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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十九岁的徐晓洁还仅仅是个女孩,如果不知道她的家世,可能谁都会认为她就是一个平时看起来很乖,又漂亮,但是其实很强硬的女生。她学的是金融财务专业,相对的,哥哥所在的却是美术系,因为徐晓洁和徐子伦对于父亲的感情,他们刻意地将自己的家世给隐藏了起来,没有向周围的人提起过。所以仅仅是在学校里的同学们,倒确实没有人知道这对孪生兄妹的家庭情况。女生们看到的就是徐子伦那清秀的五官和他那一身无法掩饰的忧郁贵公子的气质,凡是接近他的女孩,都会被笑眯眯地回望,听他彬彬有礼地回答着被提出来的问题,或是对着姑娘们娓娓道来今天自己的新遭遇。男生们看到的就是徐晓洁那娇好的面容和她那匀称健康的身体,不断有人来靠近徐晓洁,有发现她那强硬的性格而退缩的,也有因此更加着迷的。男生们就像采蜜的工蜂一样,络绎不绝,挥之不去。当然,蜂王对此的态度,则是全无所谓,直到那一天,一只勇敢的雄蜂冲到了蜂王的面前,展示着自己的无尽力量和对于她的追求。十九岁的徐晓洁还仅仅是个女孩,这突如其来的“惊喜”令她有些无所适从,有些不知所措。

徐晓洁是校学生会的秘书长,其一流的工作能力和敬业精神令学校领导深为震惊,他们起初都无法相信这届的秘书长真的是个在校大学生。大小会议流程的安排和控制恰到好处,学校近几年积成了灰的记录文件都在她的组织下分门别类,装卷成册,过时的废除、有缺陷的完善、合理的继承贯彻。学生会能涉及的工作范围内,所有的部门和组织,都应用同一种方法文件、统一的流程、无缝的链接、完善的监管审查。不到一年的时间,校领导惊奇的发现,徐晓洁已经在学生会内部建立起了一个初具模型的管理体系。这份优秀,已经令老师们感到了可怕,但是领导们则是笑逐颜开,有一位副校长劝说徐晓洁毕业后留校,徐晓洁婉拒了多次后却惹得领导恼羞成怒,但是不过几天,不知道这位副校长被请去哪里喝了一壶茶之后,就突然间对徐晓洁变得客客气气,话题就转变为:要不然,晓洁你做学生会主席吧。但是徐晓洁依然是婉拒,并提出了两个理由,一是秘书长这份工作和自己的短期规划是完全匹配的,如果随意更改了,影响了中长期规划,那会很难办的。“副校,以后可能会变得不好的,你明白?”“明白明白。”;二是现任学生会主席,是个很优秀的人,虽然稍显稚嫩,但是他的凝聚力和热情倒是使徐晓洁自叹不如,和他在一起,会感觉到每天充满了阳光和希望,他所描绘的未来,会令人为之向往,他的话语,会令人热血沸腾,现任主席的这些闪光之处,离他最近的徐晓洁感受得最深。而且,不得不说,正因为他对于秘书长的信任和对其他部门的鼓励,徐晓洁那些繁重苛刻到已经更像是个企业运营的管理体系才能顺利推广、执行下去。“副校,所以主席不能说换就换,那也太随便了吧?”“对对,没错。”

至今单身的主席,没有男朋友的徐晓洁,工作上两人又是配合的亲密无间,所谓郎才女貌,珠联璧合可能指的就是他们俩了。学校上下,都对他们之间的关系表示极大的兴趣,但是任凭春光明媚,比起雨露均沾的徐子伦,主席的阳光又只为徐晓洁一人而灿烂,却也丝毫不见女王有所心动。周围的朋友实在不解,都来问徐晓洁,这样的男性,哪里还看不上?徐晓洁颇为认真的思考了一阵子说到:“没有心动的感觉?可能我更喜欢温柔体贴的吧。”

“温柔体贴?就像你哥哥那样的?不会觉得太柔弱点了吗。”

“诶,我倒是挺喜欢阿伦那样子的呢。”

“主席阳光又男人,阿伦绅士又温柔,真是难以取舍啊。”周围的女生都七嘴八舌地讨论起学校的风云男性来,一时间变成一场混战,也就没有人再追问徐晓洁问题了。徐晓洁变成独自一人坐在一旁,依然思考着刚才的对话。

“柔弱”,这可能是所有人对于徐子伦的负面评价,毕竟,什么事都向后退,拿主意时优柔寡断的徐子伦,担得起这个评价。相好的女孩子众多,但要是问他,你最喜欢哪一个,要哪一个来做女朋友,他却犹豫了,实实在在地犹豫了,他想博爱地对待大家,不想伤害任何一个人。但是这个满怀博爱,不愿意伤害任何人的徐子伦,却伤了很多女孩儿的心,有的人虽然伤心但还是割不开舍不得,就这样和徐子伦十足暧昧的过着一天又一天。所以,徐子伦就带着柔弱、多情又无情的标签书写着和妹妹对比起来毫不光彩的大学篇章。

但标签是人贴上去的,贴的人自然觉得恰如其分,但总会有人不以为然。例如沉思中的徐晓洁,虽然说她的反对,有那么一部分,完全是因为对于所有关于哥哥的坏话都不想接受的原因,但更深层次的原因,是因为她觉得,大家并不了解徐子伦。

幼年时,徐晓洁也是个爱哭的女孩,母亲离世之后,父亲就经常住在工厂里,有的时候一个月都不回来一次,只是让许强时不时的来看看孩子,再送过来一些钱。所以老家那大大的房子就显得无比空荡,院子里的黑夜总是感觉那样的凄冷而又恐怖,而雷雨和狂风则更是恐怖的鬼怪。无数个寒冷的夜晚,徐晓洁都蜷缩在同样颤抖着的徐子伦的怀里哭泣,哥哥在安抚着她,在告诉她没有什么可怕的,虽然那声音从口中出来时便已经抖成一条波浪线一般,但是徐子伦依然紧紧的抱着妹妹,不停的给她讲着充满欢乐的童话故事,告诉她明天会陪着她做她最喜欢的游戏。不知过了多久,徐晓洁才终于在哥哥温暖的怀里安睡。

长大一点后的徐晓洁,对于夜晚已经不再那么惧怕,但是小胡同里时不时窜出来的野狗倒着实令她为难,为难到了极点,就变成了坐在地上大哭,野狗见状就更加猖狂,一步一步地逼近徐晓洁。但就在这时,以前那个被狗咬哭过的徐子伦,却总能嘴里大喊着莫名其妙的口号,拿着不知道哪里寻来的一根大树杈开始同野狗进行搏斗。最后打跑了野狗的徐子伦,总是带着一副得意洋洋的样子来嘲笑徐晓洁,但却总是一边说着“你好胆小,去打它啊”“这你也要哭”“真没用,下次不管你了”,一边拉着妹妹起来,拍着她身上的土,擦着她眼睛中的泪水,翻来覆去的查看有没有被狗咬到或者摔破的地方。最后确认事项和嘲笑都结束了的徐子伦就会拉起徐晓洁的手,对妹妹说着:“跟着我一起回家吧,狗就不敢来欺负你了!”那时候,人们总是能看到类似的情景:一个小男孩,一手紧紧的领着一个小女孩,一手还紧紧的握着一根木棍,神情严肃且四下张望着,边走路边陪着旁边笑盈盈的小女孩说着话。这幅场景令看到的人都情不自禁地感到无比的温馨,但他们又怎么会想到,这温馨背后却是深深的伤痛和无奈:没有了母亲,父亲有和没有也是一样的,这个支离破碎的家庭里,除了哥哥能保护妹妹,还有谁呢?

徐晓洁和徐子伦十多岁的时候,两人的物质生活已经完全不成问题,从来没有为花钱而犯过愁,但是亲情上的缺失是无法弥补的。同样是渴望着爱,但却得不到爱,两个孩子只能相互爱惜,相依为命。兄妹就这样,因为家庭的原因导致性格发生了变化。本是男孩的徐子伦,因为一直想更多的理解妹妹,照顾妹妹,就逐渐变得感性而多情;本是女孩的徐晓洁,因为不想让哥哥为自己操太多的心,也讨厌自己之前的软弱,就愈发变得理性而坚强。在搬到新家之前,徐晓洁已经是十里八乡的孩子王,但是搬家了之后,这个镇里来的孩子王却不怎么被认同。周围的孩子不怎么搭理徐晓洁,徐子伦也是爱莫能助,却只能是天天转移着妹妹的注意力,哄着她高兴,说着一堆“以德服人”,“泛爱博容”这样的深奥的话。一旦徐晓洁叫喊着听不懂不管啦的时候,他就很强硬的把妹妹按在椅子上,告诉她要等待,成大事要有耐心才行。

新学校里高年级的坏学生来找到徐晓洁的时候,徐晓洁心里害怕但嘴上还是不饶人,直说到几个大个子恼羞成怒,已经不管对方是男是女,挥拳就要打的时候,徐子伦又再一次的冲了出来。但是不知道这次是因为没喊口号,还是没拿木棍的原因,徐子伦不再像打跑野狗之后那样,能够洋洋得意了。站在政教处里的徐子伦脸上青一块紫一块,衣服也变得破破烂烂,边上的几个大个子哆哆嗦嗦的对着政教处主任解释着:“是他突然冲上来打我们的。”

“是他们几个要打晓洁!”

“怎,怎么可能,我们几个男的一起去打一个女的。”

“你那拳头都举起来了!要不是我冲过去,你肯定就打下去了!”

“反……反正没有,我就是和她说说话,就是你冲过来先打得我们。”

“说话也不行!你们以后离我妹妹远点,以后要是再敢出现在我妹妹旁边,我就和你们没完!”

“怎么没完啊!接着替你妹妹挨揍啊!”

“主任你听,他承认他要打我妹妹了!”

“哎……我……我没有……我不是……”

徐晓洁每每回忆起那天的事情,就总是感觉既想笑、又想哭。放学回到家之后,徐子伦又恢复成了得意洋洋的样子,虽然徐晓洁给他的受伤处涂药时令他疼的直叫,但是也没能阻止他宣传自己如何智取那几个坏孩子的英雄事迹。

“晓洁,你放心,以后再也没人敢欺负你了。现在他们都传开了,说我为了保护你打了那几个滚蛋一顿,然后政教处还给他们几个记了个大过。哈哈哈,这下他们都知道了,欺负你的下场就是挨揍又挨罚。”

“到底是谁挨揍了,还臭美呢。”

“哎哎哎,疼,疼!你轻点啊。我这是替你挨的揍,我值得!我怎么就不能臭美了?”徐子伦还在一旁高兴着,却没发现徐晓洁的眼睛已经变得越来越湿润,终于,徐晓洁的眼泪流了下来,也发出了抽泣的声音。妹妹持续的低声哭泣着,哥哥发现了之后也不再说话,兄妹俩就那样面对面的相视而沉默了起来。不一会,徐晓洁再次抬起了手臂,这次变得轻轻地给徐子伦上着药,而徐子伦也不再喊疼,只不过,真的忍不住的时候,他还是会抖动一下,嘴里也禁不住地吸一口气。

“这样还会疼吗?”徐晓洁抬起头,关切的问道。看着双眼中依然闪烁着莹莹泪光的妹妹,她是那样的楚楚可怜,那样的温婉可人。徐子伦想着:她在为我受的伤而担心着,我又怎么能再次让她伤心,这个世上,也只有我才会保护她,而我,也要保护她。所以,徐子伦温柔地看向徐晓洁,安慰她道:“没有啦,不疼了,就是有点痒。”

“笨蛋,笨蛋,打不过就别和人家打,真出了事可怎么办,别总是让我操心。”

“到底谁让谁操心啊……”

“就是你,就是你,你让我操心!”徐晓洁虽然嘴上不依不饶,但是她并没有真的生徐子伦的气。她跪坐在床上,双手紧紧攥着睡衣的下摆,眼泪如同珍珠一般,一颗一颗地掉落在大腿上,化作衣服上一个一个的水印。徐子伦见状也不再顶嘴,他抬起手,爱怜地抚摸着徐晓洁的头,轻轻地对她说着:“好啦,是我错了。我不该去打架,更不该弄了一身伤让你担心。对不起,晓洁,下次不会这样啦,真的,好吗?”

“你真知道错了?”

“真的,他那时候也就是把拳头举起来了,估计还是不会真的打你吧。你站在他对面,你是最清楚的,不然你也不会毫不退缩,对吗。”

“你知道还去和他们打架。”

“哈哈,我现在知道啦,当时怕他真的打了你,我就顾不上那么多了。”

“笨蛋,你就是个笨蛋……”

“以后不会再让你担心啦。”

那天过后,徐晓洁变得非常温顺乖巧,每日都会给哥哥换药,还亲自下厨煲了几次汤。直到徐子伦身上的伤完全好了之后,才恢复成往日里泼辣强硬的劲儿,而那个劲头,在徐晓洁就任校学生会秘书长快满了一周年的今天,就更是有增无减了。

*

学生会主席决定在本届学生会成立一周年的那一天搞一个聚餐,一是庆祝在本校举办的省大学生运动会的圆满成功,犒劳一下为了这次运动会付出个人时间和精力的学生会成员们;二是试运行了七个月的学生会管理体系已经接近完善,感谢校学生会及各院系学生会干部们的鼎力配合,以及徐晓洁的头功一件;三是本届的学生会成员班子成立一周年的纪念日,大家共事一年不易,特此庆贺一番。学校领导看了主席和秘书长共同写好的申请书之后,欣然同意了这件事,并嘱咐要办好,还注意不能铺张浪费。

校方同意了之后,主席就开始筹划起来这次活动,他清点了一下,聚餐邀请的人员是很多的,校学生会就有将近四十人,各院系学生会、艺术团及主要社团干部有四十余人,还有几位学校领导和老师也在应邀之列,所以这是一个将近百人的活动了。活动筹划就足足有将近一个月的时间,选酒店、安排一些小节目、互动的游戏环节,主席设计了一个非常丰富的大型晚宴,他还和徐晓洁商量着,想给所有参加聚餐的人员都发一份小小的礼品,然后来参加活动的学校领导和老师们另准备稍微丰厚一些的礼品,当然就不是现场发放了。徐晓洁也觉得这也是一个好主意,会令整个活动锦上添花,大家会更加高兴,于是她也大力赞成主席的这个想法。但是这个如果实施起来,必然会导致预算的大大提升,所以主席和秘书长商量之下,决定这次活动的外联工作由擅长交涉的徐晓洁和主席两人做主力攻关。

晚宴当天的一大早,主席和秘书长就带领着一帮学生赶到了酒店,这一天的行程还是安排的很紧凑的。他们计划下午三点正式开始,起初是领导讲话、祝辞,然后是学生会和艺术团的一连串节目汇演,在六点左右的时候开始进行晚宴,学校领导和老师们可能七点的时候就会离开,留下孩子们继续玩,他们就不掺和了。

这样子来看,学生会的诸位就只有一个上午的时间来布置现场,所以他们一早就开始了忙碌,酒水、饮料、瓜果、礼品,一样一样的陆陆续续拉到了酒店,小舞台的布置,横幅的悬挂,转眼间就到了中午,学生们简单的吃了点东西又立刻忙碌了起来,等到基本完成的时候,时间已经到了下午两点半,这时候其他的学生们基本都到齐了,老师也已经来了几个,就等着邀请的校领导们都到了之后,庆功晚宴便可以正式开始了。

下午三点,庆功晚宴正式开始了,在徐晓洁周全地安排下,节目汇演、穿插的活动环节,之后的聚餐等等一切都井然有序地进行着。过了七点不一会,学校领导就站起身对着学生们说,非常感谢邀请他们来参加这个晚宴,然而最辛苦的是在座的诸位,所以领导和老师们就先行告退,留下孩子们,可以尽情地玩耍。“不过要注意安全,不要喝太多酒啊。”说完这句话之后,学校领导和老师们就离开了,主席和秘书长送他们到了酒店门口之后,也返回了大厅。

徐晓洁也喝了一些酒,虽然还远远没到走路摇晃的程度,但是主席仿佛是非常担心她会滑倒一样,坚持着拉着她的手走回了大厅。说实话,这种略有些强硬的关心,徐晓洁并不反感。尽管平时她是多么的倔强,多么的独立,但是她毕竟是个女孩子,她从小就追求并渴望的,也就是这么一份关心,一份爱。她的手被主席拉着,通过那紧贴的手心,传来了对面的温暖、力量。在酒精的作用下,徐晓洁感觉身体变得轻飘飘的,大脑仿佛已经不再控制它。自己就像一只温顺的小兔子,被捧在手心,主人走到哪里,就跟到哪里。

两个人踏入晚宴大厅的时候,迎接他们的是阵阵的欢呼和此起彼伏的口哨声。徐晓洁吃了一惊,她也突然发现自己的手还被主席牵着,她想挣脱开,却被强大的力量握住,同时在自己的耳边,极近的距离下响起了主席的低语:“跟我来,我有话对你说。”那耳边的热气使徐晓洁浑身一颤,酥软的感觉再一次侵袭她的全身,没有了力气,丧失了意志,她再一次被主席牵着,径直地走向了大厅的舞台之上。

明亮的灯光,消失了,随后亮起的聚光灯照到了舞台上的二人,柔美抒情的音乐也在那一时刻同时响起,大厅里众多的投影幻灯也亮了起来,将舞台布置成了星空、布置成了海洋、布置成了春夏秋冬,主席一招手,旁边的副主席就给他拿上来了一个话筒。他依然拉着徐晓洁的手,没有放开。他热烈的眼神紧紧的盯着徐晓洁,不曾移动。他慢慢举起拿着话筒的手,深情地对徐晓洁说道:“晓洁,你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吗?是运动会的庆功晚宴?是的。是庆祝我们的管理体系成功建立的日子?是的。是本届学生会的一周年纪念日?也是的。但你知道吗,在我的心里,今天是一个比那些事情都更要重大的日子。因为,一年前的今天,我遇见了你。当你站在我面前的那一刻,仿佛是从天堂照下的一束光芒,我看见了,在那圣光之中,我命运中的天使降临在了我的面前。那一刻,我的世界完全改变;那一刻,我才理解了生命的含义;那一刻,我才感受到了自己的心跳。我忘记了,我忘记了遇见你之前全部的事情,那是混沌的,那是没有任何色彩的,那是,我都不敢确定自己是否活着的世界。因为遇见你,才让我新生;因为遇见你,才让我再次有了生命。你就是我的世界;你就是我的全部;你就是我的唯一。”

“从那一天开始,我就已经离不开你。我要陪你在秋日的树林里,踏着松软的落叶,倾听着你的理想,和你描绘着我们的未来;我要在冬天的房间里,给你冲上一杯热热的咖啡,陪着你阅读你最喜欢的书籍,在你睡着之后,给你盖上暖暖的毛毯;我要在春天的田野里,拉着你的手一起奔跑,用我最大的声音,告诉天空、告诉大地、告诉每一瓣花朵、每一只蜜蜂,让他们全部都来见证,见证我是那样的爱你;我要在夏日的夜晚,陪着你一起数天上的星星,一起找寻那美丽的流星,每划过一颗,我就许下能够永远陪伴你的愿望,直到那灿烂的流星雨闪耀在夜空,我将许下和你一生一世长相厮守的誓言。”

学生会主席深情的对徐晓洁倾诉着爱意,灯光也配合着他映射出了季节的变迁,随后小推车推上场的九百九十九朵玫瑰和主席从兜里掏出来的闪亮的白金宝石项链更是将这个告白推向了高潮。徐晓洁毕竟还是个十九岁的女孩,渴望得到爱是她一生的阴影,而这个阴影,此时将要破碎。她无法再像一个女王那样的高傲,此时此刻的她,仅仅是一个慌乱到不知所措的小女孩,甜蜜的感觉充斥了她的内心,融化了她的防线,她戴上了那个项链,羞涩的被主席拥在了怀里。这感觉,虽然似曾相识,虽然有那么一点点的异样,但是,烧坏的大脑和疯狂跳动的心脏已经让她无法再去想任何事情,徐晓洁就这样,终于和这位学生会主席凑成了金童玉女般的一对恋人。

*

徐晓洁甜蜜的爱情在那之后持续着,徐子伦虽然说自己不太喜欢那个学生会主席,但是妹妹总是拉着他和自己的男朋友见面。见了几次之后,徐子伦表示自己和那个主席实在是性格相差太大,不如说是完全相反,所以不愿意再见面了。“另外,最近我总是和你在一起,我的姑娘们都不高兴了,她们觉得非常寂寞,非常伤心。”徐子伦随便的甩给了妹妹这么一句,然后徐晓洁自然是很不爱听,所以也生气的回应一句:“好啊,你的姑娘们最重要,比妹妹重要多了!你别再管我了,去找她们吧!”

平日里在吃午饭的时间之前,徐子伦可能在教室,也可能在宿舍,或者也可能在绘画室里,但是已经把他的课程表都背了下来的妹妹,总会来找他一起去吃午饭,这个习惯,直到徐晓洁有了男朋友后,兄妹吵架之前都还保持着。吵架之后的第二天,徐子伦还是保持着妹妹的到来代表着吃饭时间到了的习惯,所以一直等到肚子发出了饥饿的抗议时,他才看了一眼表,却发现已经到了下午一点。这个时候,他才意识到自己和妹妹吵架了,而徐晓洁也没有来找自己吃饭。他有些烦闷地摇摇头,自己走出了学校去寻找还在营业的饭店。那之后的几天,他都偶尔的会忘记吃饭的时间,望着空荡荡的门口,心中的刺痛仿佛比肚子里的饥饿更令人难受,那天他一气之下没有再出去找饭店,而是自己一个人在宿舍直接睡到了晚上,连家也没有回。

第二天,徐子伦决定给自己上了一个闹钟,而且闹钟的时间比往日里徐晓洁来找自己的时间还要早上个半小时,他自暴自弃地想着,既然这样,索性连面都不要见。但因为他前一天晚上没有回家,所以第二天徐晓洁有些担心,就来宿舍找了他,没有找到后徐晓洁又怀疑自己可能记错了,就连续跑了几个教室和美术系的绘画室。最后徐晓洁也是弄得自己又累又饿,午饭索性也就不吃了,而在这期间,徐子伦早已经自己吃完了饭,跑回家休息去了。晚上回到家的徐晓洁,终于见到了哥哥正在餐厅吃饭,她本来是满心欢喜地跑进餐厅,虽然有点尴尬,但还是决定先一起吃个晚饭,再想想说点什么。可是徐子伦见到她进来之后,直接放下了餐具,剩下一多半的饭菜扔在了桌子上,扭头就走回了自己的房间。徐晓洁一个人傻傻地坐在餐厅里,眼睛直直地看着佣人端到自己眼前的晚餐,从早餐之后,她就什么东西都没吃过,进餐厅的前一秒钟她还饿得感觉能吃下两倍的饭菜,但现在的她,却感觉心中的空洞要远远大于其他的一切。眼泪止不住地流出,上一次哭泣,可能都还是她不到十岁的时候了,十余年都坚强过来的徐晓洁,这一次却怎么也找不到让自己坚强的理由。她任凭自己的伤心洒落一地,她纵情的使自己的软弱显露在外,而这一次,没有人再捧起她的伤心,没有人再环抱她的软弱。那个人,那个让她坚强的理由,已经离她而去。

徐晓洁在餐厅哭了很长时间,但是远在卧室的徐子伦却是完全听不到的。等到徐晓洁稍微缓解了之后,才回到自己的房间。兄妹俩的房间是相邻的,而且两个人的床其实是完全并排的,仅仅是中间隔着一面墙壁。回到房间的徐晓洁静静地坐在床上,她听着隔壁的声音,却什么也听不到,隔壁是那样的安静,可能哥哥早就睡着了,他不再管我了,他真的不管我了……没有了哥哥……那,我还剩下什么?

徐子伦从餐厅回来后就一直坐在自己的床上,他听见了妹妹走进卧室的声音,然后听见妹妹爬上了床,之后就再也没有声音。这是吃饱了,睡着了吧,反正她现在也有了归宿,她也不再需要我了。无论难过还是高兴,都有人陪着她了,不是吗,哈哈,我这个哥哥,任务结束了吗……不用照顾妹妹了……那,我还能做什么?

兄妹俩,坐在并排的床上,靠着同一面墙壁,望着窗外的同一轮明月,各自伤心的度过了这一个无眠的夜晚。

那之后,兄妹俩就开始了永无休止的冷战,无论在家里还是在学校都不说话,虽然那对他们来说,都是一样的痛苦、一样的煎熬。徐晓洁工作上频频出错,出了错之后就生气的哭了起来,男朋友好不容易把她哄好了,过了一会,不知道为什么就又惹她生气了。而徐子伦面对其他女孩子的时候也是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他那擅长温情脉脉的注视着别人的双眼,现在也不知道在看向哪里,平时那些萦绕在女孩子们耳旁的磁性嗓音,现在也变成了空谷足音。

时间一成不变地前进着,但情况却不见有任何改变。这两天,徐晓洁感觉男朋友和自己在一起的时候总会开点小差,自己问地紧了,他就总有点逃避话题的嫌疑,想着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的时候,之前游说徐晓洁的那个副校长又叫她去办公室,徐晓洁也心烦意乱的,没想太多就直接去了。

副校长办公室位于办公楼的一层,徐晓洁敲了敲门之后,里面就传来一句“进来吧”。走进房间的徐晓洁依然是坐在了领导办公桌对面的椅子上,而副校长则笑眯眯地对徐晓洁说道:“晓洁,最近工作怎么样啊,顺利不顺利?”

“嗯,不太顺利,最近家里有点事,过阵子就会好了。”

“呦,家里有事啊。那可是大事,大事,需不需要帮忙啊?”

“没关系的,谢谢您了,我能处理好。”

“哦,你的事啊……其实叫你来也没什么事,上次那个晚宴你组织得很不错。”

“那不是我一个人组织的,主席他做了更多的事情。”

“可我听说你也做了很多啊,比如那些礼物,是不是你挑选的?”

“是的,主席说他选不好,让我帮忙看了看。”

“哦……你看你真是费心了,那礼物我们都挺喜欢的。不过,下次买这种东西的时候,最好叫上个老师一起去,你们年轻人,有的时候挑不好。”

“啊,那礼物,其实……”

“没事没事,我就是说说。哎呀,说实话你已经做的很好了,外联那边的工作,听说也是你主抓的啊?拉了不少赞助,也给学校省了很多资金啊。”

“那是应该做的。”

“嗯嗯,后来那个公司又找过你没有?”

“没有啊?怎么了?”

“我想着,你给他们弄得那么好,他们会不会还来找你啊,下次有活动也想着点他们之类的啊,哈哈。”

“哪有那么夸张,说实话他们资助的金额比起我们给他们的宣传可是多,这次可能更多的还是运气好。”

“嗯嗯,那个,听说我们离开之后,那场面很浪漫啊?”

“啊……”徐晓洁一听说到了这里,不禁又想起了那天的事情,自己害羞的说不出什么话来,只能坐在那里傻傻的笑。

“你们俩能在一起,我们也挺高兴的,那项链,你挺喜欢的吧?”

“嗯,喜欢。”

“也不便宜吧?”

“价格我就不知道了,是他送我的,不过,确实感觉不算便宜吧?”

“嗯嗯,我就说,你也是大户人家的孩子,这些珠宝首饰什么的,应该也了解一些。”

“那倒不至于,我也没有太多首饰。”

“嗨,喜欢就让你爸爸给你买嘛,你们家的情况,买多好的也不成问题啊,是不是?”

“……”

“好了,我也没有别的事了,你回去吧。工作多努力,你是学生会的秘书长,也管理着不少部门和人,要明白身正令行的道理啊。”

说完之后副校长就不再看徐晓洁了,徐晓洁也离开了他的办公室。返回学生会的一路上,她冷静了许多,想了一下刚才的对话,却越想越不对劲。这次谈话肯本就没提到任何正事,全都是一些可说可不说的话,而刚刚副校长的问话完全就像是在套话一样,自己也就稀里糊涂的顺着说了一堆,这到底怎么回事?徐晓洁越想越奇怪,最后,她找到了学校里的一位关系很好的老师,这个老师的丈夫就在她家的公司里面,上次晚宴也邀请了她去,所以徐晓洁想着她也许能知道点什么,而且应该能告诉自己。

看见了徐晓洁的那位老师,一开始也有点尴尬,然后马上就恢复了正常的表情,让徐晓洁进了办公室。见到老师那个表情,徐晓洁猜到了,老师肯定知道些什么,所以她也没有再拐弯抹角,而是直接对老师说道:“老师,刚才副校长找我谈话了,说了一堆很奇怪的话,都是有关于那个庆功晚宴的。那个晚宴,是不是出了什么事?如果老师知道些什么,能不能告诉我。”

那个老师听到徐晓洁这么直接,也是叹了一口气,然后就告诉她了:“晓洁,看来你是真的不知道?”

“我知道什么?到底怎么了?”

“我也是听说的啊,但是这事现在没几个人知道,因为学校方面已经决定不再扩大了,所以我告诉你也行,但你别再找回去了,也别再和别人说了。”

“好的,我答应你,快告诉我吧,你越这么说我越着急。”

“别急别急,我慢慢和你说。据说前阵子你们拉赞助的那个公司来人了,说是约定好的后期宣传没有到位,而且晚宴当天的活动也是有问题的,给他们缩水了很多。”

“后期宣传?缩水了?哪有什么后期宣传,晚宴那天的活动就是按着他们的要求来的啊。”

“晓洁,这个赞助,你是从头到尾都主抓的吗?”

“没有,后来涉及晚宴当天的具体事情越来越多,主席让我忙那边的事去了,他说让我主内,他主外。”

“那给老师们的礼物,后来也不是你买的了?”

“是我挑的,但是买的时候也是后来的事了,都是主席买的。”

“我听说那天后来,又送玫瑰,又送项链的,你带着的这条就是吧?”

“是啊……”

“你问没问这项链多少钱,是怎么买的?”

“没有啊……难道不是他自己买的吗?”

“我就觉得。看来这事确实和你没关系。”

“老师,到底怎么了?难道……”

“送给老师们的礼物,可能都是假货。赞助商那边,也说学校方面私吞了钱。然后关于你这个项链,可能你见过的好东西太多了,不觉得什么,但是这项链也确实不便宜。说实话,一个学生能买这样的首饰送给女孩,有点太奢侈了。还有那些鲜花,那可也不是便宜的东西。”

“也就是说……挪用公款了?”

“唉,其实我一直就说,你不可能做出这些事,你家那么有钱,我也知道徐总对你们花钱从来都不限制,而且他派人给你买的东西也都是一些奢侈品。学生们不认识那么贵的牌子,老师多少还是知道点。所以,你怎么会为了这点小钱而做出那样的事。”

“是啊,我怎么会那样做,那不是我做的啊!”

“我是相信不是你做的,但是又说外联是你主抓的,又说礼物也是你挑的,而且最早说买礼物都是你的主意,那个项链也说是你喜欢了好长时间的……”

“谁说的……主席吗?”

“当然了,除了他还能有谁,本来还以为他是个挺不错的小伙子呢,怎么这样。”

“好,很好,我去找他问个清楚!”徐晓洁知道了真相之后,愤怒地离开了老师的办公室,直接回去学生会找到了主席。见到了怒气冲天的徐晓洁,主席仿佛也知道大事不妙,他找了个借口要离开,但是被徐晓洁喊住了。

“你给我站住,问你几句话。”

“晓洁,要,要问什么啊?改天行不行,我现在不太方便。”

“不行,就今天,就现在。你是不是挪用了公款,就为了送我那些东西?”

“啊……是,但你听我解释,我是真的想给你一个浪漫的告白,但是我没有那么多钱,所以鬼迷了心窍,就做了那样的事,但这都因为我爱你。”

“你爱我,你可以有那么多表达的方式,并不一定花钱才能表示啊。”

“我之前也一直都对你表示了,但你丝毫不为所动,所以我只能想着弄一个特别浪漫的,你才可能答应我了。”

“呼……可怎么样你也不该挪用公款啊,那可不是小事,那这事到底怎么办?”

“你放心吧,晓洁,没事了,校领导说不再追究了,下不为例,就这样了。赞助那事我们再给他们补点宣传就行了。”

“这么轻易的就不再追究了?啊……对了,说起来,你是不是把这事都推我身上了!?”徐晓洁一开始还在听着男朋友的解释,但是她突然想起了自己生气的一个最主要原因,而自己听着对方的甜言蜜语,差点又忘记了。

“晓洁,晓洁,你听我说,我也是没办法,而且这也不算背叛你。一开始,学校领导问这事是不是我干的,如果是我干的,弄不好我都会被开除学籍,你也不想我被开除吧?然后我想到你们家的关系,我想着如果稍微推给你一点,学校不敢把你怎么样的,所以,你看怎么样?果然没事了吧,他们一听说这事和你有关,最后就说不再追究了。这样我们俩就都没事了,这不是皆大欢喜了吗!”

“……”徐晓洁听到了这样的话,一瞬间沉默了,她看着面前自己的男朋友,强压着心中的躁动,问道:“我们家的关系?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哎,我早就知道了,虽然你现在也没告诉过我。”

“我进学生会的时候,就知道了?”

“差不多吧,没差几天,我这也是有点门路的,所以就知道了。”

“那你追我,就是因为我是那个徐家的大小姐?”

“当然不是啦,晓洁,我是真的喜欢你,和你是不是大小姐没有关系!”

“是吗。那真是太好了,万一以后我家没钱了,你也会那么喜欢我?”

“怎么会,晓洁你放心吧。如果以后我们在一起,你家的公司,就像我们的学生会一样,我们两个人一起,我主持大局,你给我做贤内助,公司肯定会越办越好的!你就相信我吧!”没听出来徐晓洁话语里的毫无感情,主席还在慷慨激昂地描绘着两人夫唱妇随的未来,而徐晓洁这时候只感觉到一阵阵的反胃,她淡淡地对着男朋友说道:“好吧,我相信你。今天累了,我先回家了。”

“我送你吧。”

“不用,我喊了司机来接我。”

“哦哦,好啊。唉,真厉害,还有司机,什么时候也拉我出去转转。”

徐晓洁没有再回话,她径直地离开了学生会办公室,在学校门口打了一辆出租车,直接回到了家里。到家之后,她回到自己的房间,就再也忍不住哭泣,哭的声音越来越大,直到隔壁的徐子伦都听到了。此时此刻的徐子伦已经完全忘记了兄妹还在冷战,妹妹哭泣的声音完全刺激到了他的神经,他一翻身就从床上跳了起来,连鞋都没穿就冲进了徐晓洁的房间。那天,徐晓洁彻底放纵的在自己哥哥的怀里哭了个够,徐子伦始终紧紧的拥抱着妹妹。这次,徐晓洁没有了那种异样的感觉,也不再是似曾相识,而完全就是“对的感觉”。

之后,徐子伦又一次的和别人打了架。学生会主席虽然个子比徐子伦高,而且身材也比他要壮实的多,但在徐子伦那散发着浓厚的令人窒息的杀气之下,完全占了下风,直到被徐子伦打得躺在地上站都站不起来了。徐子伦拿着木棍,瞄准着主席的头,让他说出了那一系列事情都和徐晓洁毫无关系,而且,当然的,这些还都被录了音。之后,得知了真相的学校,决定对学生会主席做出了解除学籍的处罚,至于被打到住院了之类的医疗费和民事赔偿,徐家就直接出面解决了。最终,因为徐子伦打架,学校做出了一个通报批评的处罚。于是,这个事情就这样算是平安的落幕了,徐子伦实际上没有受到任何损失,反而得到了不少的正面评价,发现了他表面上绅士温柔,内心铁血男人的女孩儿越来越多的凑了过来。但是,徐子伦在那之后就没有再和这些女孩儿有过多的交往了。“妹妹的男朋友被我打跑了,我总得补偿点她什么吧……也就多陪陪她了呗。”他轻轻的耸了耸肩,说出了这句理所当然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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