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日,在三具骨架面前,白年青与沈多对峙。
沈多道:“打败了我,你才能独行其是。”
白年青道:“你打败了我,你才能去搬禁军。禁军是沈声沈大侠带的,又个个一身好武艺,你想扫平伟石国一点也不难。”
沈多道:“动手吧,用不着说这么多。”
沈多还在提心,他要用一点神去关顾白衣女人燕婴。
这女人的本领出神入化,比白年青更厉害。
白年青道:“你用不着顾及她。”
白年青道:“燕婴,如果我战死,你只要去完成沈大侠的心愿就是了,千万别与他为难。”
燕婴悠然道:“你不是白年青么?你不是金丝草鞋银草帽么?为什么会被他打死?你如果被他打死了,我什么都不会管。”
白年青看着她,她的眼中盈盈透着水一样的笑意。
白年青道:“好。”
沈多道:“白公子,那些矮人干你什么事?连你这个燕婴都是被人家赶出来的。”
白年青一笑道:“我这个人就是爱为不相干的人拚命,这你不知道?”
白年青不出手,等着。
他没了草帽,草帽给了燕婴,因为沈多的锤子被燕婴给毁了,所以他也不用兵器,他也不能用那草鞋。不用草鞋草帽,他能胜得了沈多么?
沈声的掌法天下驰名,沈多也不会弱。
他能胜得了沈多么?
沈多以掌式起手,同白年青一搏。
沈多一出掌,就双掌抚胸,一掌放在左胸上伤、下死二要穴上,又一掌亦放在右胸上伤,下死二要穴。这一姿势极怪。起掌式不图攻而抚胸,本就是一大怪事,而且双掌抚胸,敌人若攻,他如何防备?
白年青愣了,天下掌式,没有这一招起手式。
燕婴突然脸色一变,吼道:“慢!”
她一飘而飞到二人中间。
燕婴对沈多道:“你这掌法是‘狸掌’?”
沈多点点头。
狸打不死,打腰而活首,打首而活尾,打尾而活心。且又机灵,百般纠缠,能食虎豹脑髓,虽百折而不放松,直至敌人脑空毙命方止。
“狸掌”为天下失传掌法,当日神尼传艺,曾告诫燕婴:会狸掌者难敌,要万分小心。
燕婴叹道:“白少侠,你还是让沈多去吧,‘狸掌’难敌……”
白年青脸色肃然,他笑了一笑,道:“难敌也得敌,不然沈君不是去得太轻松了么?”
沈多笑道:“好!”
二人战在一处。
白年青的武功很芜杂。
他迭迭遇险,狸掌一机变,几次撕抓在他的要穴上,都被他变势滑脱,身了轻轻纵出。
哗——白年青的衣襟被扯破。
他一愣,道:“好!”人旋又冲了上来。
沈多叭地一掌击去,白年青身子一斜,想来一招“风逸鹤轻”,转向避过,不想沈多这掌忽然出而化勾,勾又变指,指又成勾,四变而抓住了白年青的胸前。
白年青的身子横着一飘。
胸前衣服被抓透,胸上被抓出几道血痕。
燕婴道:“小心!”
白年青一咬牙,又冲了上去。
这一回他又变用“醉拳”来斗沈多。
醉拳,乃系本朝打虎武松学艺时观一市井老人醉中习武所得,武松嗜酒,拳法便更得精要。白年青江湖行走,偶从一僧习得。这时江湖上武林人多不曾习得这醉拳,不知这失势之中有势,不知这无法之中有法。白年青趔趄冲撞,歪斜倒栽,几次从“狸掌”下逃脱。
但他没攻击之力,只有闪避之功。
两个人已战了两个时辰。
沈多道:“你只守不攻,势必会一招失势,那时便成了一具死尸,这是何苦?”
白年青道:“我不该带你入洞,也不该让你知道沈大侠有遗言……你枉为沈大侠的兄弟,却违反他的心愿,你就是杀了我,又有何益?”
叭——沈多一掌变勾,抓在白年青的肩上。
一阵剧痛,让白年青一声嘶吼。
沈多抓下了白年青肩上一片肉。
燕婴举步欲上。
白年青道:“燕婴,你如果动手,以后再也别想见我……”
燕婴只好止步。
白年青又一笑:“沈多,你还不曾打败我……”
沈多道:“再打,你就只有一死了。”
白年青苦笑道:“我答应了沈声,只好死。”
两个人又战在了一起。
太阳已经落在山边。
燕婴仍站着,象一个白色的影子。
树林变得更浓更密了,林子一会儿一变样子,一会儿比一会儿更黑。
两个人仍在厮杀,在拚命,但招式已经很慢了,两个人都在喘。沈多的“狸掌”虽然慢,但仍很犀利,出手仍很凶猛。
白年青已经没有力气去施“醉拳”了,所以只好以道家的“小无相功”去抵对沈多的神掌。可小无相功是要花功力的,他已没多少力气,所以随招变式的动作就没多少气力,也频频失势。
叭——沈多一掌变虚,一脚蹋实,把白年青踢飞起来,落在林子边。
沈多不动。
白年青又冲上来。
叭——又一掌,白年青直撞在树上。咔吧吧——小树干被撞折。
白年青仍想挣着起来,但他已经没有一点气力了,爬不起来了。沈多站在他面前,喘着,二指直逼他咽喉,手指也在抖。
白年青忽然闭上了眼,笑了:“你赢了,可你赢得也好累。”沈多不笑,他冷冷地说道:“你为什么不对她讲几句诀别的话?”白年青道:“要我跟她讲话?”
沈多冷冷地点头。
白年青道:“燕婴……”燕婴站在远处应了一声。
白年青叹道:“你说得对,这‘狸掌’果然天下独步,我对付不了。燕婴,你能对付了‘狸掌’么?”
燕婴的声音很清晰:“我能。”
白年青一笑道:“可惜我看不到了。沈多要恢复气力,至少到明白才会同你一战。行了,你杀了我吧!”
白年青让身子动了一动,倚得更舒服些,闭上了眼睛。
沈多的二指直指着白年青的咽喉。
他马上就可以杀白年青。
沈多忽然盯住白年青,叫道:“燕婴!”
燕婴仍站在原处,幽幽地道:“做什么?”
沈多道:“我刚才很疲惫,你为什么不冲上来杀死我?你现在后悔不后悔?”燕婴道:“我干嘛要杀死你?我想杀死我自己。你知道不知道,我想和他死在一起,总死不成,这一次能死了。”
沈多二指不动,回头一视。
燕婴把匕首对着自己的心窝。
沈多冷笑道:“你没把握制得住‘狸掌’。”
燕婴冷冷一笑,道:“告诉你,我会七七四十九式‘猫变’,你的狸掌功夫不到家,第七式和第十三式出掌略迟,我可以在你用第七式时重伤你,在你用第三十式时打死你。”
沈多不语。
白年青仍闭眼等死。
沈多突然笑了,他轻轻地笑,笑得两眼都满是热泪,满是温暧。沈多道:“你身上有没有酒?”
白年青道:“你杀人,还想喝人家的酒?”
沈多笑着:“我不想杀你了,我现在改了主意,只想喝酒。”白年青一叹道:“没用。你不杀我,我也绝不让你去讨大宋的救兵。”
宛多笑:“我不去,我跟着你们俩走,你给不给我酒喝?”
白年青一纵而起:“走,找酒去!”
燕婴身形一动,马上站在他俩面前。
沈多叹道:“你一出手,我就会败给你,恐怕不出十招。”
燕婴笑了,笑得很孤傲:“男人讲话怎么掺假?你只能走上六招……”
燕婴掏出了酒,这是一瓶好酒。
沈多大喝一口,道:“好酒!真奇怪,女人怎么总揣着酒……”燕婴一笑,酒涡浅浅的:“一点也不怪,因为女人能喝酒。女人一握酒杯,就比男人能喝。你信不信?你要不要和我比试一下?”沈多犹豫,看着燕婴,终于摇头:“我信,我比不过你。”
白年青抓过酒瓶,狠狠喝了一口,道:“你错了,她根本就不会喝酒。”
沈多看着白年青,看着燕婴,突然哈哈大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