨发麻,“仲云,你这样贬低本公子的老师,不怕本公子降罪与你。”
王贺无所畏惧的耸了一下肩膀,“公子要降罪,仲云自当领罚。”
胡亥瞪了他一眼,他母亲曾经告诉他,王贺为人踏实稳重,这么多年,他真的没发现王贺踏实稳重过。
沉下眼眸,言声说,“仲云,这些话跟我说说就算了,在外人面前不可胡说。赵高是父皇心腹,很多事情还要仰仗他,我都不敢得罪他,你不要总是针对他,对我们不好。”
王贺撇了撇嘴,“好了,我明白了,会注意的。”
仲云是王贺的字,家中排行老二,每每说起王家,他总是不知如何作想,在外人看来,他是出身将门侯府,家世显赫,又是公子贴身侍卫,看似风光无限。可是,庭院深深,那将门侯府若真是那般好,又怎么会有那么多的肮脏事儿呢。
其实王贺这样不求功名利禄,不求金银美人的跟着胡亥,是有原因的。
十八年前,胡亥跟随母亲上官玉儿去王家做客,长辈的话题对于三四岁得胡亥来说是枯燥无味的,于是他自己在下人的陪同下去后院转悠,见到了被一群人揍得狼狈不堪,眼神却毫无怯意的王贺。
一个被人欺负了还能如此淡然的眼神,让胡亥心底一颤,他贵为皇子,在秦王宫里是出了名的混世魔王,上到宫妃,下到宫女太监,无人不是讨好他,惧怕他。
也不知为何,胡亥从小就不是那种随意发善心的人,却毫不犹豫的救下了和他同龄的王贺,之后的相处,两人甚是投缘,难得的交心。
胡亥便跟自己的母妃说,希望接王贺进宫陪他。
上官玉儿召见了王贺,见他虽然年幼,却有胆有识,又知进退,宠辱不惊,重要的是王贺好学又上进,而胡亥却贪玩成性,有这样一个人陪着他,未尝不是好事。
于是,年仅四岁的王贺便成了胡亥公子的伴读,再后来,又兼职了贴身侍卫。
二人从小同吃同睡,感情自然是难以比拟。
“仲云,亏你与公子形影不离,竟然看不出公子的心思。”这时另外一个华服年轻男子从凉亭外踏步而来,说道。
王贺听到这个声音,脸色就有些发冷,“徐泾,少在本少爷面前卖弄你那神棍的本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