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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为我轻歌

卡车驶进了一个小镇,穿过人来人往的街道,布拉克老爹不时按着喇叭,老卡车突突的冒着烟,在一个酒吧前停了下来。

这是个破旧的小酒吧,上面的霓虹灯都有些破了,布拉克老爹按了按喇叭,里面走出两个人来。这两个人个子不高,黑色头发,肤色比街上的人白一些,走到车前面,向车里扫了一眼。Negra的目光和他们对视了一下,就转过头去。

“Ciao!老家伙,你又来了?”其中一个人说。

一听到这句“ciao”,Negra抬起头来,眼里闪过一道光。布拉克老爹下了车,和这两个人谈了几句,就一起走进了酒吧。Negra坐在驾驶室里,盯着酒吧的门望了一会儿,就转过脸,漠然看着小镇上的来往行人。

5分钟后,从酒吧里面出来了四五个人,他们和前面那两个人一样,肤色较白,头发黝黑卷曲,个子不高,吊儿郎当。他们跳上车,卸下两捆甘蔗,抬进酒吧里。又过了十多分钟,布拉克老爹出来了。他的手里拿着几张纸币,满脸怒气。

“该死的畜生!上帝诅咒这些意大利佬吧!”

Negra听不懂西班牙语,但是西班牙语里“意大利”的发音和英文是相近的,那个单词“Italiano(西班牙语:意大利人)”刚一说出口,他就闪电般的扭过头来。

“什么?”

布拉克老爹怒气冲冲的发动汽车,没有回答。

五分钟后他把车子停在一个杂货店门口,下了车。杂货店老板看起来和他非常熟悉,他们交谈了一会儿,两个伙计就又从车上卸下一捆甘蔗,店主拿了一箱日用品和一叠纸币交给老布拉克,剩下一捆甘蔗,老爹就把车停在街边,零卖。顾客可以选择拿走,也可以选择榨成甘蔗汁。

在他出售的时候,Negra坐在一边,默默地看着。甘蔗很快卖完了,布拉克老爹也坐下来,抹着汗水。

“现在生意难做多了。”他用不熟练的英语介绍道,“以前我的甘蔗都会送到酒厂去,做成甘蔗酒。可是现在……”

“刚才那些人,”Negra问道,“是意大利人吧?”

“是。”

“我听到你在骂他们。”

“他们是一帮从美国来的坏蛋!”布拉克老爹愤愤地说,“自从他们来这里,……”

“从美国来的坏蛋。”Negra重复道,“他们做了什么?”

“他们占领了酒厂,还霸占了市场。”老爹点起一支烟,“这里本来有个酒厂,岛上的酒主要是销往大开曼岛的,那里游客多。可是几个月前从美国来了一帮人,……现在酒厂基本上要倒闭了,我的甘蔗也只好沿街卖了。”

“刚才那个酒吧里的人,就是这些意大利人吧?”Negra问。

“那里其实就是意大利人的窝。”布拉克老爹指着远处的酒吧说,“现在市场上所有的商户都得以最便宜的价格向他们提供货物,还要向他们交税。我刚才卖给他们两捆甘蔗,价格还不到我零卖的一半呢。”

Negra盯着酒吧,若有所思。

“那你为什么还要卖给他们?”

“这是规矩。”布拉克老爹叹了口气说,“每一个来卖货的,都要先把货物送到他们那里,他们不要了,你才能卖。否则,你就别想在这里卖货。”

“难道没有警察吗?”

“年轻人,警察都不是他们的对手。”老爹苦笑道,“他们来的第一件事就是干掉了一个警察局局长,警察根本不敢抓他们。他们的武器,比警察还要高级呢。”

“哦。”Negra 点点头,用阴冷的眼光盯着酒吧的方向,“看来他们干了很多坏事。”

“托他们的福,”老爹激愤的说,“我到现在都剩不下一点钱。我的马达坏了,可是我甚至找不出200美元去换个零件!”

“可是你……花了很多钱,为我治病。”Negra诚挚地说,“你是个好人。”

老爹笑着摇摇头,没再说话,他抽了一会儿烟,开车回家。卡车晃晃荡荡的走着,发出刺耳的声音,当车在海边公路上奔驰的时候,Negra又盯着大开曼岛的方向。他不时的把手伸出车窗,非常随意的指点着什么。

那天晚上,Negra表现得比以往活泼多了,甚至有些亢奋,他陪老爹痛痛快快地喝了一通。他感谢布拉克老爹救了他,也感谢维罗妮卡的长期照顾。

他是个讨人喜欢的家伙,至少老爹是这么认为的。老头子本来打算小酌两杯,不过他很快就把“再喝一杯”这句话大规模应用起来,酒顺着他的胡子流了下来,滴在他的身上。他畅谈起了年轻时出海的经历,还从自己的领子里扯出一个挂坠,里面是一张照片,那是维罗妮卡的奶奶,老头子把照片给Negra看,眼里噙着泪水。

“看……可怜的孩子,她的父亲和母亲在她4岁的时候在海上遇到风暴,从那以后,她就和我生活在一起……你看,我的维罗妮卡和她的奶奶多像啊……”

美丽的维罗妮卡看着Negra已经变成了一个清秀的青年,显得有些羞涩,不言语地把他的酒杯挪开,可是老头子把酒杯又拖了回来,“真是个美丽的姑娘啊!”他醉醺醺地说,“说起来……你到底从哪里来的?怎么会躺在海边?”

“说到这一点,布拉克老爹,我对你真的非常感激!”Negra却岔开话题,“这一杯祝你身体健康!”

老爹高兴地痛饮着,Negra为他倒满。他不谈自己是从哪里来的,只是频频表达感激之情。

那天夜里,老爹喝得酩酊大醉,维罗妮卡和Negra把他架到床上,给他盖上毛毯,老爹哼哼着,打起了呼噜。从房间里出来,Negra和维罗妮卡对视一眼,姑娘的脸上浮现起红晕。

“我爷爷很喜欢你……”她扭捏地说。

“我也很喜欢他。”Negra微笑着说。他走过维罗妮卡的身边,向房间走去。

“你……不想做些什么吗?”

Negra转过身来,他看到维罗妮卡背靠在布拉克老爹的门上,双手背在背后,咬着嘴唇。Negra沉默了,他知道姑娘在暗示什么,似乎有些犹豫,他沉思了一下,挤出一丝微笑。

“维罗妮卡,……你愿意为我唱一首歌吗?”他要求道,“在我卧床的时候,我经常听到你在外面唱歌,很好听,我想你专门为我唱一首,好吗?”

“当然可以!在哪里?在这里吗?”

“……到你的房间去好吗?”

维罗妮卡显得很高兴,她轻盈地走进自己的房间。Negra靠在她房间的门口,笑着看着她,月光打在他的脸上,他显得英俊而帅气,维罗妮卡痴痴看着他,捏起裙边,像蝴蝶一样转了个圈,用拉丁少女特有的嗓音吟唱起来。

“En un día de estos en que suelo pensar

"hoy va a ser el día menos pensado",

nos hemos cruzado, has decidido mirar,

a los ojitos azules que ahora van a tu lado……”

在这歌声中,她看到那个男人低下了头。

“太美了……谢谢你,维罗妮卡。”Negra低声说,“你很美,你很善良,你的歌曲很好听……这是你给我的最好的临别礼物……”

歌声戛然而止。“什么?”维罗妮卡睁大眼睛。

Negra向她伸出手去:“好姑娘,我永远不会忘记你们的。”

维罗妮卡已经什么也听不到了,她最后的记忆,就是Negra充满歉意的脸。

第二天快到中午的时候,莫达医生到布拉克老爹家换药,他来的时候,老爹正在门前抽烟。由于昨夜喝得太多,老爹感到晕乎乎的。

他没有去叫维罗妮卡。

“也许他们还没起来……”他想,“倒是个好小伙子,力气也大。维罗妮卡看起来也挺喜欢他的……”

莫达医生来到他面前时,老头子没有让他进屋,只是把烟草递给他。莫达医生探究的往里面看了看,老爹点点头,莫达医生露出了笑容。

“是个好小伙子!”

“是不错。”老头子感伤起来,“维罗妮卡啊,我的孙女长大啦……”

两个人在门口抽着烟,望着大海,医生率先打破了沉默:“昨天镇上出大事啦。”

“什么大事?”

“昨天夜里,有人把意大利人的酒吧砸了。”

“圣母玛利亚!你在说什么啊?”

“是真的。”医生高高兴兴的说,“把里面砸得一塌糊涂。听说昨夜里面枪声一直没断过,今天早上镇上的人发现所有的意大利人被捆在一起,吊到了广场上。”

“什么?”布拉克老爹说,“意大利人有枪,这怎么可能?”

“当然可能,现在全在警察局里关着哪。”医生兴高采烈的说,“这下子警察局长要高兴了。”

“是警察吗?”

“不是。”莫达医生神神秘秘的说,“老巴斯卡告诉我说,昨夜是有一个人走进了酒吧。是那个人干的,绝不是警察。他们说,那人是圣?胡安派来的骑士……”

“爷爷!”维罗妮卡头发散乱,从里面冲出来,喊道:“Negra……Negra,他不见了!”

“什么?”

两个老头都跳起来。维罗妮卡的眼睛红红的,手里拿着两个纸袋。

“他昨晚把我弄昏啦……什么都没做……今天早上我发现了这个……他走啦!”维罗妮卡挥舞着手中的一张纸,“他还留下了这些钱!”

布拉克老爹接过这张纸,上面用英语整齐的写着:

“这钱是干净的,请务必收下这些钱,虽然它不能表达我对你们的感激。请原谅我不辞而别。我必须去做一件事。我希望自己还有机会,向你们当面道谢。”

两个纸袋里装着一叠叠的美元,他们都吓呆了。其中一个纸袋上写着“布拉克先生”,老爹拿起来看了一眼,吓得脸色煞白。

“圣母玛利亚!这……至少有六七万美元!”

等回过神来,他看到另一个纸袋上写着“医生”,他们把这个纸袋交给莫达医生,老医生哆嗦起来。他从一叠叠的纸币里取出了一张纸条,上面写着:“现在你可以去买鲸鱼了。”

医生舔舔嘴唇:“老布拉克,还有你的马达,你可以换一台卡车了。”

维罗妮卡抽泣起来。

两个纸条的下面都有落款,那是两个方块字,医生、老爹和维罗妮卡都看不懂。这两个他们看不懂的字是********字——

“佳乐”。

此时的佳乐坐在一只快艇上,凭着船上的指南针判断方向,向大开曼岛前进。

一个岛出现在他的左边,又逐渐到了他的身后,那是小开曼岛。海风猛烈的吹着,佳乐的头发被吹到了脑后,他眯着眼看着前方,目光阴冷。

从看到那块布的那一刻,佳乐的心就死了——那是张敏敏衣服的一部分,佳乐认出了那料子和颜色。爆炸时他只抓住了张敏敏的衣服,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那样的爆炸,即便是上界神子,也无法幸存。——张敏敏已经死了,而且尸骨无存,长眠海底,可能永远也不会找到,而自己的幸存只能用奇迹来形容。

他想起那个女歌手的歌,Just one last dance……这是冥冥中的魔咒吗?那一夜的轻舞真的是最后一舞吗?握着戒指,他潸然泪下。

这次两家老人精心策划、意义重大的求婚旅行,承载着多少甜蜜的梦想啊!正常的话,自己应该会牵着张敏敏的手,回去向大家宣布:我们要结婚了!

订婚仪式,购买礼服,蛋糕,婚礼进行曲……张敏敏会穿着红色的中式礼服,而他,会亲手揭开她头上的红布……他们会有孩子,会长相厮守,正如那首歌所唱的:“我能想到最浪漫的事,就是和你一起慢慢变老。直到我们老的哪儿也去不了,你还依然把我当成手心里的宝……”

佳乐的嘴唇抽动着,牙齿咬得发出咯咯的声音。

为什么我胆子那么小!为什么我那么犹豫!为什么我没有说出那句话来!

“敏敏,请你嫁给我吧!”

在他的心里曾经无数次的幻想过这样的场景,他单膝跪在美丽的张敏敏面前,诚恳的向她求婚。

“敏敏,请你嫁给我吧!我愿意一生一世忠实于你,爱你,照顾你,保护你,把我的一切交给你。你高兴的时候我会陪你一起高兴;你伤心的时候我会和你一起分担。我愿意把自己的一切都交给你!”

当时,佳乐还在琢磨,这样求婚是不是代价大了点。把自己的一切都交给她,那岂不是连自己的银行卡、工资卡什么的全部上缴了?一个男人兜里没有点钱,实在是太可怕了。——现在他愿意什么都给她,可是她已经不在了。

佳乐的心里只剩下了仇恨。

布拉克老爹、医生和维罗妮卡永远也不会想到,他们救下来的是一个神子——神仙的后裔,也许是神族的鲜血再加上一点点运气保住了佳乐的命,也帮助他以异乎寻常的方式恢复。没人的时候,他经常指着远处的碎石,练习射击。不知何时,他的神力恢复了,他每一指点出,都会击中目标。恢复的法力更加强大,他居然将岩石点碎了。

如果那天法力没失效,他完全可以击倒黑帮快艇上的人,张敏敏完全可以把他们全部扔到海里去。为什么那天,自己却完全发挥不出法力呢?他百思不得其解。——就算想出来又能怎样?张敏敏已经不在了,在他的脑海里只有一个念头:

拜你们所赐,我差点丧命,失去了一切随身物品,还有护照。这我都可以忍受,可是,你们还令我失去了自己的爱人。

我要杀了你们,就算你们跑到天涯海角。虽然我没有护照,可是那怕偷渡,我也会不惜一切代价消灭你们,要么我死,要么你们亡。任何人胆敢阻止我,我会将他一并干掉。

科里昂。

安东尼。

蒙特卡洛家族。

你们全部都要为此付出代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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