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年青和燕婴住在林子里。他们如今成了一对恩爱夫妻。燕婴的大眼睛很迷人,但有时也露出迷惘,因为她不知道是不是该为亲人担心。
她不问白年青做什么,只是默默地看着他。
白年青抱着她,轻轻地抚摸她。
她从他怀里掏出一束鹰羽。
她惊讶:“你还留着它?”
白年青点头:“它救了我,也救了你。”
燕婴语音一沉:“那只鹰死了。是一只小鹰,是那一对鹰的雏儿。”
白年青抱紧了她:“我们还可以有一只鹰。你为我生一只鹰……”
燕婴害羞地偎在他怀中。
白年青道:“那时,她好温柔,你象一个疯子;如今,你好温柔,她变成了一个疯子……”
燕婴不语,很是伤感。长长地一叹,叹天地?叹造化弄人?
白年青决心去燕氏坞看一看。
他想,应该抽薪止沸,燕氏坞那些坐矮凳、吃粗食的男人们大概会有个主意。
他匆匆向燕氏走去。
他正走过这一片树林。
这是一片恶运之林,从他入这树林,就没逢到过好运气。
幸亏他在这片林子里见到了燕婴。
他想匆匆过林子。
但他被钉住了,象被钉子钉在地上。
他又在林子中间的大道上见到了一个矮人。这是伟石国国王,一个退位了的国王。
白年青不知说什么好。
伟石国国王先讲话了:“你想去燕氏坞?你去燕氏坞看看,你想看看从哪儿下手,好彻底毁了燕氏坞?”
白年青不讲话。
老人道:“你错了,你毁不了燕氏坞……”
白年青仍然不讲话。
老人道:“我今天要杀了你!”
白年青心中一惊。在这片林子里,除了那个沈多曾用“狸拳”败他,再就是燕婴能杀他。他倒是想到过沈多可能杀他,想到过燕婴可能杀他,但从来没有想到过这个伟石国国王会想杀他。
但他知道,这三个人中,恐怕只有这个伟石国国王最有把握杀死他。
他可能会死在这片林子里。
这老人很镇定。
他的头很大,手却不大。
白年青道:“你杀过人?”
老人道:“没有。”
白年青道:“杀人很困难。”
老人道:“不比救人困难。我救过上千个人,有些是已经死了的人。你承认不承认救人更难?”
白年青点点头。老人道:“我第一回杀人,学着杀,就先杀你。”
老人道:“我用洋辣子,你也可以用你的草帽、草鞋。”
白年青点点头。
老人一纵而起。
尽管白年青有所准备,还是吃了一惊,老人的身子一纵,竟然飞得象一片羽毛一样轻。
老人落在他身边,吼:“看掌!”
一掌似刀,带极劲力的罡风。
这又是一式“狸掌”。
天下多少人会“狸掌”?是不是会狸掌的人都叫他白年青碰上了。
他叹一口气,打起精神迎战。
老人的狸掌无懈可击,浑然天成。
五招之后,白年青的上衣就被他扯下。他突然知道,同小矮人交手实在不是个好事。
老人的身形在他腰际窜来窜去,掌影幢幢,让他迭迭遇险。一掌化勾,勾又化掌,掌又戳成指,指又化成勾,打得他无力招架。白年青的样子很狼狈。
老人道:“你只要答应走,带着燕婴离开这里,再不管这里的闲事,就饶你一命。”
白年青道:“可惜我已答应了沈大侠,活人不能诳死人。”
老人道:“那你只有一死。”
哗——老人又撕下一片衣襟。
白年青遍体鳞伤。
他用力向后跳去。
白年青决心用他的草帽。
草帽去势很快。
老人急忙闪避。
草帽又向回飞,唰——在空中炸开了,象炸成了一片闪电,白年青猱身急上,抓住闪电的尾端。
叭——手一抖,一声脆响,草帽化成了银鞭。兵器在手,白年青复又振作,拚死争战。
老人手一抖,握出了一柄匕首。
匕首是利刃,有一阵阵罡气直逼银鞭,使鞭梢飞斜,人便欺身进来。
几次匕首都差点刺入白年青身内。
只差一点点儿。在那一点点儿时,都是老人在犹豫。
白后青突然住手了。
老人道:“为什么住手?”
白青年道:“打也没用,任你杀剐就是了。”
他愿意死是这个老人之手,因为他这时想到了默默不语的燕婴,突然很怜惜她。
他心中暗道:“燕婴,我情愿一死。”老人笑了:“你想不想试试最后的运气?”
“怎么试?”
“丢开手里的兵器,以指化剑,做那东方朔的奋力一击。在飞纵时,同时发出暗器。”
“好。”
两人站在六七尺外,面向对方。
都扔掉手里的兵器。白年青轻轻放下银鞭,老人则把匕首一掷,匕首飞入树林。
老人不要他的兵器了,难道他自以为必胜?
两人站好,突然同时一吼。
白年青一啸似清风,老人一啸似苍龙。
林木倏忽颤抖。
一个人倒在了地上。
一个人怔在了当场。
白年青无论如何也不明白,他为什么没死?他应该死的,他刚刚已抱着必死之心。他向上一纵时,金丝草帽以动,四十八根金丝一根根全射进了地下。他身子向老人一纵,漫天杀气一下子杀向天空。
他本该必死无凝。
可他飞了过去。从老人头上飞了过去。
老人却躺了下来。
他愣了!他不知这是怎么回事。
老人躺在地上呻吟。
他喊白年青:“孩子,孩子,你……过来!”
白年青慢慢走近他。
老人气息微微:“你是个男人,好好照看燕婴……”
白年青点点头。
老人道:“燕婴、燕姿,大指、小指,十指连心。”
白年青跪在他身边。一掌抚胸,催动内力,助他,护住老人心脉。
老人闭上了眼睛,喃喃道:“我可以去见你了,可以见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