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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时光流逝,兄妹俩已经从大学毕业了。徐晓洁毕业后就开始在自己家的公司里工作,从基础的岗位起,一个一个轮换着来。偶尔她也有急躁的时候,每每这时候徐森豪就会出现,严厉的对“下属”进行一番教育,徐晓洁自然是斗争不过父亲的,所以也只能继续坚持着埋头苦干。徐子伦相比较下就潇洒太多了,每天睡到中午才起床,晚上又画画一直到凌晨才睡。他毕业后还一直和大学里一位有名的导师联系着,平时也经常会去那导师的工作室,所以虽然收入不稳定,但也能赶上一次挣不少钱的时候。每每挣多了钱的时候,徐子伦就会兴高采烈地拉着妹妹出去吃大餐,或者给她买她喜欢的小东西。

兄妹俩相亲相爱的,外人看起来固然觉得是件好事,但是徐森豪却越来越不满意。他开始催促儿女赶紧谈恋爱,找个合适的人结婚。兄妹俩不敢违抗父亲的意思,每一次安排的相亲也都乖乖去了。

徐晓洁的相亲都是简单又快速,大部分都是只见了一面,然后就被她拒绝了,小部分坚持到了和她约会两三次的程度,但还是躲不开被淘汰的命运。相来相去,没有一个相中的,介绍人忍不住便问徐晓洁,到底哪里没看上,徐晓洁也是不厌其烦,你要问我就告诉你,正好没地方发泄我心中的不满呢。我们就来说A吧,典型的富二代一个,家庭倒是合适,但约会之后整天不是玩这个就是玩那个,肯本就是不务正业。看看他那个毫无志气,整天混吃混喝过日子的样子,换你你要?再看B,高官子弟,整日里长篇大论,一肚子政治经济,见了几次面,就没别的事,我都要把*****名单背下来了。他对我倒是还可以,但这种人会不会太无聊?和他生活一辈子,你说我最后会不会疯?C的话,家庭可以,人也随和,一开始感觉人挺温柔的,心也很细。但是越相处越发现不对劲,那人根本就不是男人吧?完全就是个娘娘腔啊!我要嫁的是个男人对吧?哦你说D啊,那个坚决不行,那个最该死。那人,起初感觉还不错,行吧各方面都不错,但他是个野心家,他一心就想着有所成就,走向人生巅峰之类的。这种人坚决不行,哪里有爱情,是不是,哪里有爱情?E,哈哈,算了吧。我最看不上的三个特质他都具有,平庸、普通……还有平庸,你说这都是一个意思,而且我还说重复了一个?好吧不管怎样,反正我根本就没看上他。后来两次约会都是因为他一直在坚持,而且正好我和朋友有约。所以其实都是我和朋友的约会,他是作陪而已,他自己没发觉吗?他怎么和你说的?天呐……这人能不能再傻一点?

徐晓洁痛痛快快地抱怨了一通,介绍人也是觉得又好气又好笑,只能说是这个姑娘太挑剔了。那,你到底喜欢什么样的,这次你说具体点。介绍人并没有放弃,依然追问着徐晓洁。嗯,我想想啊……要男人一点,能保护我、陪伴我、宠我……唉你别看我自己平时是这个样子,但我是个女孩子啊,女孩子都想要这些的。好吧,我继续说。要幽默一些、有点生活情调、能温柔点就最好了。要有工作心,但不能太有野心,能辅助点我就行,如果有一天他厉害到让我去辅助他了,我也愿意啊。就这些,没了,喂,喂,不难吧?这点条件?你说家庭状况啊?那是爸爸挑的,也不是我挑的,我觉得不要差太多就行吧。嗯,好啦,那就这样,我赶紧走啦,我哥要请我看电影呢,他快一个月没约我了,这次可一定要去,看完电影不能完,必须让他陪我玩到半夜,哈哈。

确实如徐晓洁所说,最近徐子伦约她的次数明显下降。要是说到原因的话,其实就很简单了,徐子伦的相亲并没有妹妹那样困难,他基本上每相一个,女方都是愿意再一次见面的。当介绍人又询问徐子伦意见的时候,他总是说着,挺好啊,挺漂亮的,挺可爱的,下次约会,行吧。但是真正的再次约会的时候,他就总感觉提不起劲头一样,随便的陪着女孩聊聊天,随便的跟着女孩吃吃饭、逛逛街,最关键的,他很少主动约女孩出来,这一点就令大部分女孩子难以忍受了。所以徐子伦的相亲,大部分也是在进行到约会第五六次的时候,就被忍无可忍的女方给终止了。不过这其中也有例外,偶尔有那么一两个,能看出来徐子伦也是比较喜欢对方的,于是他也就很主动的约女孩子出来,带着女孩子去电影院、西餐厅、游泳馆、画展、音乐会等等地方,加上他的绅士风度、温柔体贴,那一两个女孩子到后来都喜欢上了他。但令女孩不理解的就是,一旦开始谈婚论嫁,徐子伦就变得寡言少语,他总是说着结婚不是小事,要好好考虑考虑。看到他一提到结婚就开始犹犹豫豫的女孩子不禁生气起来,相亲不就是以结婚为前提的吗?你如果不想结婚还相什么亲?你要是不喜欢我还为什么对我那么好?你喜欢我但是你又不和我结婚是什么意思?类似这样的争吵从谈婚论嫁开始,就不曾中断,女孩自己都很伤心的说,明明有男朋友,明明看起来就像是快结婚的样子,可自己却沦落成一个恨嫁族。争吵、和好、争吵、和好,但是徐子伦依然还是对结婚很犹豫,感到了绝望的女孩子,强忍着泪水告诉徐子伦,以后别再找自己了,老死不相往来吧,最后便伤心欲绝的离开了他。

闹了两三次之后,做父亲的徐森豪就变得很生气,他教训着自己的儿子,问他到底想怎么样,那么好的姑娘都不要。徐子伦却更是一副伤心欲绝的样子,他说他也很喜欢那些女孩,自己绝对不愿意伤害她们,可分手是对方提出来的,他又能怎么样。徐森豪反过来质问他,你不愿意伤害人家?那你和人家谈恋爱又不和人结婚,你这不是伤害还是什么?你到底为什么不想和人结婚?徐子伦低头沉默了一会,回答道,我找不到那种想和她一生一世的感觉。

对于儿女的这个样子,徐森豪是敢怒又敢言,但却无计可施。多年以来,他都不曾管过孩子们,所以兄妹俩虽然惧怕他,却也习惯了不会对他惟命是从。一年、两年、三年……当徐森豪已经开始懒得再管他们这事的时候,家族的命运再一次走向了转折点。

徐子伦的活动范围基本都限于城东的一面,原先的大学、他的家、工作室、还有其他很多的生活娱乐场所,都在那边,所以城西他是很少去的,更不要提在城西的一个小咖啡馆里喝上那么一杯。徐大少爷虽然一向随和,但是养尊处优的物质生活总会使得他避开那些“简陋”的场所。但是,偏偏这一天,是鬼使神差也好,是机缘巧合也罢,徐子伦就被朋友拉着,来到了这么一个虽然小但是很别致淡雅的咖啡馆。

咖啡馆的门面并不大,深棕色的木质门窗和露天摆放的四对同色系的桌椅衬托出了咖啡店的主色系,整个门框的四周长满了绿意盎然的常青藤,枝叶一直延伸到了露天平台的两侧,大门和窗前的枝叶已经被修剪干净,露出了门上清晰的白色英文——那是这家店的名字,窗户上用白色涂料画的杯子图案和一连串的手写体英文给这家店增添了几分韵味。徐子伦看了看感觉还颇有情趣,就跟随朋友走进了店里。室内是浓浓的暖色系装修,吧台后面的架子上陈列着各个产地不同烘焙程度的咖啡豆,内侧摆放着各式不同的研磨机和冲泡咖啡的器具。一个店长模样的人正在向着一个盛满了磨好的咖啡粉的过滤杯中倒入冒着轻微热气的纯水,下面盛放的玻璃壶中开始涌现出了晶莹的棕色液体,随着液体的颜色越来越深,徐子伦也闻到了一阵阵的阿拉比卡豆特有的强烈且圆润的咖啡香气。他心情很好的找了个地方坐了下来,环顾着四周,藤制或木质的椅子搭配着不同的桌子摆放在房间的各个位置,不像贴满了各种照片的墙壁一样,桌子上干干净净的什么也没有。朋友也坐下来之后,就叫来服务生开始点咖啡了。这段时间里,徐子伦依然在仔细地看着这家店的内饰,直到他看见了角落里一张桌子上,那插在水杯中的一小捧淡粉色的雏菊,和那花朵后面正在看书的主人。女孩轻轻的咬着自己粉红色的嘴唇,一只手将那丝绸般的头发捋到耳朵后面,另一只手翻动着面前的书页。徐子伦仔细的看向了女孩的脸,愣愣的看了一会,他不禁喃喃自语道:“蛾眉轻蹙似春山,双眸微颦胜秋水。”

在一旁的朋友没太听清他说什么,不禁回问道,然而他却心不在焉地对朋友说到:“你先喝着,我去那边一趟,待会不回来了。”说完,他便径直的走向了咖啡馆的角落,奔着那些雏菊,更重要的是雏菊的主人而去。

凌烟就这样毫无征兆的出现在了徐子伦的世界里,而她光是坐在那里微微地笑着,就已经能够在徐子伦的内心卷起一阵狂风暴雨。徐子伦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对这么一个女孩儿一见钟情,如果说是因为漂亮,那么之前见过的那些女孩子也不乏沉鱼落雁之貌的。但是,每次看见凌烟的时候,徐子伦的内心都会涌起一股强烈的保护欲和厮守一生一世的愿望。他对于凌烟的追求十分的热烈,这完全就是一改他往日的风格,虽然他依然温柔,依然体贴,但是那份新添的热情和活力,却是之前所有他的女朋友们都没有见过的。徐子伦周围的朋友们实实在在的吃了一惊,他们猜测着,这看来就是徐子伦生命里的真爱了。徐晓洁发现了哥哥的恋情之后也非常震惊,虽然徐子伦那份激情对于她来讲,并不算是陌生,但是什么样的女孩儿会令他如此疯狂?徐大小姐很迷惑,徐晓洁很好奇,她,很想知道。于是忍了很长一段时间后,徐晓洁终于对哥哥提意见说,把女朋友带回家里吧,让我和父亲都见见,这样你们才能继续交往啊。徐子伦思索一下,觉得妹妹说的有道理。因为这次的女朋友,并不是相亲相来的,徐森豪并不知情,如果想进一步的话,就肯定要过父亲这一关,所以他也开始考虑这件事情。

凌烟贤淑典雅,兰心慧质,性格上可以说是无可挑剔,身材和相貌也和徐子伦都很般配,唯一让徐子伦需要考虑的问题就是她的家世。凌烟是一个孤儿,自小就在孤儿院长大,自己一直半工半读的支撑着学业,最近很幸运地找到了一份图书管理员的工作,因为图书馆还给提供了一个小公寓可以住,所以对于凌烟来说,这解决了她最大的问题。现在摆在徐子伦面前的就是这么一个情况,兄妹俩之前的相亲对象,家境都很不错,可以说是门当户对。但是现在这个女朋友,虽然自己喜爱的不行,但是家庭的差距实在悬殊,所以他不知道父亲能否接受。左思右想的徐子伦也实在不知道父亲知道了情况后会是一个什么样的态度,最后,他终于横下一条心,不管那么多了!我就是要带回家,我就是要娶凌烟!父亲答应不答应我也要这样做!于是,带着今生今世,第一次因为面对着父亲而鼓起的勇气,他走进了徐森豪的书房。

结局,令徐子伦难以想象。一开始听说女孩儿家世的徐森豪自然是说不行、不见,但是徐子伦那之后的坚决和激情仿佛打动了他,徐森豪饶有兴趣的放下书,仔仔细细的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儿子,嘴角难得的露出了一丝微笑,他问道,你是说,不管怎样你都要和她在一起吗?“是!”徐子伦也紧紧地盯着父亲,没有一丝退缩,而徐森豪在又打量了儿子一遍之后,大笑两声说,好!那就见见!

*

这是周末的一个清晨,虽然不用上去班,但是徐晓洁依然早早的就醒了。不到五点的时候,她就已经在床上翻来覆去,整整又折腾了半个小时之后,她确认自己是睡不着了,于是就一翻身坐了起来。今天是个大日子,但这也仅仅是对于徐子伦而言,今天徐子伦要带着女朋友来见家长,能否继续进一步发展,这一次的见面可谓至关重要。而针对于徐晓洁来说,为什么哥哥的大日子,自己也会如此的紧张,她也是说不清。想来应该就是多年来和哥哥相依为命又相亲相爱,使得兄妹俩感情十分的融洽,所以把哥哥的事也当成是自己的事了吧。但愿哥哥今天能够顺利,徐晓洁全心全意的在心中许着愿,同时极力的想要忽视那如狂风般席卷而来的窒息感和心中的阵阵刺痛。

今天可能一大早哥哥的女朋友就会来,所以起床起的早也是对的。徐晓洁快速的给佣人们安排完工作之后,就钻进了自己的房间,家里来客人了,怎么说也要装扮一下吧,不然会不会显得太失礼了?哥哥的女朋友据说才十九岁,那就是比我小很多了……徐晓洁想了想,掏出了保湿、高光、润唇膏等等的一堆化妆品,她决定好了,要画一个水嫩点的淡妆,化妆足足用了半个小时,而接下来的选衣服才是最难最费时的。怕弄花自己的妆,她小心翼翼地替换着一件又一件的衣服。试试那件红色的晚礼服吧……这个是不是有点太夸张了;还是那套舒服的家居服吧……不行不行不行,这也太随意了;那套职业点的西装怎么样……这,我看起来还真是像个女强人,好低落,原来平时我就是这样的啊;看看那身可爱点的连衣裙……会不会太刻意扮嫩了;那这个上衣配这个裙子呢;那个开衫配这个小背心还不错吧;哇这个针织套衫配这个裤子蛮不错但是不觉得季节不搭吗……折腾了不知道有多长的时间,徐晓洁终于决定好了一身衣服。她筋疲力尽地躺在自己的床上,回想着刚才镜子中那个人,无袖的白色上衣使得那光滑润泽的肩膀看起来更加的性感,淡粉色的雪纺长裙虽然直至脚踝,但却掩盖不了那婀娜的身姿,平时扎起来的头发,现在也柔顺的垂在耳边,可见昨天新烫的头发,今天还依然漂亮。镜子里的那人,很漂亮呢,徐晓洁胡乱地想着,心脏却在急促地跳动着,此时此刻,她已经陷入了幻境:我在干什么?我为什么要这么累?我为什么会这么紧张?紧张的就好像等一会,我要去和男朋友见父母一样。可那不是我,是哥哥,是他要带着女朋友来。我得起来了,时间快到了,床上地上扔得都是衣服,我还要赶紧收拾起来,万一待会那位女朋友要参观家里呢?

上午九点多的时候,徐子伦拉着凌烟的手,将她领进了徐家的大门,那之后的徐森豪,一直都处于喜悦的心情之中,紧张又慌乱的凌烟,也是诚恳的接受着徐森豪的热情,他们两个的精神都过于兴奋,以至于谁也没有发现兄妹俩的异样。

徐子伦见到妹妹的一瞬间就有些愣住了,徐晓洁迈着轻盈的步伐,携带着一阵阵的芳香来到了徐子伦和凌烟的面前,似轻云之蔽月,似流风之回雪,她莞尔地笑着,招呼着他们进入客厅。起初凌烟和徐子伦坐在一侧,徐森豪和徐晓洁坐在一侧,等到徐森豪和凌烟开始滔滔不绝的时候,徐晓洁就坐在了哥哥的另一侧,在他的身边小小声地和他说着悄悄话。徐子伦感到了一阵躁动,一种无所适从,他像是突然间抵达了自己的内心深处,却又不敢去触碰。他不敢直视妹妹的双眼,他听到妹妹的声音都像是带有着回音,每一次徐晓洁凑到他耳边说话,那飘来的阵阵体香都令他的心脏停止跳动,偶尔的一两下身体接触,就像触电一样又激活了那已经封印的心跳。他看了看另一边的凌烟,好像突然变得模糊,变得遥远,她更像是通过自己的心,在另一旁映射出的徐晓洁的幻影。而自己此时此刻的悸动,他很清楚,那就像是第一次遇见凌烟的那一天,而现在,甚至更强,更真实。

听见了徐子伦在门口说话的声音,徐晓洁知道哥哥带着女朋友回来了。她原本是迈着沉重的步伐向门口走去,但是当她在院子里见到凌烟的那一刹那,她愣住了,她重新又回到了那个幻境之中。于是她的步伐变得飘飖,她的声音变得虚幻,她在徐子伦耳边说话时,已经无法掩盖自己的娇媚。她不再像以前那样,抓住哥哥的手臂使劲的摇晃,大声地和哥哥讲着话,她柔声细语,她巧笑嫣然,她似蜻蜓点水般的和徐子伦进行着身体接触,既像是有意又像是无意。在这个幻境中,她已经分不清自我,她仿佛变成了那个镜中之人,虚幻而又无法挣脱,因为,每当她再一次的看向凌烟之时,那如同几分钟前自己照镜子般的感觉就再次侵袭而至……但是,她残存的一点理性在告诉自己,她仿佛发现了什么惊人的秘密,一个困扰了自己很长时间的谜团,此时此刻答案已然揭晓。

午饭过后,凌烟要回去图书馆值班了,徐森豪高兴的表示,欢迎她再来家里做客,而凌烟也是万分感动的对着徐森豪鞠了一个躬,表示自己会再来的。情绪恢复了正常的徐子伦要去送凌烟,而徐晓洁也已经回到了现实世界,她倚靠在门口,目送他们二人远去。看着凌烟的背影,徐晓洁低声自语道:“十九岁的我,原来那么漂亮。”

徐子伦和凌烟开始进入了谈婚论嫁的阶段,因为凌烟是个孤儿,所以一切的进程和安排都要靠男方,徐晓洁知道之后,主动的提出要承担这份工作。“哥哥你自己能安排好这么多事情吗?又不能总占用父亲的时间,所以这个重任就交给我吧,保证圆满完成任务。”她信心十足的要求着这份任务,徐森豪也觉得很合适,至于徐子伦,他没有任何反驳,他只是对妹妹说到:“不能让你一个人受累,我也来帮帮你吧。”

从那之后,徐晓洁暂时停止了公司的工作,每当凌烟去上班的时候,她就约上徐子伦去逛街。一开始的时候他们都是看一些结婚需要准备的东西,但徐子伦总是这个不好那个不好的挑来挑去,有的时候徐晓洁都觉得已经很好了,完全可以订货了,但他还是说着,再看看吧。这样耽误下去,已经过了半个月,可真正定下来的事情却没有几个,徐晓洁生气地问哥哥,你怎么变得这么挑剔,非要全世界最好的东西才能配得上你的婚礼吗?徐子伦听到后却是温柔地笑着,他对妹妹解释道,不是的,我怎么会那么挑剔。这阵子辛苦你了,要不然,明天我们不看了,我带你出去玩玩,放松一下吧。徐晓洁稍微想了想之后,回答道,好吧,反正这么看下去也看不出来什么,放松就放松吧。然后她向着徐子伦的方向前倾了身子,轻轻的抬起头,向上望着徐子伦撒娇一样的问道:“哥哥,那你要带我去哪玩啊?”

慢慢的,徐子伦和徐晓洁不再单纯的总是看结婚用品了,他们隔三差五的就会休息一下,两个人去吃个饭、看个电影、逛个公园,和凌烟约会的时候,徐子伦会询问她的爱好,满足她的一切小愿望。但是和妹妹在一起的时候,可能是对于妹妹的爱好已经了如指掌了,徐子伦根本就不需要过多的询问。徐晓洁还没有说去哪,他就已经安排好;徐晓洁还没有说要吃什么,他就已经点完了菜;当徐晓洁发现了一个自己很喜欢的小玩具时,徐子伦却更早的看到并且买了回来;可能是很久不曾有过的二人世界了,徐子伦显得倍加珍惜,他对妹妹的宠溺已经达到了顶峰。

但是另一边的徐晓洁,看起来却不像徐子伦那样享受着久违的亲情,她总是有些别别扭扭的,硬要说的话,感觉起来她和哥哥的距离,更远了。平日里逛街,徐晓洁经常会用整个上身都缠住徐子伦的胳膊,但是现在的她,不小心碰到了哥哥的手,就会像触电一样缩回。以前生气的时候,她会紧紧的盯着徐子伦,非让他给自己道歉才会罢休,但是现在的她,和徐子伦对视不超过三秒就会慌乱的移开视线。但如果说距离真的变远了,又好像不是那么一回事,以前的徐晓洁,坚强而又独立,虽然面对哥哥时会显露出温柔的一面,可也仅限于此了,但是现在的她,会撒娇,会任性,会害羞到假装生气。她的这些带着十足女人味的情绪,把为了哄她高兴的徐子伦忙的团团转,却乐此不疲。对于徐子伦来说,妹妹就像是变了一个人,一个虽然相貌一模一样,爱好一模一样,但是性格却完全不一样的女孩子。然而徐晓洁的变化却没有让他感觉到困惑,相反的,他有了一种新鲜的,一种心跳的感觉。

*

兄妹俩愉快的约会,看起来好像是更加耽误了婚期,但事实上却相反,徐子伦对妹妹的百依百顺,使得这个进程开始加速。妹妹说喜欢的东西,他就订了;妹妹觉得浪漫的结婚流程,他也觉得很好;婚宴举办的地点,也在二人吃遍了各大饭店后敲定。婚礼的一些基本准备都已经妥当,于是婚期也就很快的决定了下来。这一天,徐晓洁很高兴的对哥哥说,她决定要给嫂子一个惊喜。因为自己和凌烟的身高体型几乎是一致的,所以就由他们两个人去偷偷的把婚纱定了,徐子伦听到后,也欣然的答应了。

下午出发的二人没多久就到了目的地,他们刚刚走进店里就被热情的店员打了招呼:“欢迎光临,二位新人,是要看婚纱吗?”

徐子伦听到店员这样说,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回答,就愣在了那,而徐晓洁则轻轻的笑着,对着店员说道:“是啊,带我们看看吧,有那种拖尾款式的吗?”

店员带着他们走向了房间的深处,给徐晓洁拿着一件一件不同款式的婚纱,徐晓洁拿着在镜子面前比量来比量去,一会儿又回头询问徐子伦的意见。徐子伦就静静的坐在一旁,耐心地看着妹妹挑选着婚纱,如果徐晓洁问他的话,他就会提出来一些意见,像是这里很适合你,但是那个地方不太相配之类的,如果遇见了一些看不出有哪里不合适的婚纱,徐子伦就劝妹妹穿上试一试,看看效果。但是徐晓洁却撅着嘴,摇着头说,不,我不试,等找到了最漂亮的那一件,我再试。

就这样过了有一个小时,徐晓洁终于找到了一件满意的婚纱,那是一件高腰裹胸,中拖尾的款型,看起来就感觉十分的典雅华贵。比量了之后徐子伦也表示上身效果应该非常好,于是徐晓洁终于决定要试一试了。店员叫来了另外的人,对徐晓洁和徐子伦说,这件婚纱比较复杂,可能穿起来需要一点时间,所以要稍微等一下。

徐子伦微笑着对徐晓洁说:“嗯,没关系,去穿吧,我在这等着。”

陪着他们挑婚纱的店员并没有进试衣间,她等到徐晓洁和另外那名店员进去了后,扭回头和徐子伦说道:“先生,你的新娘子很漂亮呢。”

徐子伦听到这句话之后,心里突突的跳了好几下,然而他还是稳住了心神,和店员聊了起来:“嗯,是啊,是很漂亮。”

“你们还特别有夫妻相。不过,关键是你们的感情真不错呢。”

“哦?是吗?”

“来我们这挑婚纱的新人可多了,所以我们见过的也就多。真的,像你们这样感情好的,不多见呢。”

“不多吗?”

“你看你女朋友……你们还没结婚吧,就说是你女朋友了?”

“没关系。”

“你看你女朋友,挑来挑去的,有一个多小时了。这换一般男的,早就烦了,有的忍得住的,也会脾气变差,更不要说最后像你女朋友这样,挑了一件那么贵的,我感觉没人还能特别高兴的在这里坐着。可你从进来开始,就一点都不见厌烦,现在也是一直盯着门口,就等着女朋友出来呢吧?”

“哈哈,是啊,很想看看她穿上之后会是什么样子。”

“所以说,看你的眼神就知道了,眼神是不会骗人的。你女朋友看你的时候,那眼神更是,她一定比你喜欢她,还要喜欢你。”

“……真的?”徐子伦听到这句话之后,又开始紧张了起来。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就是想听一听,就是想知道,妹妹到底有多喜欢自己。虽然,这听上去就是很奇怪的。

“真的啊,我和你说,先生。你女朋友那个状态,那才更少见,她看你的时候完全就是爱慕,是依恋,然后和你一对视又会害羞。说真的,你们这都快结婚了,她还看起来像是初恋的那种感觉,可见她有多喜欢你。她挑了这么多婚纱,最后才试了一件,还不是为了让你看到最漂亮的自己。”

“啊……是吧,是这样呢。”

“先生,我估计你女朋友还得换一会呢,我们这男款的礼服也很多,要不你也试试?有一件特别符合你的气质,真的,我拿来你先看看?”

“嗯,行吧,你拿来我看看。”

徐子伦大脑已经变得有些混沌,他不知道该如何思考问题了。有的事,可能他明明就知道,但是却无法承认,不敢去承认。等到店员拿了一件男式礼服之后,他也稀里糊涂的把衣服换上了。

徐晓洁终于把婚纱换好了,她感觉自己的心快要提到了嗓子眼上,胸口的小鹿已经快要撞破牢笼,奔向自由了,然而相反的,她却有点不敢出去了。但是自己也不能一直呆在试衣间里,加上店员的催促,说着“快出去给你男朋友看看吧,太漂亮了”,她终于走了出去。带着某种莫名的期待,她一抬头就看见了身穿黑色燕尾服的徐子伦,那深邃的眼眶,那薄薄的嘴唇,那棱角分明的下巴,他的一切都在那身精致挺拔的礼服中显得更加的迷人,徐子伦抬起了手,示意徐晓洁要牵上她的手。徐晓洁这时都已经感觉不到了心脏在跳动,她只是依据着自己的本能,伸出了手,向着徐子伦一步一步的走了过去。

徐子伦换好了衣服,店员就告诉他,另一边有一面大镜子,他和女朋友两人都换好衣服后,可以一起去照镜子,试试效果,于是他就在试衣间前面站着等待徐晓洁。没等太久,试衣间的门就被推开了,徐晓洁双手提着婚纱大大的裙摆走了出来。徐子伦看着她,目不转睛,他感觉徐晓洁每踏出一步,就在脚下生出了千万朵鲜花,每靠近他一步,他的世界就变得更加明亮。他伸出了自己的手,他牵过来徐晓洁的手,他带着妹妹,走向那面镜子,感觉像是走在了红地毯之上。

大大的镜子里倒映出一对新人,镜子的前面却站立的是徐子伦和徐晓洁,他们沉默了很长时间。突然,徐晓洁轻轻的问向徐子伦:“你说,镜子里面有没有另外一个世界。”

“可能有吧……”

“那,镜子里的他们,是兄妹,还是恋人?”

徐子伦想回答,但是他有些语塞,回答又能怎么样呢?他从没感觉到如此的心痛,可那心痛的根源,却是不能被接受,不能被理解的。他感觉到了妹妹在拉动着自己的手,于是他转过身来,而徐晓洁也转过了身。他们面对面的站着,徐晓洁抬起了头,短短的几秒钟,她已经潸然泪下,那大量的泪水,打湿了她那美丽的面庞。徐晓洁凝噎着、她委屈着、她无助的对徐子伦说到:“可是,我们是兄妹,对吗?”

徐子伦没有回答,因为妹妹根本没有给他回答的机会,徐晓洁说完那句话之后,就跑回了试衣间,出来后说了句我回家了,就头也不回的走掉了。徐子伦赶紧对上前来的店员说,这两件衣服我都要了,明天再来取,也赶紧换好衣服追了上去。他跑了一阵后终于追上了妹妹,但是徐晓洁立刻戴上了耳机,她不想说话,更不想听。于是兄妹二人就这样,一路无话的回到了家,吃过了晚饭,却依然是没有对话,最终,他们回到了各自的房间。

徐子伦回到房间后,就坐到了床上,那个位置是离妹妹房间最近的,也是最能听清妹妹房间里声音的地方,不一会,他就听见了妹妹上床的声音,又听见了她躺下,之后就再没有了声音。以为徐晓洁已经睡着的徐子伦叹了一口气,忽然,他听到了“咚咚”的响声,那是敲墙壁的声音。

住在老家的时候,兄妹俩还小,所以是睡在一张床上的,习惯了睡前说话,互道晚安的他们,在搬到新家之后,感到很不适应。于是那时候的徐子伦就对妹妹说,我们把床安置在并排的地方,中间只隔着一道墙壁,这样就和一起睡觉没多大区别了。然后,睡觉前我们敲两下墙壁,就代表“晚安”了,好吗?徐晓洁听过之后很高兴,也欣然的同意了。于是,从那时候起,兄妹俩就在互相敲墙壁的“咚咚”声音之后,进入了梦乡。只不过,后来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就不再这么做了。

今天,徐晓洁再次敲响了墙壁,唤醒了徐子伦久远的记忆。真是,隔了多久了啊,什么时候开始,我们开始各自入睡了呢?徐子伦感慨着,他也躺了下来,伸出手,对着墙壁,咚咚的敲了两下:“晚安。”

从那天开始,兄妹俩停止了约会,徐晓洁开始快速的推进哥哥的婚礼,于是,一切都看起来井井有序。但是,这一切,都更像是暴风雨前的宁静。因为,在兄妹俩的内心中,早已都是波澜万丈。

婚礼的前一晚,徐晓洁坐在自己的床上发着呆。这两个月,自己仿佛做了一个梦,一个自己将要嫁给最爱的人的梦。我们在一起,每天讨论的都是关于婚礼的事,我们约会,我们去逛街,我们一起布置我们的爱巢,我们挑选了婚纱,还有他的礼服,我们明天,将要梦醒……徐晓洁一想到这里,心中的痛就像是刀绞一般。要是活着这么痛苦,还不如死去……或者,让这个梦可以继续。好吧,如果这个梦终将在明天醒来,那我今天,就编织一个新的梦,一个可以永远不用醒来的梦。

徐晓洁轻盈的走向了梳妆台,她化了一个淡妆,穿上了那件白色的无袖衫和粉红色的雪纺裙,就像凌烟来家里那天一样。她安静地走进了哥哥的房间,而那时候的徐子伦正背对着门口,伏在桌子上写着什么。

“哥哥,干什么呢?”徐晓洁轻轻的靠近了过去,回过头看见了徐晓洁和她那一身装扮的徐子伦不禁慌了神。

“写日记。”他吞吞吐吐的回答道。

“我看看,哇,你这不是写诗呢吗,还配着图,就快要琴棋书画了哦,哥哥。”

“……”徐子伦沉默着,他不知道妹妹要来做什么,但是他也没有阻止徐晓洁翻看他的日记。

“我看我看,以前没怎么写过诗呢。啊啊,这是第一次吧,‘蛾眉轻蹙似春山,双眸微颦胜秋水。’只有两句呢,这写的是嫂子吧?第一次见面的那天咯?”

“嗯,是啊。”听到徐晓洁说这个的徐子伦不禁觉得有些尴尬。

“后面还有……这个好长,还是嫂子来家里那天写的呢。我看看,‘芙蓉出水现娇柔,朱唇轻启梅花瘦;眉如柳叶江边垂,眼似琥珀藏哀愁。’呀,写的真不错……哥哥,这诗,写的是谁啊?”

“……”徐子伦感觉到了嘴唇有些发干,心里涌现出了一丝丝的燥热。

“我知道呢,这写的不是嫂子吧?她那天开心的不行呢,哪里会哀愁啊。那天哀愁的,应该是我吧?”徐晓洁弯下了腰,把脸凑到了徐子伦面前。

“……晓洁。”徐子伦的视野开始发生了变化,周围的场景都变得暗了下来,只有中间的徐晓洁,是有颜色的,是明亮的。

“后面的那些诗,也都写的是我吧?”徐晓洁看着徐子伦问道,这次,她的目光没有移开,而是一直,一直的看着徐子伦。

“……是啊,喜欢吗?”徐子伦的视野在继续缩小,光亮的地方,已经只剩下自己面前,徐晓洁那张娇美的面容。

“喜欢喜欢,能送给我吗,这本日记?”徐晓洁的眼睛闪烁着光芒,她满怀期待的继续直视着徐子伦。

“好啊,送给你吧。”徐子伦的视野里,只剩下了妹妹的那两片嘴唇。

“那,哥哥明天都要结婚了呢,我也得送哥哥一份新婚礼物呢。”徐晓洁若有所思的说着,她轻轻的撅起了嘴。

“你要送什么?”啊,那嘴,稍微的撅了起来,粉红色的、肉嘟嘟的、还有着芳香的气味,徐子伦已经控制不住自己了,他向前探去了身体。

“就送……”徐晓洁一边说着,一边也向前探了一下身子。但是,兄妹俩同样的动作,导致了这一下探的太过了,以至于她的唇无可避免的和徐子伦的唇重合到了一起。轻轻的吻过之后,她坐到了徐子伦的腿上,张开两个手臂,环绕住了徐子伦的脖子,继续的说着,“我吧。”

那一晚,徐子伦不停的喊着晓洁、晓洁,直到他怀抱着妹妹已经熟睡的时候,直到他已经结了婚,又拥着别的女人的时候,还依然会喊着妹妹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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