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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1章 天泪

战败螯王,轻云一把火烧了螯王洞,臭燻燻的烟气弥漫在山峰上空,那种臭气随风飘扬几十里不散,害得各山的妖王们纷纷紧闭洞门,骂骂咧咧的唯恐这臭气跑进自己山洞里。

轻云也受不了这种臭虫蜈蚣老鼠蝎子放在一起焚烧带来的恶臭,捂着鼻子匆匆忙忙跑回长寿山去了,幸亏此时刮的是西北风才没有影响到他这里。

......

距长寿山不远的一座铺满白骨的小山上,一个巨大的骷髅头漂浮在山洞里,此刻一双空洞无物的眼睛里喷着彩色的火焰,在他的下面则是一对对排列整齐的白骨冰。

“大王,螯王山被人烧山了,螯王下落不明”。

“什么人干的?”,许久,那颗骷髅头才缓缓的道。

“这……还不清楚”。

“没用的东西”,骷髅嘴巴里喷出一道火焰把报事之人瞬间烧成灰烬。

……

“死猫,王八蛋,我差点死在别人山洞里,你却跑到天上喝花酒去,你个没义气没良心的东西……”,轻云刚回长寿山不久大王猫也迈步从月亮上下来,月宫仙子如送瘟神一般把它从广寒宫里请了出来。轻云得知它在月亮上大吃大喝了一晚后忍不住揪住就打。大猫好像也意识到自己的确不够意思,所以任由轻云打骂既不还口也不还手,乐呵呵的趴在地上打着饱嗝。轻云一直打到手疼才停下,当他觉得出了口胸中闷气刚刚舒坦了一点的时候,熊牙扛着大棍气喘吁吁的爬上山来。原来这家伙见轻云被骗进洞里后,知道自己势单力孤便远远的藏了起来,一直等到今天夜半螯王山火起,知道轻云脱困而出这才回来。轻云一见他刚压下去的火气又冲上了头顶,简直要怒发冲冠。这个熊精比大猫还没义气呢,于是冲上去一顿打,一直打到手软才止。

三个家伙坐在山坡上,谁也不说话,抬头望着天上的大月亮各自想着心事。大猫在回味刚才的美食,熊牙心中震惊,眼前这位不起眼的小子身上好像多了一种气势,这是修行进了一大步的表现,是修士的蜕变。但是他藏在螯王山这么多天,山中也没有什么动静,那柳轻云这几天到底经历了什么?轻云觉得有些累,心中躁动不已,刚开始他以为是因为大猫和熊牙的原因,但是打完这两个东西,气也消了,心中的躁动却更强烈了。他望着月亮,脑海一片虚无,什么不去想,却总是感到心惊肉跳。

“我怎么心里扑腾腾乱跳,好像有大事要发生了呢?”,轻云打破沉默道。

熊牙马上跳起来,大棍朝天一举,“掌门放心,有我在没人敢欺负你”。

“滚!”,轻云没好气的道。

大猫嘿嘿一阵奸笑。轻云问,“你笑什么”。大猫指了指天上的月亮。

月亮已过中天向西偏斜,然而却显得更大更亮了,月中的那只黑色的眼睛也更加显得诡异恐怖。

“我怎么一直觉得有双眼睛在盯着我?就跟老虎一样,躲在背后伺机暗杀”,他望着月亮道。

“眼睛?什么眼睛?我怎么没有看到?”,熊牙道。

轻云指着天上道,“你瞎了你的熊眼了吧,就在月亮上有个黑色的眼睛,你仔细看!”。

熊牙吓的一哆嗦,揉揉熊眼盯着月亮观察好大会儿摇摇头道,“没有啊,我怎么没看到啊,不还是广寒宫吗?”。

这次轮到轻云惊讶了,那只眼睛上如此真切的存在着,为什么熊牙说看不到?突然,他听到一阵笑声,低头一看原来是大猫,这个家伙捂着嘴巴偷笑,笑的浑身颤抖。

“你笑什么?”,轻云非常的恼火。

大猫鄙视的看他一眼。

“你什么意思?”,轻云怒了。

大猫站起身来,指了指天上月亮,又指了指轻云,轻云立刻感觉到一股寒意游走在全身,他打了个冷颤,无形中好似有个幽魂扑在了身上,让他毛骨悚然,恐惧、惊骇一起涌上心头。

“怎么可能!”,他心中惶恐不安,”我是去过阴司的人,见过无数鬼魂怎么此刻却突然感觉到阴森恐怖?”。

身边传来大猫咯咯的笑声,轻云一把薅住它脖颈上的毛举拳就打。

大猫挣扎着逃离他的魔掌,一步登天来在天上,伸手抓住那只幽森可怕的眼睛,那只眼睛像只突然被人抓在手里的泥鳅,惊恐的挣扎着想要逃走,然而它又怎么能逃得过大猫的魔爪?

大猫抓着它,裂开大嘴,一溜火光从天而降,朝着轻云飞来。

“哈哈哈哈”,很远很远轻云就听到它戏谑而又无情捉弄的贱笑声。于与此同时,一股威压飞速迫近,让他不寒而栗,恐惧从内心深处迸发出来。

“逃啊”,轻云大叫着,撒丫子就要跑,然而,此刻他就像深陷在了泥潭中,有心无力,任双腿用力却丝毫动弹不得。

“请入劫”,一个没有感情的声音在轻云耳边说道。

“嘿嘿”,大猫站在他面前,亮出手里的怪物。

那不是黑色的眼睛,是一滴晶莹的水滴。

“死猫!滚开,不要害我!”,轻云恐惧的大叫。

大猫笑着把爪子往前一递,突然,那滴眼泪里发出一股巨大的吸力,轻云像秋后的落叶一般,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卷起飞入水滴中。

熊牙看傻了,呆若木鸡站在原地。大猫一脚把它踹醒,然后示意他去拿个碗来。熊牙赶忙跑回山洞,很快拿出一个酒盅,大猫把手中的泪滴放进酒盅里,然后趴在原地饶有兴趣的看着水滴,看着在其中挣扎的轻云。

……

轻云挣扎着从水下露出头,大口大口的喘着气。他被吸入一个大湖中,像颗陨石砸在水下很深很深的地方,幸亏水性好才没有被淹死。

“死猫害我“,轻云破口大骂。

他踩着水,抽出广寒剑,广寒剑依然寒气森森,但是好像缺少了点什么。

“你的灵气呢?”。

广寒剑安静无声,不再是摇头尾巴晃的银龙,反而像一只僵死的虫。

当他试着施展法术的时候,事实验证了他的担心,广寒剑变成了一把普通的宝剑,或者说是一块废铁。轻云心中大惊,连忙去拿扶桑竹,却发现已经打不开百宝囊了。他默默感受自己的气海,已与凡人无异。全身的法术都失去了,和修行前的自己一样,只剩下身上的蛮力。

“恁娘啊,这是什么鬼地方?!”。

大湖寂静,只有踩水的声音。

“这是什么劫?我怎么从来没听过?那是一滴眼泪吗?”,满脑都是疑问,然而大湖一望无际看不到人影,没有人能为他解惑。

天很低,触手可及。天空中没有星星没有月亮,湖水平静的像面镜子。

“金劫木劫五行劫,水火劫,阴阳劫,我都听说过,但这是什么劫?”。

“黑水劫?好像不是这样子的啊”。

轻云站在水中往远处眺望,夜色朦胧,层层雾气笼罩着湖面,目力所及有限。

他下意识的想要飞到天上看个究竟,却不小心身子一沉呛了口水,这才想起自己法力全失,或者说在这里根本无法施展。

他摸了摸手腕上的小蛇,小家伙呼呼大睡,根本叫不醒。他又重新潜回水中,水下可见范围有限,黑漆漆不知道有多深,随着往下潜身上的压力逐渐加重,视线越来越暗,终于,轻云忍受不了要被压碎的疼痛,转身冲出水面。

“呼~”,他吐净口中的湖水,大口大口的喘着气。

湖水平静,没有波澜,湖面被薄雾与昏暗笼罩,四面望去都是一样的昏蒙蒙,分不清东西南北。

过了许久,感觉体力恢复后他朝着前方游去。

哗啦啦的水声打破了这个小世界的沉寂,平静的湖面上泛起一圈圈涟漪,层层向外推去,不知道在哪里结束也不知道在何时停下。雾气没有因为有人来到而散去,从这个世界诞生之始它就笼罩在湖面上。这是一个忧伤的世界,湖水就像哭过后的眼睛,总是有一层水雾无法抹去。水中除了一个渡劫之人外再没有任何生灵,哪怕是一叶浮萍。而当他停下脚步之后,世界陷入死一般的寂静,看不到一丝一毫的生机,曾被人们厌恶的蛙声、鸟鸣、蝉噪声……此刻成了渡劫人迫切的期望,曾经的嘈杂让人烦躁,此刻的寂静无声却使人愤怒、疯狂、不安、恐惧而又绝望。

走走又停停,时间好似停止了。

异常的环境很容易让人回想起自己熟悉的世界。清澈的河水,飘荡的水草,嬉戏的鱼儿和儿时的伙伴,那些欢声笑语,嬉笑怒骂此刻全然不见。

孤独,笼罩着这个世界。

“有人吗?“,一声大喊在湖面上回响,像那层涟漪久久才散去。

“这是哪里?!有人没有?!“,声嘶力竭的叫喊声中包含了来自灵魂的愤怒与恐惧。

一道寒光劈开水雾,劈在水面上,水花激扬飞起又变成颗颗珍珠落下。

太阳落下星辰尚未升起的黄昏,是最易让人感到惆怅的,由惆怅而生孤独,由孤独又生落寞、凄凉。如果对生还抱有幻想,那凄凉之后就是对黄昏的恐惧。然而,此种恐惧不敌现在的万分之一。

“谁!谁在这里!给我出来“。一道水线朝着来时的方向冲去,当划水的速度渐渐慢下,拍打水面的声音越来越弱直至听不到的时候,湖中又恢复了宁静。

……

“掌门怎么了?“,另一个世界,熊牙问大猫,大猫咧嘴一笑露出两颗尖牙。

……

“是幻觉吗?“,轻云问自己,他不知道自己在湖中待了多久,只是感觉现在已是精疲力尽。

“不是幻觉,我明明看到一个穿白衣的人藏在雾里“。他又朝着另一个方向游去,直到再也游不动,他停下了,没有必要再耗费力气,

“这是在渡劫,进入了幻境,游多久多快也出不去这片湖“。

他想明白了,干脆站在水中,像一尊雕像屹立不动,静待变化的发生。这并不是解决眼前困局的好办法,但他多少能保留一点体力。

《渡心经》,轻云默默念诵,抑制住内心的不安和躁动,使得自己如老僧入定一般。

湖中的世界恢复了以往的模样,就像从来没有人进来过一样。

也不知过了多久,轻云感觉自己身体融化了,融化在这湖水中,一股意志——它好像是属于这片湖的意志,慢慢侵入他的脑海,但是又像是他的意志从脑海中飞出,溶入进了这片湖水里。

湖与渡劫人完全融合在一起。

“你在一片湖水里“,一股模糊的意志对轻云道,它是那样的虚弱,就像濒死之人努力说出的最后一句话。

“什么湖?“一个新生的意志轻轻的问道,好像刚才梦中醒来。

“不,我不是湖,我是一滴眼泪。可为什么我感到如此的忧伤,是谁流下了这滴眼泪?又给了我这么大的一个世界?“。

远处的水雾里出现一抹白,好像帘暮拉开一条缝,阳光照进黑暗的房子里在地上映出微弱的白色。

大幕拉开,戏如人生。

微风轻轻吹,吹散了雾气,露出一个世人闻所未闻的世界。

这是一片奇异的世界,它生长在一滴眼泪里,这个世界充满了忧伤。

……

“神奇啊“,熊牙盯着眼泪发出了感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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