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成事被顺利的抓捕了,这次黄真和唐言都感觉不再那么吃力了,也确实是拜艾佳所赐,徐成事已经丧失了躲避的意愿,所以他的行踪早就被二人所摸透,一次两个小队的包抄,就将他带回了警局。被抓住的徐成事一开始还显得非常的激动,拒绝配合警方进行一切询问,甚至扬言要让自己的老爸来灭了在场的所有人,但是黄真告诉唐言不要着急,都交给他来办。相信老搭档的唐言也就交代了手下,于是从徐成事被抓住,一直都是好吃好喝的,没有遭受任何不好的待遇。唐言颇为不解黄真的所作所为,他想知道这样到底是要干什么,徐成事这样穷凶极恶的罪犯,对他还有什么好客气的。黄真只是笑而不语,他对唐言说道:“老唐,还记不记得,前几天咱们俩去找陈宫诊所之前离职的那个人,没有找到,于是顺路去了徐森豪老家的事。”
“那天发生什么事了么?我就记得没找到人我有点烦躁,然后你非要去徐家老家看看,最后没办法我就陪着你一起去了,那天还特别热……”
是的,那是非常炎热的一天,太阳亮的已经变成了白色,强烈的光线蒸发了天空中所有的云彩,湛蓝的天空在越靠近太阳的部分颜色就变得越浅,而太阳周围的一圈则已经完全成了纯白。被灼烤的地面正在向空气中散发着一团团的热空气,这使得远处的公路看起来如同镜面一样,道路两旁颜色已经纯黄的水稻不知道是因为缺水还是即将丰收,都沉沉的低下了头。唐言开着车在路上行驶着,还一边抱怨着气温的迟迟不降,黄真则是边看着地图边对照着两边的景色。他们这会正在前往徐森豪老家的路上,今天本来是想去找找之前所说的陈宫诊所离职的一个人,但是时间实在是太久远了,所以完全没找到。唐言有些垂头丧气,而且还热的十分烦躁,所以就想着直接打道回府,但是黄真突然想起来回去的路上稍微绕个远便可以去徐森豪的老家,那里是徐森豪年轻的时候所居住过的地方,创业、娶妻、生子都是在那里发生的事情,一直到了徐子伦和徐晓洁十多岁的时候,徐森豪才将公司总部驻在了城市里,同时也在当时的市郊盖下了现在的宅院。秉承着徐家的案子,只有了解徐家的感情故事才能破解的黄真,就毅然决然的劝服了唐言,和他一同前往徐森豪的老家,去找寻一下可能未被发现的线索。
车开着不久就来到了一小片工业区,不时能见到装载着货物离开或是进入的大车缓缓而过,道路两旁长长的围墙里面一直都传出来各种机械运作的声音,偶尔还能闻到飘来的一阵阵机油的味道。徐家就有两个公司坐落在这片活力十足的工业区里,其中一个是当年徐森豪创办的第一家企业,另一个则是现在徐家最大的生产工厂。车开了有将近十分钟,就离开了这片区域,不久又见到了一排排的民房,黄真开始告诉唐言降低下车速,他好像已经看到徐森豪的老家了。
徐森豪老家的这个房子也不算很小,只不过周围的房子基本都是这么大的。现在的房子都是空置的,围墙比较高,看不到院子里面的情况,但是看大门,到不像是长期没人居住的样子。黄真跑到隔壁的住户那里,那家的围墙倒是不高,他看到院子里有一个老太太正在葡萄藤下乘凉,他就喊了老人,说明了来意后就被请进了院子里,一起坐到了葡萄藤下面,老人热情的给他们端上了茶水,笑眯眯的问着他们:“你们是他们老徐家的朋友?”
黄真赶在唐言回答前就笑着回复老人:“算是吧,其实我是律师,徐森豪先生去世了,我们来他老家这里看看。”
“哟!”老人听过之后吃了一大惊,“没啦?哎呀这才多大岁数……我算算,哎呦倒是也不小了,什么时候没的啊?”
“也没有多长时间,十来天的事吧。”
“嗨,真是,人到岁数了,说没就没了。”
“阿姨,他家这房子,一直没人住吗?我看着挺干净的啊。”
“说不准,有的时候会有人来,估计也是他家的亲戚朋友什么的。有人住之前,会来那么一个人打扫,如果长时间没亲戚来住,也会不时的有人来打扫,所以看起来就干净啦。”
“哦,那这房子就是给他们家客人住的咯?”
“也不是,起码以前不是,那得几十年前了,那时候他家的儿子和女儿,每年夏天都会来这边住上一阵子,老徐有的时候也会一起来,说是来这里看看妻子。再以后来的就少了,不过那两个孩子都还一直都来,我估计也是来看他妈的。唉,想想也怪可怜,老徐那老婆是个多好的人啊,要是还活着,那一家人可真是不错。”
“徐晓洁和徐子伦每年都会来啊。”
“哦,谁?他家那两个孩子吧?哎,你这一说大名我还一时半会儿反应不过来呢。有一年那小子没来,那年我记得清楚,他结婚那年嘛!哎,那场面,我这辈子就见过一回那么大的!哎呀,可真是阔气,我们还说去随点礼,结果人家给我们的红包,比随的都多。”
“哦哦,那真是不错,不错,这种婚礼应该多办几次。”
“嗨,哪有那么多好事,赶上一次就不错啦!”
“嗯,那一年谁都没来呗?”
“不是,后来老徐带着女儿来的,他说儿媳妇怀孕了,儿子就不来了。那次住的时间可不短,足足有好几个月,但后来可能就是他女儿在这里住了。”
“哦?住了有多久?”
“俩孩子平时都是夏天才来,说是放暑假了,住的时间也长,后来都工作了,住的时间就短了,不过也都是夏天过来。那一年没到夏天就来了,一直住到入秋了,不知道哪天人就走了。”
“啊,看来这房子还真是没少住,感情挺深啊。”
“是呢,毕竟是老家嘛。老徐还带着那两个孙子来过呢,带着他们一大家子,他那儿媳妇人也不错,给我们家还送了不少东西。之后连续的来过几年,后来就不来了,然后就只有他家那女儿每年会来一趟了,来也不住几天,就又走了,今年也来住了几天呢,就前两个月。”
“哈哈,您算是跟他们家挺熟的了吧。”
“那可不!老徐和我就差一岁,要不刚才我一算才发现,他岁数也真是不小了。他娶媳妇,生孩子,那不都是在这,那俩孩子小时候在我这还吃过好几次饭呢。嗯,那孩子都可乖了,就是不爱说话,叫你一声之后,就规规矩矩地坐着了,长大了也是那样。”
“哈,那他家别的事,你还知道什么啊?”
“哟,说实话,都是人家的事,我也确实不太清楚。他们家就是有钱,可老徐的老婆没了之后啊,孩子就都怪可怜的,还都挺怕他们爸爸的。孩子不容易,当爸爸的也不容易,自己办厂子,哪能有那么容易啊,那房子一开始都是借亲戚家住的,这我们都知道,那都是后来,攒够了钱才买了下来,再后来有钱了,人家就都搬到城里住去了。哎你不是律师吗?你来干什么啊?是不是老徐没了,他们要分这个房子啊?”
“哈哈,差不多吧,不过他家那么有钱,也不差这一个房子。”
“嗨,难说,这人要是没钱的时候,也就不操心这些事了,越有钱,就可能越放不下。你这大律师都来看房子了,你说他们家没人在乎,怎么可能啊。说来听听,是谁叫你来的啊?”
“哈哈哈,老太太,你这是开始问上我了啊,谁叫我来的呢,到底是……”后来黄真又和老太太闲聊了一会,聊的挺开心,老人就邀请他们在家吃饭,不过黄真找了个借口婉言谢绝了。他们离开的时候,太阳已经开始西沉,红色的光芒透过一片片的云彩,被折射到天空、山川、森林、地面,也就显得不再那么毒辣了。因为气温的下降,开车回去时唐言心情变得好了很多,一边打开广播台一边跟着哼着曲子,黄真也不用再紧盯着四周的景色又兼顾地图了,他把座椅调低了一些,深深地躺了进去,刚刚闭上眼一小会,就被唐言发现了。
“老黄,困啦?和老太太聊天时看你挺兴奋的啊。”
“没困,我在思考问题。”
“哦?什么问题?你又发现什么了?说来听听?”
黄真懒懒地睁开了眼睛,认真的看着唐言,就像多日后在警局里,唐言问了他同样的问题之后的表情,他缓缓的开了口:“上一次,我们一起去徐森豪老家的时候,我觉得还是蛮有收获的,虽然也只是获得了一两个碎片,但是这些零散的碎片,已经令案件越来越完整。我要让徐成事张嘴,有些事情我还是想问问他,而且非问他不可——现在已经没有几个人可以问了。”
“那你到底要怎么让他张嘴?他现在依然是拒不配合吧?”
“哎呀,已经比刚抓进来时要好多了,现在能和我说上话了,但是时间确实所剩无几,老唐,你在看守所里安排个大点的房间,把徐成事带进去,然后把我也关进去,我要和他在一起待两天试试。”
“啊?你疯了吧?那怎么行?”
“他什么武器都没有,还能咬死我不成?你派人全程监视,一旦有危险赶紧介入。我估计,不会有什么危险,你相信我的吧……房间最好环境好一点,我觉得能有帮助。”
最后唐言再三确认,黄真依然是坚持自己要和徐成事朝夕相处几天,无奈之下,唐言只好答应了他。于是他立即安排了一个房间,黄真看了看说了句“麻烦你啦,我先住几天。”就先进去了,不多久,徐成事也被领进了房间里。一眼看到在房间的床上躺着看书的黄真,徐成事愣了一下,他转身要询问的时候,大门已经被关上了,他愣愣的站在大门口,向外面望着,迟迟不肯往房间里面走。
黄真从书后面偷偷看了看他,轻轻地咳嗽了一下,徐成事微微地抖了一下肩膀,大概是觉得不能一直这么站着,最终他还是走进了房间,一下子坐在了自己的床上。黄真并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看着书,徐成事也一言不发地左右扫视着这个房间。一时间内房间里只能听得见书页翻动的声音和粗重的喘息声,透过窗户的阳光一直停留在墙边,迟迟没有移动的迹象。徐成事一想着如果从中午开始,就要这样子一直熬到晚上,就觉得无比痛苦,这可比一个人呆着要痛苦的多,于是他率先打破了这份沉默:“你为什么在这里?”
黄真放下了书,侧过脸摆出一副无可奈何的样子看着徐成事说道:“犯法了呗,不然还能有别的什么原因吗?”
“别开玩笑了,侦探怎么能犯罪,那不符合规矩。”
“你这是什么规矩……诺克斯十戒吗,那不是推理小说才有的东西吗。”
“我是说你犯罪这件事根本就是无稽之谈。别糊弄我了,你为什么好端端的跑到这里来了?”
黄真饶有兴趣地看着徐成事,进一步询问道:“你是觉得,我什么罪也没有犯,就被关进来了,很奇怪是吗?”
“当然,而且还特地换了房间让我和你关在一起,我觉得更奇怪。”
“哈哈哈,后面那个到是不可否认,不过前面那事,我觉得没什么奇怪的啊,你不是也没犯什么罪就被关起来了吗?”黄真笑眯眯地反问起来,而徐成事却是一愣,他疑惑地看着面前这名侦探,不知道他到底在想些什么事情,这是一种理解,还是一种话术的伎俩?他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但是对面黄真那充满期待的眼神一直看着自己,不说些什么,还是感觉怪怪的,迟疑了一会,徐成事决定用同样的方法还击。
“抓我进来的可是你,如果我没犯什么罪,你为什么要抓我?”
“也许,很久以前,你做过一些事呢?”黄真的狡黠令徐成事再一次的愣住了,面前的这个人,到底都知道了一些什么?他也变得非常想问问了。
“侦探先生,你都知道什么了?”
“嘛,准确的说,我什么也不知道,都是猜的。所以就想和你好好聊聊,如果你愿意配合的话,也许我能帮帮你。”
“……”
“你好好想想,我不着急。说点别的事吧,你被我们抓走之后,沈小姐可是急坏了,她一直都想来见你,但按规矩肯定是不行的啦。不过今天破例,答应她了可以见见你,不过要等到下午了。怎么样,高兴吗?”
确实如黄真所说,艾佳从徐成事被抓走的第一天就着急了,她一直要求着要见一见徐成事,但是一直被阻拦,她去找黄真,黄真也是说没有办法。因为她还不敢将自己和徐成事的情况告诉父亲,所以想通过父亲那里去看望恋人也做不到了,心急如焚的艾佳正无可奈何之际,却接到了黄真的电话。
“喂,是艾佳吗。”
“喂,黄叔叔!是我是我!怎么了,我能见阿事了吗?”
“按规矩说,这段期间你们谁都不可以见他,除了律师。不过这次给你特别破例一次,今天下午三点你过来,但是……”
“啊!太好了!谢谢黄叔叔!”
“……你让我把话说完好不好。”
“啊……对不起……你说吧。”
“让你见他可以,但是有条件的,你得答应我一件事。”
“什么事啊?”
“放心啦,我不难为你,这件事你也肯定愿意做。”
“嗯,你说吧,我听着,我答应你。”
“这几天,我问他什么事他都不说,这不行啊,这很糟糕,再这样下去,开庭一审理,他要是还这样,那徐晓洁这杀人案的罪犯就只能是他了。所以你得劝劝他,配合下调查,和我说点实话。”
“黄叔叔,你这是相信他是无辜的,还是想套他的话,然后取证给他定罪啊。”
“嘿!你这丫头,该聪明的时候不聪明,怎么现在动上心眼了?哪个都不是,我现在就是觉得这里面还有事儿,不了解清楚了我没办法进一步判断,他要是没杀徐晓洁,我套话又能套出什么来。”
“那可不一定,你们那手段可多了,别以为我不知道。”
“嘿嘿!我们要真想给他定罪,还用你帮忙?死者遗书,凶器上的指纹,这都铁证如山了,直接开庭审理好不好?一句话,你劝不劝他?”
“啊啊,好好好,我劝他,我答应你就是了。”
“……”
“那我是不是下午就可以去见阿事啦?”
“……是,来吧,三点,别忘了。”
“哦,好啦。谢谢黄叔叔!那我挂电话啦。”
虽然对于徐晓洁被杀的事,艾佳也心存一点顾虑,毕竟那天她知道两人吵了架,也见到了徐晓洁那魂不守舍的模样,她之后给徐成事打电话也一直没有打通过,到了第二天,徐晓洁被杀,徐成事被逮捕,艾佳就更没有机会联系上他了。所以,在没见到徐成事之前,艾佳也弄不清怎么回事,她迫切的想见到自己的恋人,想亲自去验证到底是不是他杀害的徐晓洁,她也想好了,无论是不是徐成事杀的,她都应该劝他好好配合黄真,因为确实如黄侦探所说,事已至此,她也没有更好的办法了。
下午,艾佳如约来到了看守所,一见到窗户那边出现的徐成事,她就忍不住哭了起来,见到艾佳哭泣,徐成事也慌了神,不知道怎么哄哭泣中的女孩子才好,他也变得手足无措,只能是说着“别哭了,你怎么哭了,说话啊”之类的毫无用处的话,过了一会,他仿佛是突然想起来一样,对着艾佳轻声说道:“艾佳,你抬头看看我,我挺好的,我不会有事的,放心吧。而且,你要是再这么哭下去,见面时间很快就结束了,我还想和你多说几句话呢。”
艾佳听过这些话之后,慢慢的收起了眼泪,她抬起头看着徐成事问道:“阿事,这几天,你没受罪吧,他们打你了没有?”
“没有没有,吃住的都很好,今天还给我换了一个大房间,很不错呢。”徐成事一边安慰着艾佳,一边给她展示自己良好的气色,也确实如他所说,这些天他过的还算是不错,艾佳悄悄的压低声音问道:“阿事,姑姑死了,你知道什么吗?”
“……”徐成事直直的看着艾佳,摇了摇头。
“你什么都不知道,那,也不是你杀的啦?”
“不是。”
“呼,这我就放心了,那你一定要配合他们调查啊,你既然是清白的,你就一定要说。那天后来发生了什么,我也不知道,只有你和姑姑在屋子里,如果你不说,那就没人知道啦,你一定要告诉他们,阿事!”
“……”
“阿事,你为什么不愿意和警察说呢?你要急死我啊。”
“……可能,警察对于我来讲,就是天敌一样的存在,现在要我去相信敌人,一时半会儿的还做不到吧。”徐成事犹豫了一下,这样回答到艾佳,然而对于这个答案,显然艾佳更不满意,所以她软硬兼施的一直在叮嘱徐成事要配合调查,执拗不过艾佳,徐成事也只能勉强的答应了下来。很快,见面时间就结束了,艾佳虽然恋恋不舍,却也只能离开,临走的时候她还对徐成事摆了一个握拳的姿势,徐成事看着她那既可爱又坚强的样子,心里也是五味陈杂,目送着她离开了自己的视野,徐成事也返回了房间。
穿过窗户的阳光已经从墙边移动到了门口,这就表示着离吃晚饭的时间不远了,徐成事坐回自己的床上,一旁的黄真却只顾着看书,并没有理会这位刚回来的临时室友,于是徐成事又一次主动的开口问道:“你安排她来的,侦探先生?”
“是啊,要知道这也挺难的呢。我甚至觉得你应该感谢我一下,从道义上。”黄真用着打趣的口吻,说着令对方无法拒绝的话,而徐成事听罢之后,也是叹了一口气,说道:“你觉得我该怎么感谢你?回答你的问题吗?”
“嗯,这个可以,毕竟别的感谢方式你也做不到了。”
“那你问吧,想知道什么?”
“啊……那我就问了啊,那个,我特别想知道,你和沈小姐的相遇、相爱过程是什么样的?这太令我好奇了,真的,可以告诉我吗?”
徐成事听到问题的第一瞬间就是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他满脸问号的看向黄真,那人正露出一副笑嘻嘻又充满期待的神情,我是不是应该确认一下?这么想着他又反问了回去:“你刚才,说什么?我没太听清。”
“哎呀,是太过于害羞了吗,耳朵都不好使了?年轻人放开点嘛……不会是真没听清吧?再问一次我都有点不好意思啦。”
“不用了,我原先以为我听错了,你是想知道我和艾佳的事?”
“嗯嗯,说来听听呗。”在黄真的殷切催促下,徐成事告诉了他自己和艾佳相遇的经历,在环境和氛围的催化下,自己也不太清楚,为什么艾佳就动了情。“但是那会儿我也非常激动。说实话,艾佳很吸引我,那是一种特别的、不明缘由的、深入灵魂的吸引,我完全的对她着了迷。”
“噢噢,吊桥效应下的一见钟情吗。真不错真不错,好羡慕你们年轻人啊,敢爱敢恨,这才叫人生嘛。”黄真也在一旁唏嘘感慨着,他仿佛忘了自己的真正目的,开始和徐成事讨论起一堆和案件都毫无关系的事情来,像什么个人兴趣,未来规划,黄真还告诉徐成事,他当警察的时候和暗狼还有过交锋。“哎呀,他那个神出鬼没,真是没法子了,我这人本来也不善长追踪反追踪什么的,结果弄的我烦躁的很。就我辞职这事,和暗狼脱不开关系,真的。话说小少爷,其实你那个技术也是不错了,也把我耍的团团转不是?唉,有点诀窍没有,多少吐露点?我这当侦探的,挺需要这方面技能的。”
黄真就这样天南海北地和徐成事聊着天,把整个第二天都聊过去了,徐成事显然已经对黄真产生了一些好感。第三天的时候,从徐成事的成长经历聊到了环境对于孩子的影响,黄真就提起了徐成飞,而成事对于自己弟弟的成长经历还是很感兴趣的,所以他听着黄真一直说着徐成飞的事情,黄真说着说着,就感慨道:“小少爷,你说,当初你要是没被绑架,会不会也和他差不多?或者因为一直有你在,你们两个都会不像现在这样呢?”
徐成事苦笑了一下,摇着头说谁知道呢。黄真则趁热打铁地追问道:“对了,说起当年的绑架。小少爷,你还记不记得当时的情况?虽然说很难,但我感觉你既然都还记得一点点离开家之前的事情,那就说明,你幼儿的记忆,并没有完全丧失,对吧?”
“对,多少都还记得一些,可能是那几天发生的事情对我的冲击太大了,所以那部分记忆一直都还在,只不过有的模糊,有的清晰罢了,你要听?”
“嗯,说来听听吧。”
好吧,徐成事看着黄真,略有些沉重的说道,他仰起头,开始回忆十五年前的那一天。
*
一如既往的早晨,徐成事和徐成飞也在做过了一个香甜的梦之后醒来了,清醒之后的兄弟俩就一直处于高度紧张和兴奋之中,他们今天要偷拿钥匙,出去探险。上午的一系列活动都很顺利,兄弟俩也顺利偷到了钥匙,跑出了院子的两个人,有一种非常激动的感觉,因为平时都是大人领着,这次终于兄弟两个自己出来了,可能是出门的次数比较多,这其中还包括好几次出远门,比如别的城市啦,爸爸的老家啦这样的地方,所以兄弟两个有一些小自负,认为自己已经长大了,足够能独立的出行了。尤其是闯荡的徐成飞,他像是终于逃脱枷锁一样,一溜小跑就奔着山的方向去了,见到他开始跑的徐成事,也赶紧跟着跑了过去。那座山本来就离徐家的后门很近,两兄弟嘻嘻哈哈的一路追逐打闹,很快的就跑进了山里,虽然跑了一路,也没有见到童话里所说的那些奇景幻境,但是新鲜感还是促使着两兄弟继续走着,毕竟,他们要找到那个隐秘的山洞,里面的那个神秘大厅才是他们的最终目的地。两兄弟就这样在山里寻找着,丝毫没有注意到刚进山的时候,就发现了他们并一直尾随着的一伙人。
不知过了多久,徐成事感到疲倦了,他还有点渴,他就对徐成飞喊道,阿飞,我们回家吧,今天找不到,明天再来玩。虽然精力旺盛,但是徐成飞看起来也有些乏累,所以他同意了,但是当他们准备离开的时候,却发现自己早已在大山里迷了路。怎么办?迷路了?这下回不去家了!正在他们刚要着急的时候,身后传来一个男人说话的声音:“小朋友,迷路了吗?”
回过头看向陌生叔叔的两兄弟一开始并不敢说话,递过来的水和糖果也不敢碰,但是陌生的叔叔并没有放弃,依然是不急不躁地和他们说着话。慢慢的,他们开始和这个人交谈:“是的,我们迷路了,嗯,想回家,叔叔能送我们回去吗?家在哪啊,在山下……爸爸叫徐子伦,妈妈叫凌烟,嗯,渴了,要喝水,爷爷……爷爷叫徐森豪,糖啊,谢谢叔叔。我叫什么?低头看了看衣服的徐成飞像是在确认什么似的,说道,嗯,我叫徐成飞,他叫徐成事,对啊,衣服上秀的阿事、阿飞就是我们的名字,叔叔你看我们是不是很像啊!因为大人经常分不清我们俩,所以我们的衣服都会绣上自己的名字呢!你说这样就分得清啦,哈哈,你错啦,我们俩有的时候会把衣服偷偷换过来,然后把名字也换过来,大人就很难猜到谁是谁啦!嘿嘿,妈妈能猜出来吗?妈妈也会猜错呢,然后就很生气啦,说我们调皮。被猜到了就把衣服换回来了呗,没猜到就一直让大人猜啊!有的时候明明我们没换,大人都以为我们换了呢,哈哈,真有趣。一直猜不到怎么办?不会啦,妈妈很厉害的,最后都能猜到啊,而且还有姑姑呢,姑姑和妈妈一样,也能猜出来,不过也经常猜错,但是猜错了之后她不生气,还夸我们很厉害呢!今天?今天没有吧……阿事,我们今天换衣服了吗?没换吧,名字也没换吧?啊哈哈,对呀,衣服都没换,名字肯定也没换嘛。嗯,对啊,我就是徐成飞,他就是徐成事。啊,叔叔你要送我们回家吗,太好啦,谢谢叔叔。”
那之后陌生男人就领着徐成飞的手开始走,一边走还一边不停的问着他各种问题,徐成事则在后面一步一步的跟着。男人的步伐很大,越走越远,徐成事眼看就要追不上了,他想开口喊一声,就在这时,身后突然出现一团厚厚的布捂住了他的嘴,还有一只手顺势将他拦腰抱了起来,然后一个人抱着他开始向山里跑去。徐成事害怕极了,他感觉到了危险,他大喊着救命,救命,阿飞,救命,但是被捂住的嘴只能发出微弱的呜呜的声音。这时,他还闻到了一股刺鼻的味道,他开始使劲地蹬着腿,扭动着身体,但是渐渐的,他的脑袋越来越晕,他的力量也越来越弱,失去意识之前,他仿佛看到了一个废弃的水泥房,而那个房间也离自己越来越近。
恢复意识的时候,徐成事已经分不清时间了,只能根据窗户外面的一片漆黑判断出已经是黑天了。他环顾四周,只发现自己身处一个四面都是光秃秃的墙壁的房间,房间的门口坐着一个人,仿佛在打着瞌睡的样子,在通过门口的月光的照射下,只能看到一个黑黑的轮廓。徐成事想起来了自己被绑架的经过,他再一次的大喊了起来,但是这次他的嘴被布给缠上了,他一张嘴发出的依然是呜呜的声音,但是这呜呜的声音却吵醒了正在打盹的人,那个黑影一下子站了起来,向外面跑去,嘴里还喊着,“老大,孩子醒了。”紧跟着,徐成事听到了越来越近的脚步声,同时还看到一小团光在接近自己的这个小房间,很快,一个成年男人拿着一只蜡烛走进了房间,这就是白天那个陌生的叔叔!徐成事想到了,这个叔叔可能是坏人,白天他做的一切都是骗我们的。他害怕地哭了起来,虽然哭不出声音,但是豆大的眼泪却不停地滴落,陌生的叔叔在自己面前蹲了下来,徐成事反射般的想向后面挪动一下,但是他已经是靠着墙坐着了。“我把你的那个小兄弟送回家了,但是你想回家的话,可能就要等些日子了,好不好?”
徐成事疯狂地摇着头,嘴里发出更大的呜呜声,他要回家,怎么能只把阿飞送回去,不让我回去呢。他着急坏了,他想使劲摆摆手告诉对方不好,但是他才意识到自己的双手被捆住了,他扭动着身体挣扎着,但是好长时间没有吃东西的身体已经没有多少力气了,而且肚子还不争气的咕噜叫了一声,他绝望的又开始哭了起来。
“你饿了?如果你不哭不闹的话,我就给你吃点东西,还很好吃的,怎么样?”
陌生的男人温和的对徐成事说着话,就像是那天下午他和两兄弟聊天时的那样子,但徐成事却不再理会他,只顾独自的哭泣,哭着哭着自己又睡着了,等到再次醒来的时候,则完全是被饿醒的了。发现他醒了的看门人依然是叫来了那个陌生的男人,而那个人依然是蹲在了他的面前,不急不躁的询问着他:“要不要吃东西?”,这次徐成事轻轻的点了点头。“吃东西就不能哭闹了,好不好?”,他再次的点了点头。
第二天的傍晚,徐成事吃过了晚饭,正和那个陌生男人一问一答的说着话,当时说的是什么,他已经完全忘记了,只记得因为那个男人始终对自己很温柔,还总是关心自己是不是饿了或是渴了,所以渐渐的,他心里的恐惧减少了很多。正说着话的时候,徐成事听到了外面一阵吵嚷的声音,有人喊着“你来干什么?”“没带钱来?”“你还和我们谈上条件了啊!”“哈哈哈,要见老大,行啊,让你见!嗨!”,不过一会,他看见了爸爸被几个人人捆着,推推嚷嚷地进了大门。爸爸是来救我的?但是爸爸也被他们抓住了,那我和爸爸是不是都回不去家了,徐成事又感觉到一阵惶恐袭上心头。陌生男人站了起来,摸了摸他的头,对他说道:“别怕,我去看看。”,然后就走进那伙人之中。又过了一会,那个陌生男人走回来对徐成事轻轻的说道,“让爸爸陪你呆一会吧,好不好?”,徐成事习惯性的再次点了点头。
徐子伦和徐成事被关进了同一个小房间里,但是现在被捆住双手又蒙住嘴的变成了徐子伦,徐成事却可以自由的在房间里走动,他趁着看门人不注意,偷偷的把徐子伦蒙嘴的布给扒了下来。徐子伦赶紧问道:“你没事吧?他们打你了没有?有没有把你怎么样?”
徐成事摇了摇头,表示没有,他又反问回去:“爸爸,你是来带我回家的吗?”
徐子伦听到这句话之后,不知怎么的,并没有立刻答复,他沉吟了一会,很沉重的对徐成事说道:“不是,爸爸来接你走,我们去别的地方,不回家了。”
徐成事万没想到会在自己的爸爸口中听到这句话,他单纯的以为自己肯定是听错了,或者是爸爸说错了,所以他再一次的肯定的对徐子伦说道:“爸爸,我要回家,你接我回家。”
“……不,我们回不去了。”
“我要回家,要回家!”
“等等爸爸带你一起走,我们去别的地方,一个比家里更好的地方,好不好?”
“!不,不好,叔叔都说能送我回家,爸爸不带我回家,我不!”
“听话,别闹了。”
“不,不!”徐成事走到看们人面前说着,“我要找叔叔,我不和爸爸在一起。”
那之后,徐子伦依然被捆在小房间里,而徐成事却可以在大房间里走来走去了,陌生男人一直都在陪着他说话,他已经开始叫男人作“叔叔”。
大概是过了有两天的时间,徐成事正在睡着迷迷糊糊的时候,突然感觉被人摇晃着。他睁开眼睛,看到了爸爸正在自己面前,刚要开口说话,就被徐子伦捂住了嘴,然后他看见爸爸做了一个“嘘”的手势,他点了点头,然后徐子伦就放开了手,对他说:“别出声,跟着爸爸走。”
在漆黑的房间里,徐成事被爸爸领着,凭借着月光在房间里摸索着。那天非常幸运,绑匪们不知道去了哪里,房间里可能就只有一个人,而那个人也睡着了。父子俩悄悄地移动到了大门口,而大门却怎么推也推不开,内侧也没有见到任何被锁住的样子,估计是从外面给锁住了,于是他们又移动到了一扇窗户的前面,却也是打不开,一连试了几个窗子之后,他们终于找到了一个有点松动的,徐子伦从腰间掏出来一把不知在哪弄到的刀,轻轻地把窗户撬了开来。从窗子爬出去的徐子伦也把徐成事抱了出去,他领着儿子快速地远离了房子,然后就转向了旁边的树丛中。那天的月亮显得格外的大、格外的亮,无限的银白色光芒倾洒到整个山上,周围的景色感觉都清晰可辨,那个房子也正在散发着微弱的银色光芒。在这时候,徐成事却凭借着记忆想起来了,爸爸前进的方向并不是他来这个废弃水泥房的方向,更不像是下山的方向,他停了下来,不再向前走。徐子伦顿时感觉手里一沉,他知道是孩子站住了,于是他回过头,对徐成事说道:“怎么了?赶紧走啊,再不走待会该被发现了。”
徐成事抬起头,他幽幽的问道:“爸爸,你是带我回家吗?”
徐子伦蹲了下来,他用双手拉住徐成事说道:“不,不是,你听我说,那个家,我们已经回不去了,爸爸带你去别的地方,陪着你一起好好生活,和爸爸走吧。”
“不!不!我要回家!”徐成事突然着急的大叫了起来,而徐子伦听到孩子大喊了起来,生怕惊动了绑匪,就赶紧捂住了他的嘴,一把抱起孩子往树林中跑去。
这种感觉,对于徐成事来说,太似曾相识了:同样的急躁、同样的被捂住了嘴,同样的被拦腰抱起,同样的——离家越来越远,而且是明确的被告知了,再也不能回家了。他这次害怕极了,也慌急了,他不断的挣扎着,要远离这个“绑架”自己的人。和上次不一样的是,这次没有刺鼻的气味,他也没有感到脑袋越来越昏沉,他依然有力量,他扭动着身体,挥动着四肢,突然间,他的手碰到了“绑匪”腰间的刀。啊,太好了,我要赶紧救我自己!徐成事,五岁的那一年,用尽了当时他所有的力气,第一次挥动了匕首。那是慌乱的决断、那是求生的本能、那是残酷的结局,他仅仅用了一击,就将自己亲生父亲的腹部所刺穿。
将徐成事扔到了地上的徐子伦只能仰头不断地喘气,他艰难地抬了一下头,看到了自己肚子上插着一把匕首,鲜血不断地从刀身的凹槽中喷涌而出,发生了什么?谁用刀刺的我?逃跑被发现了吗?这是,难道是我偷拿的那把刀?他可能都没有意识到,正是自己的儿子用刀刺了自己,而且濒死的他,也已经无暇他顾。
被摔到地上的徐成事却一下子清醒了不少,他终于发现了这个被他刺杀的“绑匪”,却是自己的爸爸,为什么?为什么爸爸肚子上会有刀,那血在一直地流,爸爸流血了!流了好多,是我杀了爸爸!?他爬到徐子伦的胸前,喊着“爸爸”“爸爸”,却不再敢碰那把刀,徐子伦已经涣散的瞳仁还在找寻着自己的孩子,他摸索中找到了刚刚趴到自己胸前的孩子,他摸了摸徐成事的头,对徐成事说出了那句最后的遗言,然后就永远地离开了人世。徐成事的哭声传到了不远处的水泥房里,睡着的绑匪也因此而清醒,他慌慌张张的跑出来后,也只能见到了躺在血泊中的徐子伦,和已经哭晕过去的徐成事。
徐成事再次醒来的时候,面前出现的是那个“叔叔”。叔叔关切的问着自己,有没有哪里难受,不舒服,而徐成事只是摇摇头。
“你还记得,昨晚的事情吗?”
点点头。
“那,你还回家吗?”
摇摇头。
“回不去了,是吗?做了这样的事。”
点点头,摇摇头,泪水再一次奔涌而出。
“你是个好孩子,跟我走吧,我当你爸爸,好不好?”
徐成事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他只是坐在一个破烂的床上,静静的哭泣,静静的看着面前的这个人,静静的想着:我回不去家了,再也回不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