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也为这个叫欣欣的姑娘怎么可以在德高望重、医术精湛的孙大夫面前如此无拘无束、不讲礼数而感到不解。原来，欣欣的父亲关天是个采药人，多年来，关天采的药质量上乘，一直都是卖给孙思邈的，而关欣常常随父亲一起来孙思邈的医堂玩，孙思邈是看着她由一棵羞涩带露的小草长成一个含苞欲放的红花的，他喜欢这个聪明可爱的丫头，正因为如此，所以他对关欣的放肆也不介意。
孙思邈一边给锦鲤施诊一边问关欣是怎么回事。
关欣说今天早晨，她在溪边洗衣服时，发现有一条锦鲤游到她眼前，她搅动水花逗它，可是锦鲤仍然不肯离去。她仔细去看，发觉有些不对劲，于是一伸手便轻易地抓起来。锦鲤浑身是伤，由于它身上的血几被流尽，在溪水的冲刷下，破裂的嘴唇也不见半点血色。看着这条奄奄一息的锦鲤，关欣起了恻隐之心，于是赶紧用水桶提来请孙思邈救治。
只见孙思邈一通抚摸检查之后，微微皱起了眉头。关欣见状，急切地问怎么样。孙思邈说：“伤得太重了，体内骨骼有十三处断裂。”“啊！”关欣痛苦地叫出声，“孙爷爷，您医术通神，一定要想办法救救他！”孙思邈微微点头，开始施苗银针，在鱼身上扎了几针后方道：“刚才扎的几针是续命针，但愿以此能调动起它内在的生命力，过一段时间再看它的反应，如果它挺过来了，我再治胜算就大了。”孙思邈说毕让关欣把水桶提到医堂内室安静的地方去。
接下来，孙思邈继续给病人看病开方子，直忙到金乌西沉，玉兔东升。
等病人陆续离去后，孙思邈回到内室，发现关欣正蹲在水桶前，目不转睛地瞅着锦鲤。直到孙思邈走到她身边咳嗽一声，她方察觉，赶紧伸手抹了一下眼角，转身孙思邈道：“爷爷，您快救救它吧，它太可怜了。”
关欣小心翼翼地捧起鱼，孙思邈检查了一番后道：“它有救了。”关欣面露喜色，孙思邈道：“这只鲤鱼我医过一次，这是我第二次给它医治。它现在现的虽是鲤鱼之身，但是骨相具有龙质，已是第一次医治时那条普通的鲤鱼不可同日而语的。从你的情状看，你与他的关系非同一般，其中有许多隐情，你都瞒着我对吧。”
关欣羞愧道：“终是瞒不过爷爷的眼睛，的确，他现在已不是一条普通的鲤鱼了，而是跳过了龙门的一条龙，由于触犯天条，现在又被打回原形了，今天我也不是在洗衣服的溪水边发现他的。其中的详情容我慢慢跟您说，您先给他施回春妙手吧。”
孙思邈说：“他已经被抽去一根龙筋，再想恢复龙身，着实不易。”关欣忙道：“我是看着他由一条龙痛苦地退回成一条鲤鱼的，在变成鲤鱼前，他对我说的最后一句话是：‘我不要做龙，我要做人，做一个真正的人，与你永远在一起！’”孙思邈点点头道：“医成人身比医回龙形胜算要大，我尽力而为吧。”
孙思邈经过一番扎针、正骨、用药后，他长舒一口气道：“他现在已经脱离了生命危险，好好休养，会慢慢变成人形的。”
关欣听了笑逐颜开，她开始向孙思邈讲起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第一次医治
这事还得从孙思邈第一次给鲤鱼医治说起。
那是三年前的一个早春，春寒料峭，一大早还没有人来求诊，孙思邈正在医堂前的院子里演练五禽戏锻炼身体。
突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由远而近，关欣手提着一个竹篮来到孙思邈跟前，说：“孙爷爷，求你救救它，它太可怜了。”
关欣说她今晨到市场上去买鱼，在一堆半死不活的鱼里发现了一条锦鲤，本来像它这样漂亮的鲤鱼，应该是养在清水缸里供人观赏的，可由于嘴角流血、鳞片零落将被沦为人们的口中物了。
关欣看着它无力翕动着嘴唇，特别是它那双无神却充满求生渴望的眼神，令她动了恻隐之心，于是买下来赶往医堂请孙思邈医治。经过孙思邈的一番医治，又在关欣的精心呵护下，锦鲤重现健美的身体，斑斓的花纹。关欣将锦鲤养在一口大缸里，时时来观赏，逗它，跟它说话。
到了暮春时节，关欣发现锦鲤狂躁不安起来，它不时在水里拍打着尾巴，向上跳跃，有跃出水缸的渴望。她问：“怎么，不想跟我呆在一起？”锦鲤摇头摆尾。“那你为什么想跳出水缸？”她再问，可是锦鲤做腾跃状，没法回答她。
一天关欣随父亲去给孙思邈送草药，关欣随口向孙思邈说起锦鲤最近的反常表现。孙思
邈笑着说：“暮春时节，正是成千上万的鲤鱼赶去跳龙门的日子，它该是想去跳龙门了吧。”
龙门在陕西韩城东北和山西河津西北之间峭壁对峙，有如门户。黄河上流由此经过，水
流湍急，水面距龙门有三尺高，在急流的冲击下要想跳过龙门，着实不易，每年能跳过龙门者至多不过七十二条鲤鱼，鲤鱼跳过龙门后便会有一朵云跟过来，所谓云从龙，正是变身为龙之兆；然后有天火烧其尾，至此鲤鱼掀浪而起时，便是一条能腾云驾雾布雨吐火的龙了。
这条鲤鱼在激烈地竞争中，通过自己的顽强拼搏最终跳过龙门化作了一条龙，后被玉帝委任为京兆华原地区的布雨使。这个工作比较清闲，只要按玉帝的旨意降雨就行，因此他经常变作一个翩翩公子--他给自己取名李登云--来到人间游玩。他找到当初救他的关欣后，便对关欣展开了爱情攻势，在他的攻城掠地下，关欣很快缴械投降了。李登云对关欣并不隐瞒自己的身份，是以他们爱得热烈，但进行得隐秘，连关父都不知道。
这一日，玉帝接到民间耳目的密报，说是京兆华原地区的一些百姓在他的神龛前极是不恭敬，恼怒之下，便降旨给李登云，半年内不准给他所辖地区下一滴雨。这样一来可苦了华原的老百姓，没有水庄稼面临枯死的险情。李登云心有不忍，偷偷地下了一点雨。玉帝知道后，大为震怒，派天兵天将来捉他时，发现他正与一个民间女子执手喁喁情话。于是罪加一等，最后被抽去龙筋。
关欣是在他们时常约会的那条溪畔找到正在痛苦地一点点变回鲤鱼的李登云，看到李登云骨断筋弛、遍体鳞伤，关欣痛彻心肺，泪雨滂沱，但她迅速抹干眼泪，用水桶盛着来请孙思邈救治。
在孙思邈神乎其技的医术下，在关欣细致入微的照料下，锦鲤恢复了过来，最终变成了翩翩公子李登云。
第三次医治
这天吃过晚饭，孙思邈开始凝神写《千金要方》，突然传来急促的敲门声，孙思邈料想是有急诊，赶紧放下笔出来了，这时老家人已经开了门，迎面而来的是泪流满面的关欣，她手里提着一个小水桶。
一见到孙思邈，关欣就说：“爷爷，您快救救他，等他脱离了危险，我再告诉您是怎么回事。”
孙思邈从水中捞起鲤鱼，仔细检查了一番，然后扎针、上药、包扎。忙碌了好一阵后，这才舒了一口气说：“已经脱离危险了。只有伤了命脉动了元气才人变成原形的，怎么会伤成这样？”
关欣一边是眼泪汪汪，一边是咬牙切齿，讲述了他们今天的遭遇。
今天吃了晚饭后，关欣和李登云来到约定的地点相会，然后他们走在集市上，经过一家豪华气派的酒店门口时，正碰上一个喝得醉醺醺的锦衣公子和他的几个随从。锦衣公子一眼看到漂亮的关欣，便上来调戏：“妹子，你我遇上就是缘分，走，陪哥喝两盅去！”说着就来拉拽。
李登云上前一把推开他的手说：“公子，请自重！”锦衣公子一下子就炸了：“管大爷的事，活腻了！”说着用力推开李登云又把手伸向关欣，李登云立即把关欣拉到自己身后护住。锦衣公子一声令下：“小子们给我上去消除这个障碍！今天这道野味非尝尝不可！”话音一落，众随从一拥而上，对着李登云就是一通拳打脚踢，直到将李登云打倒在地爬不起来，关欣扑到李登云身上哭泣。
锦衣公子一脸淫笑，将手伸向关欣，突然他感到手被一条滑溜溜的尾鳍拍打了一下，他吃了一惊，看到眼前有一条鲤鱼在冲他蹦跳着而李登云不见了，再看四周的随从都是目瞪口呆，于是发出一声惊恐的尖叫发足狂奔逃去了。
经过孙思邈的妙手回春，最后又把受伤的锦鲤医回成李登云。
这天，关欣问：“孙爷爷，听说您会配制一种去恶汤，能让坏人在不知不觉中死去，可有此事？”孙思邈微微一愣，还是点了点头。“那您赶紧给我配一剂吧！”关欣咬牙道，“我要为民除害！”孙思邈摇摇头道：“此汤并非我所创，它能杀人于无形，太过阴毒，我只用一条狗做过实验，却从未在人身上用过。”关欣劝道：“像那样的大恶棍，留着是祸害，铲除是大快人心事！”孙思邈还是摇头道：“人命至重，有贵千金。医者以救人为己任，用医术杀人万万不可！”
关欣仍然没有放弃努力，此后又多次向孙思邈苦苦恳求，孙思邈最终叹息一声，同意给她配一剂，表示下不为例。
汤药配好后，关欣用一个小瓷瓶装着放在身上，她下山到大酒楼烟花地巡猎。果然有一天她撞上了“猎物”，锦衣公子再见没有到嘴的野味，顿时把那人变鲤鱼的诡异之事抛到九霄云外，奔上前就拉扯。
关欣假意抗拒了一番后，随锦衣公子进了一个酒楼的包厢，在喝酒时，乘其不备将小瓷瓶里的汁液滴入水中，待他喝下后，关欣将其灌趴下，然后溜了。
不久传出京兆府尹的公子得病的消息，公子四肢百骸犹如群蚁咬噬，奇痒难耐，遍请诸医无效，他们最后找到孙思邈。
孙思邈看后道：“此病古书里有记载，名曰‘百日痒’，乃是淫邪放荡所致，无药可救，但过一百日自然好转，好后不可再行那淫邪之事，否则就会复发。”
关欣得知后，不解地问孙思邈：“孙爷爷，您给我的不是去恶汤吗？百日内可要了他的命，怎么他死不了呢？”
孙思邈道：“我给你配制的不是去恶汤，而是劝善汤，还是适可而止，留他一条命吧，只要他不能胡作非为了就好！”
静默了一会儿，这时一旁的李登云叹息一声道：“是一条鲤鱼的时候，因为害怕被人吃掉，于是努力拼搏，终于跳过龙门化作了一条龙；可是谁曾想，龙要受天管束，稍不顺天意，便做不成龙了；于是就想做一个人，过一种平凡的日子，可是做人又被恶人欺！唉，怎么做什么都难呢？”关欣听了也是附和着叹息。
孙思邈手捋银髯，一脸恬淡的微笑，温和地说：“孩子，无论你扮演什么样的角色，都会遇到难对付的人和事，但是如果你想想，有人会因为你的存在而生活得更好，你就应当感到快慰。所以无论你遭受了怎样的不公与不幸，都不能成为自己邪恶卑鄙、自暴自弃的理由，不管怎样都一定要善良与勤勉！”
画师之死
宋徽宗宣和年间的一天，一大早从京师的瓦肆“闹红轩”里传出一个惊人的赏的画师匡瑞清被刺死在名妓何涓涓的香闺里。
匡瑞清本是个落魄潦倒的穷画家，因为一幅长卷《元夕观灯图》被徽宗称为堪与张择端的《清明 <http://www.*****.com/?magazine/1005-7943>上河图》相媲美而名动京城。后来，他在参加考画取士时，面对“蝴蝶梦中家万里，杜鹃枝上月三更”的考题，匠心独运，不画蝴蝶和杜鹃，画的是：草木荒凉之地，月影朦胧之时，身陷匈奴的苏武，怀抱节旄，在冰天雪地里打瞌睡。徽宗看后赞道：“睡必有梦，苏武梦见的当是远在万里之外的故国家园，这其中又暗合杜鹃啼血之意，构思实在是高妙!”当即授予他画院最高的艺学之职。
匡瑞清的死讯让徽宗大为伤感，他着令开封府尹全力调查，火速缉拿凶手。
具体调查匡瑞清一案的重任就落到了开封府捕头陆东川身上，此人三十多岁，精明强干，立志以前辈“御猫”展昭为榜样，是一条铁骨铮铮的汉子。他先调查何涓涓，从她那里得知了那晚的情景：何涓涓给匡瑞清弹琴唱曲，匡瑞清给她画像，一直到深夜，茶水凉了，她下楼给他端热茶，回到房间发现他倒在桌案上，后背一团血污，被捅了一个血窟窿。陆东川又问何涓涓：“那晚匡瑞清可得罪了什么人?”她回答说那晚来“闹红轩”的还有京城大富商金天禄，他们二人都点名要自己陪伴，闹得不可开交，最后还是鸨母想出一个抓阄的办法解决了问题，输了的金天禄气呼呼地走了。
凶手作案很麻利，现场没有留下任何蛛丝马迹。陆东川找不出线索，于是前往汴梁城内的金家查看。刚走进金家，就听见里面一片哭声，他看到金天禄躺在血泊之中，咽喉被刺穿。金夫人说丈夫是刚刚被杀，她看到凶手跳窗离去时的一个侧面，是个四十多岁的中年人，高大精瘦。一时间陆东川疑思盘结：这是巧合吗?二人的死是否有关联?如果有，凶手为何要杀两个有过结的人?他仔细检查现场，最后只在尸体旁边的地上发现一点带血的黄绿色粘液痰。随来的仵作说，这是痨病者的痰液。他问金夫人金天禄是否患有痨病?金夫人说没有，他们家没人得这种病。看来这是凶手留下的，有了线索，陆东川立即命令手下秘密查访各处药房、医堂和客店，寻找患有痨病的四十多岁高大精瘦的中年人。下午酉时便有捕快报知陆东川，在城北郊的一家小客栈里发现一个符合特征的人。
陆东川带着众捕快悄悄包围了那家小客栈，冲进去搜捕时，果然在一间客 <http://www.*****.com/?keywords/间客.htm>房里发现了要找的人。那人见了捕快，先是一惊，不停地咳嗽，然后又自顾身地烧着艾绒，施灸治病。
陆东川道：“我们是开封府官差，你有谋害两条人命的嫌疑，请跟我们回府衙接受调查。”
“稍候，这样赤身见官也不雅。”中年人言毕，直到把艾绒烧完了，穿好衣服，挺身向陆东川道，“两个人都是我杀的，不假;但要抓我，得看你们的本事了。”
陆东川一使眼色，两个捕快就扑上去，眼见斗不过，又有捕快扑上去，不料那人很是厉害，十几个捕快仍然稍处下风。中年人一边打一边咳嗽，等到众捕快支持不住了，陆东川便拔刀迎了上去，二十几个回合便将刀架在了中年人的肩上。中年人弃剑叹服：“不愧是开封府的名捕，在下余望岳服了。”
陆东川将杀人凶手押回开封府，投进了重犯监牢。此时已是晚上，府尹决定明日上午提审凶犯，要求狱卒严密看管，不得有差池。
第二天上午，府尹升堂提审杀人凶手余望岳，这时一个差役惊惶失措地跑来禀报：“大人，大事不好，犯人余望岳越狱逃走，陆捕头也被刺杀了!”
府尹立即前往监狱察看，只见陆东川胸口被刺，倒在牢门旁，手边的刀正在滴血，显然死前有过搏杀，而且还砍了越狱犯一刀。几个被打昏的狱卒这时也苏醒过来，他们说陆东川来提押犯人过堂，打开牢门时，余望岳突然挣脱了手铐脚镣，将陆东川踢倒在地，打倒众狱卒逃跑了。
府尹急忙向刑部报告了此事，刑部即令京城各个城门加强盘查，同时报知徽宗。徽宗听后十分震惊，命令刑部衙门一定要将凶手捉拿归案，绳之以法。
追捕凶犯余望岳的大任交给了刑部总捕头魏鼎成，人称“铁索神手”，栽在他手里的大盗恶徒不计其数。余望岳越狱时曾被陆东川砍伤，魏鼎成叮嘱捕快们特别留意近日买药寻医的人。可捕快们加紧搜索了几天，倒是发现不少受刀伤的，却没有一个是余望岳。查了几日，仍没发现凶手的踪影，魏鼎成郁闷极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