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我到妮妮家的时候,妮妮已经起床了,我看到妮妮穿着睡衣脸色依然苍白,我一下就把她拥在怀里,我不能想象没有妮妮的日子我应该怎么生活。看着妮妮吃了几口饭就去了卫生间吐了,是啊,妮妮明明之前饭量就减少了,她说是在减肥,我为什么就没有怀疑。
收拾完之后我跟着妮妮一家去了中心医院,妮妮家在这里有熟人,所以直接就可以去做化验,看着妮妮面不改色的抽血,然后去抽骨髓,我知道妮妮一直都对疼痛很敏感,有时候手上被切一个小口子都会疼上半天,可是看着妮妮面不改色的躺在病床上抽骨髓的时候,我的心就开始疼,看到妮妮的脸色苍白,上面布满了密密麻麻的汗珠,她的手紧紧的抓着被单,手指攥的没有一点血色。我上前握住妮妮的手,想要给妮妮一点安慰。
时间好漫长,妮妮冲正在哭泣着的婶婶笑着,就像是被风吹雨打的牵牛花努力的想要绽放最后的一个微笑一样,我说:“妮妮,不要笑了。”
妮妮冲我笑了一下,说:“我没事,已经做过两次了,我能坚持住。”
我竟然不知道她是什么时候做的检查,我说:“你是什么时候做的检查?”
妮妮说:“你去厦门的时候啊。”
我说:“你自己去的吗?”
妮妮说:“是啊,当时医生不知道我的体质敏感,我都疼昏过去了,呵呵,当时把他们都吓坏了。”
我看着妮妮执着的笑着的脸,我的眼泪又一次流了下来,我说:“不要说话了。”
骨髓抽完之后,妮妮躺在病床上,没有一点生气,叔叔说:“在这里躺一会吧,等会就可以拿出结果来。”
妮妮说:“不是要明天吗?”
叔叔说:“放心吧,你忘记了爸爸的一个同学在这里。”
妮妮在病床上躺着,不一会就闭上了眼睛,我不知道是昏迷还是睡着了,婶婶拉着妮妮的手,说:“妮妮,不要睡了,咱们一会就回家了。”
妮妮睁开眼睛说:“我就睡一会,我的眼睛睁不开。”
说完妮妮就又一次闭上了眼睛,婶婶捂着嘴哭了起来,叔叔说:“不要哭了,妮妮现在不是没有事情吗?”
婶婶没有说话,我看着妮妮,苍白的脸,嘴唇上一点血色都没有,是啊,我从厦门回来之后,妮妮就开始化妆了,我还以为是妮妮突然想清楚了,想要改变,我怎么都没有想到她居然是想要隐藏自己没有一点血色的脸,为什么我一点都没有发现,我居然还说自己是爱妮妮,难道我就是这么爱的吗!
等了一个多小时之后,叔叔的同学拿过来化验单,说:“情况很不好。”
叔叔说:“到底是什么,你说就是了。”
医生说:“这已经是白血病的晚期了,白血病细胞大量增生,情况很不好。”
婶婶的声音颤抖着问:“现在接着治疗不行吗?”
医生说:“治疗已经没有多大的意义了,及时治疗的话,也不过是延长几个月的寿命,对了,这个得病的是谁啊?”
叔叔说:“是我女儿。”
医生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婶婶说:“那她还可以活多久?”
医生说:“要是没有特殊情况颅内没有出血的话,保守估计还有两个月吧。”
叔叔说:“要是颅内出血了呢?”
医生说:“不好说,也许还有几天,也许还有几个星期。”
我说:“怎么知道颅内出血?”
医生说:“就是先看看她有没有眼底出血,看东西是不是模糊,要是出现视力障碍的话,那就很危险了。”
叔叔跟在医生的后面出去了,婶婶扑在妮妮的床边开始哭着,我握着妮妮的手,感觉随时都要不见一样,我终于知道妮妮为什么说时间不多了,为什么要收养一个孩子了,原来她都知道,却唯独瞒着大家。
叔叔回来了,手里拿着一包药,看到妮妮还在睡觉,说:“等妮妮睡醒了,咱们就回去吧,下午去孤儿院收养一个孩子回来。”
婶婶说:“不要,我只要妮妮一个孩子。”
叔叔说:“你以为我愿意啊,这是妮妮想要为我们做的一件事,难道你想让妮妮带着遗憾走吗?”
婶婶说:“不行,一定要救妮妮,咱们去北京吧,那里肯定有办法。”
叔叔说:“好了,不要哭了,去北京也是一样的结果,这个妮妮应该比我们清楚,等妮妮醒了再说吧。”
估计是他们的声音太大,妮妮睁开眼睛,说:“什么时候了?”
我说:“没有多久呢,咱们回去吧。”
婶婶背过身子擦掉眼泪,对妮妮说:“好了,咱们回去吧,今天中午炖排骨,行吗?”
妮妮笑着说:“好啊,我要天天吃排骨,不然以后就吃不到了。”
我看到叔叔小心的擦着眼泪,我知道叔叔此刻的伤心不比我少,那是他的女儿,他在说出去收养孩子的时候那该是多么的心痛,可是他是家里的支柱,要是他也哭了,那让婶婶该怎么办。
妮妮穿好衣服,走出医院,在回家的路上,妮妮说:“检查结果出来了是吧?”
婶婶没有说话,我握着妮妮的手,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妮妮说:“是不是出来了,你们说吧,我自己知道,我没事。”
婶婶拿出检查结果递给妮妮,妮妮拿在手里,静静的看着,脸上没有一丝的表情,可是我却看到妮妮的手在颤抖着,妮妮看的很慢,看完之后,又递给婶婶没有说话,可是我在妮妮的眼睛里看到了一丝绝望,没有一点光亮。
妮妮说:“医生有没有说我还可以活多久?”
婶婶低着头,我说:“不要乱想妮妮。”
妮妮说:“是不是最多一个月了?”
婶婶震惊的抬起头,脸上满是泪水,车里寂静无声。
回到家里,婶婶一下就给了妮妮一巴掌,说:“早上的时候,你爸打你,我还觉得心疼,可是你看看你都做了什么!”
妮妮没有说话,低着头,婶婶说:“你是不是要让我们直接看到你的尸体,然后抱着你的尸体活一辈子啊!”
妮妮说:“对不起,我只是不想让你们担心。”
婶婶说:“什么叫不担心,妮妮,你太自私了,你这是在生生的剜我和你爸的心,知道吗?”
妮妮低着头,继续说着“对不起”,眼泪一滴一滴的滴落在地板上,溅起的水花,好像要把我淹没一样。
婶婶一下坐在了沙发上,叔叔说:“妮妮,过来坐着休息一会吧。”
我扶着妮妮坐在沙发上,妮妮始终低着头,叔叔对婶婶说:“去做饭,吃完饭,咱们一起去孤儿院看看。”
妮妮抬起头,看向叔叔,然后又低下头,我感受到了妮妮的手紧紧的攥着,骨节苍白,我握起妮妮的手,然后掰开妮妮的拳头,一下又一下抚摸着,想要安慰妮妮的情绪。
婶婶去做饭了,叔叔说:“彬彬在这里吃饭,吃完饭之后一起去吧。”
我说:“好。”
这还是第一次有人陪着我一起做检查,看着那粗粗的针头刺入骨髓,似乎也没有了那么疼,我看着在一边抹泪的妈妈,在一边静静站着的爸爸,还有在一旁牵着我的手的彬哥,我想即使我的时间停留在了这一刻,也没有任何遗憾了吧。
回家的路上爸爸说:“吃完午饭一起去孤儿院。”
这个建议明明是我提出来的,可是就在爸爸说的那一刻,我的心里为什么这么疼,好像是属于我的东西被生生夺走了一样,我爸爸,我的妈妈,还有我的彬哥,马上就不再属于我,会有另外的人来接受这些爱。
午饭,妈妈图一做的排骨,这是我最喜欢的一道菜,可是我却没有一点胃口,好不容易才吃下去的几块骨头,接着就被我吐了出来,我想我应该是时间不多了吧,不然的话我为什么吃不下饭去了,难道我要被活生生的饿死吗?这个死法未免太搞笑了吧。
我看到妈妈那红红的眼眶,我坐下来接着吃,我就不相信我吃不下饭去。可是没有吃几块我又一次吐了。妈妈说:“妮妮,不要吃了,你想吃什么,我再给你做。”
我说:“不要,我就要吃排骨。”
我坐下来继续吃,还好这次没有图,我继续吃着,可是味道为什么没有那么好了呢?我想一定是我太挑剔了。
吃完饭,爸爸带着我们去了孤儿院,院长又一次接待了我们,院长说:“你们这次是来决定带那个孩子吗?”
爸爸说:“是的。”
院长又拿出来名册,爸爸对我说:“你喜欢哪个孩子?”
我说:“我喜欢这几个,然后你和妈妈选吧。”
爸爸看着名册,然后说:“为什么都是男孩子啊?”
我说:“因为我不想让你们看到她会想起我啊?”
爸爸说:“好吧,那就要个男孩子吧,一会一起过去看看吧。”
来到了他们玩的地方,院长指着那几个孩子给挨个介绍,爸爸说:“你之前说的那个四岁的小男孩呢?”
我指着那个小男孩时候:“就是那个,你看看多可爱啊。”
妈妈说:“和你小时候真像。”
我知道妈妈又想起来我小时候了,我说:“这样多好啊,你们以后想我了就看看他。”
妈妈转过头去,我知道妈妈是在擦眼泪,我装作没有看到,继续看着他们。彬哥说:“其实还有一个不错孩子,八岁,就是有一点大。”
爸爸顺着彬哥指的方向看过去,说:“这个妮妮也说过,就是有点大了,看看吧。”
在孤儿院待了两个多小时,爸爸说:“院长,可以把那个四岁的小孩子带过来看看吗?”
院长说:“当然可以。”
小男孩被带了过来,我看着他怯生生的,我蹲下李,说:“小朋友,你叫什么名字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