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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静卧起狼烟

金乌西坠,玉兔早早就在另一侧山头等候着,看来是等急了,太阳刚隐落于山后,它便急急忙忙现出原形。

丁老三卧在草丛深处,秋的凉意透过泥土隔着粗布长衫浸进身体。感觉有点冷。看着奚小妹在不远处凝神打坐动也不动。不免心急如焚。再趴多长时间才是一站呢?暗暗后悔遭受这份罪。

垂死挣扎的蚊子们又来添乱,嗡嗡嗡嗡,抱着丁老三的脑袋吵作一团。嘴急和想得开的已然下口开叮。秋都来了,还能存活几天?便是死了也要做个撑死的蚊子才对,就是被人一巴掌拍死,也算死得即干脆又壮烈。

这个呆子难道是死人?怎地这样咬他,也不见有丝毫反应呢?

蚊子们见有便宜可占,全都争先恐后地往上叮。

叮得丁老三苦不堪言

偷窥一个大姑娘本来就是臭不要脸的事,如果偷窥过程中再让大姑娘给发现,那脸就彻底不用要了。如果又想偷窥又想要脸的话,最好的办法就是绝不能让人家发现。当然还有更好的办法,那就是不偷窥。

丁老三一动不敢动,大气都不敢喘。奚小妹不但武功极高,而且耳聪目明。

蚊子们嗡嗡之声锐减。

都忙着趴在丁老三脑袋上吸血。

其实蚊子和人一样,不知天高地厚的多了去了。有一大批蚊子不知道自己到底有多大的肚量,直吃得肚瓜滴溜溜圆。一翻身,撑死了。上头盘旋的蚊子早就因为没地方下脚而等得不耐烦,见有空隙,连忙俯冲下来狂叮猛咬。

丁老三出身暗器世家,耳力惊人,听风辨位判别数量很有一套。当下哭丧着脸细细一数,脑袋上居然有蚊子七百多只。如果算上撑死的,应该过千了。。

看来自己很招蚊子们待见。

丁老三不心疼鲜血。大丈夫流血何足道哉!

心疼脑袋呀!

这可是绝无仅有、自己唯一的一颗啊。

估计目前变形不成问题。

丁老三在蚊子们的饕餮暴饮之中忽然就明白了两个道理——

其一、占小便宜偶尔要付出惨重代价;二、金钟罩铁布衫对蚊子来说毫无用途可言。

正在胡思乱想之际,天空忽然有一声尖细悠长的叫声传来。仿佛是仙女擦黑下凡到人间,惊觉来得慌急忘了穿衣衫。不对……猎猎衣袂破风之声冲耳传来,难道忘穿的居然是裤子不成?跟着‘砰’一声闷响。可以肯定了,此绝非仙女。记忆里没听说仙女因为没穿裤子而自杀的,你是仙你可以变的嘛!对不对!你、你变成骡子,普天之下没一个会关心骡子的雌雄。

奚小妹骤见崖顶有一物正翻滚而下。那物滚动之间带动枯枝败叶细碎泥石纷纷滑落如雨。

奚小妹霍然长身而起。

丁老三见机不可失,双手抱头,好一通胡噜。这感觉真爽。

奚小妹借着如银一样的月光,看上方那物。

那物停在断崖斜坡之处。那里正是奚小妹白天采集花瓣的地方,满山坡清一色全是刺玫树。

奚小妹仰头引颈,一边避开纷纷的落物,一边仔细观察。

那东西一动不动。

奚小妹翘首期盼……

丁老三连忙做好英雄救美的准备。

斜坡顶上那个可恶的东西再无动静。此时落物已消,仿佛刚刚什么也没发生过一样。

奚小妹哭笑不得。盆子里的花儿醉温度马上就到火候。自己是进不进去泡呢?进去吧?崖顶那物掉下来砸着可怎生是好。换个地方吧?这大澡盆子自己又抱不动它。哎呦,可难为死你姑奶奶了。

丁老三也看出了个中玄机,不由暗暗地好笑。

奚小妹原地踱了几步。像是仙女下凡,突然发现人间比天上还美,思量着到底要不要再回到天上一样。难取难舍。

丁老三笑得眉毛弯弯。眼纹到处,蚊子躲闪不及,登时又给挤死了七八只。

奚小妹又踱了一步。从丁老三的方向看,她的额头刚好遮住了整轮明月,只有月亮的微光镀在奚小妹的鼻子与额头。

丁老三骤见一道光华,奔自己电射而来……

这道光华若无奚小妹额头遮挡住月亮,自己断然不会发觉。

霍地一个凤点头。

嚓!一声脆响。身后几米远一棵凤尾竹齐腰而断。

丁老三苍鹰一般跃起。等死丁老三坚决不干,无论何时何地。

疫竹‘扑’一声,扎落于泥土之中。

“谁?”奚小妹娇声断喝。

“哈呀呀呀……”一阵乌鸦般的笑声响彻整个山谷。

丁老三急忙跃到奚小妹身旁,二人唇齿相依。

笑声来得突兀,仿佛由打天穹洒下,毫无着地。单凭这一点就知道来人功力深不可测。

二人背背相抵,心中都是惊异不定。丁老三朗声大喝道:“何方朋友?因何鬼鬼祟祟,请现身相见。”

奚小妹觉得挺好笑。听丁老三光明磊落的大喝,再看拔得笔直的身形,又有谁会知道这小子当面一套,背后一套呢。

了解丁老三就好比了解自己腮边那颗痣一样。从前在义军队伍里就听说身边有这么一位传奇人物,功夫好不说,他锻造的兵刃更是谁用谁夸。心里一直很是仰慕,可惜无缘一见。自从四人躲避这里并且结拜为兄妹之后,心里便牢牢地装下了这么一个人。其实早就发现了丁老三躲在隐暗处偷窥,自从丁老三不小心长叹一声的时候就已经察觉。而且是在三天之前。有些事情挑明就没意思了。

奚小妹感受着丁老三背部传过来的温暖,即羞怯又激动,即紧张又踏实。就这么站到海枯石烂,也无怨无悔。

乌鸦般的笑声与崖顶那物像是商量好的一样,也是光打雷不下雨。了无声息。

如果没有被暗器斩断的那株凤尾竹,丁老三真后悔自己现身出来。此时现身跟现眼没什么两样。

即然已经出来了,总不能再躲回去吧。

偷窥这么不要脸的事儿都能干得出来!丁老三发现自己胆子真是越来越大了。这他妈都是在江湖里学的。想当年放个屁脸都红。真是不比不知道,一比吓一跳。

“崖顶那个东西一直没动,刚才笑的人绝不会是他。”丁老三自认这点把握还是有的。忙小声提醒奚小妹。

“我知道。”

丁老三说完就开始后悔,这不明摆着自己来了有些时候吗。该看的不该看的都看了。关键在于并非受邀而来。

闻着奚小妹身体散发出来的处子清香,丁老三即惭愧又后悔,真想一头钻进地里躲起来。我要是穿山甲就好了。

刷!一条人影从竹林中跃了过来。

“是二哥”

丁老三急忙提醒奚小妹。

一点银光乍现、状若裂空的流星——

二人被二哥的出现牵扯大部分精力,稍一疏忽,又没发现银光出自哪里。

银光快似电闪,激射空中那条人影——

空中哪还有地方躲呀?

丁老三手心里早就扣着一枚金钱。就是外圆内方的那种。这枚金钱在寻常人手里只能换俩烧饼,但在丁老三手中便成了杀人的利器。当然,也有救人的时候。便如现在。

金钱疾追流星——

可惜相差尺余未能击中。金钱凭空遁影,没了踪迹。

完了!

丁奚二人都是一般心思。

流星在空中那人的身前只闪得一闪,也没了踪迹。

来人作势落在丁奚二人身旁。还好,不是跌落。

正是二哥二丑。

二丑手里抓着一顶草帽。草帽从不离头,如今却在二丑手里。

二丑攥着草帽,满脸刀疤在夜色里不断扭曲。滴滴暗色液体从草帽的最底边缘往地上滴淌。

“二哥,你的手!”奚小妹不由惊呼。

“无妨。”

二丑把手摊开,草帽上面乖乖地躺着一枚暗器。窄小如一节指肚,短若桑蚕,通体晶亮,月下凛凛放着寒光。此物单薄若纸,恰似刚出蛹的蝉翼。

“寒蝉钺!”

“巴颜喀拉十三幺!”

丁老三和奚小妹异口同声。

三个人都知道这枚暗器的名字。当然更知道是什么人使用它。

那么……

人呢?

凉风阵阵,竹枝轻摇,月光洁白,如雪似银。

惊现两枚暗器。居然连人家躲在哪儿都不知道。

三人成鼎足之势,心都砰砰狂跳。微汗沾衣。

“二哥也知道巴颜喀拉十三幺?”

丁老三轻声相询。这句话问得虽然有些失礼,但二丑知道三弟是关心自己,也不作他想,朗声道:“我非但知道巴颜喀拉山的十三幺,而且还知道十三幺改了名字。”

“改名字?”奚小妹挺奇怪,连忙问:“难道十三幺死了几个,变成了五幺或者六幺?”

“非也非也。”丁老三抢言道:“是改成十三,十三……”往下却又吞吞吐吐不说了。

“对,的确是改成了十三爹。”

从二丑的语气里,奚小妹多多少少也听出来,他有点不大情愿往出说。

奚小妹讶然道:“我还以为他们都死了。”顿了顿又道:“他们咋起这不要脸的名字呢?”

二丑冷森森地接口道:“他们的确是死了。”

满脸疤痕的二丑在这月高风轻柔柔夜色之中,提及到十三幺,也不禁一阵心寒。

休说提起,想起这个名字都睡不好觉。

“十三幺是死了,可他们的儿子却没有死。这也是他们一齐改名的原因之一。你们知道是谁杀了十三幺吗?”二丑目光四下搜寻,问的却是丁奚二人。

丁奚二人一头雾水。各自摇头。

“传说中是他们的儿子——路十三。”

二丑不习惯让人猜谜。

丁老三长长出了一口气。心想:这就好办了。忽然心中又是一凛,十三幺死了也没用啊,二哥手上这寒蝉钺到底是哪来的呀?

月光下的山谷空气清凉。微风拂动,上弦圆月毫不吝啬地普照下来,山石竹林历历尽收眼底。

三人呈鼎足之势。目力所及不做第四人想,可是心中均又明镜一样。两枚寒蝉钺决不可能是从巴颜喀拉山飞来。巴颜喀拉山距此千山万水,寒蝉钺没长翅膀,而且从劲头、力道和准确度来讲,分明是目标明确,有的放钺。

六只眼睛分毫也不敢放松,由远及近,由近到远,往来搜索。

一丈之外一棵细榆树干上,一只寒蝉从蛹里费力地抽出翅膀。这小东西被奚小妹灶火波及,以为春天来了,急急忙忙从准备冬眠的地下洞里爬出来,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好不容易爬上了树干,认为这下可安全了。抽出双翅迎风抖动。满以为暖暖的春风一吹,转眼自己就可以变成蝉老大。不料想外头这风儿竟然是做梦也想不到的寒冷。后悔不迭。连忙变出为进,又要缩回到蛹里去。蝉蜕轻薄易碎,怎堪这糊涂虫子三翻两次进进出出,‘咔’一声轻响。蝉脱碎裂,掉下了树干。

仅仅这一声轻响,立刻就吸引了六道目光。可惜六道目光发出来的都是冷光,解不了寒蝉的燃眉之急。寒蝉扭着肥胖的******回不去老窝,一狠心,收紧薄薄似无的一双翅膀,闭目等待死亡。

寒蝉焉能晓得丈外的三个人类,惊惧寒冷犹比自己更甚。

草稞里青蛙、蟾蜍、蟋蟀、苍蝇、蚊子、包括榆树上刚刚被老鹰撵了好几圈的一只寒号鸟,也受到三人惊扰。都吓得伸脖子瞪眼暂停吵闹。见半晌没有动静,便又哼哼唧唧、吱吱嗡嗡吵作一团。议题不外乎是:这日子可怎么过呀?一天比一天冷啊!特别是苍蝇,尤其焦急,已经冷得膀子都舞不动了。青蛙眨巴眨巴肿眼泡,对趴在树干上的苍蝇说:“你傻呀,你抱着蚊子不就暖和了吗?”苍蝇闻听,也不管蚊子愿不愿意,急忙把蚊子搂在怀里。“还冷”蚊子得便宜卖乖,也哼哼唧唧地抱怨。“我这儿暖和我这儿暖和。”青蛙提醒两个小弟。“还是青哥仗义!”苍蝇说完,瞪圆两个绿眼珠子,抱着蚊子过去取暖。青蛙一吐舌头,将两个不知死活的小弟吞到了肚子里。拍着肚皮道:“咋儿样,没骗你们吧”。蟋蟀一看,不好!冻死也不能跟这几个家伙探讨。一蹦高就撩了。

奚小妹对脚下这片土地最熟悉不过。月余时间里,每天都在这儿打转转。自从相中这个地方起,沟沟坎坎,一草一木,就连石头……

石头!!

奚小妹陡然双睛圆瞪。七丈开外怎么突然多出来一块石头?

月光下那块石头毫无光彩,没有月映反射的丝微光华。

这块石头一定是有人偷偷放在那里的。

奚小妹最出色的便是过目不忘的记忆。

这里早就被自己打扫得干干净净。即便这沟谷之中只有四个人。奚小妹决不容许有人在暗处偷窥自己。丁老三当然是个例外。奚小妹也有感情,若按年纪和身体来讲,此时正处于情感泛滥期。即然不打算做尼姑,那还撑个什么劲。

左右肘轻触。提醒身边的两位哥哥。

奚小妹忽然认为自己触及的不是朝夕相处几个月的两个哥哥,而是两个倒霉鬼。或者说两肘这么微微一动,把上头崖顶某处一块巨石给触动了一下,并且还是千钧之重系于一发的石头。

大石头小石头不看火候,奔三人头顶暴卷而下。

本来三兄妹认为崖边最是安全,因为崖边石壁挡着四面中的一面,抵御外敌时,无形中就少了一面之扰。

三人身形暴起。空中的三个人有两个不知道该往何处落脚才妥当。反正落哪也不能在这挺着挨砸。

两个不知道该落脚何处的是二丑和丁老三。

男人没有女人心细。

心细的奚小妹雀跃着冲向了七丈之外一直怀疑的石头。心下认定,石头后面肯定藏着一个人。

两个哥哥和奚小妹是在患难中偶然相识。相识时间不长,几个月而已。几个月里满打满算也只有几天相处。几天相处也不过分别说几句话而已。谁也不好意思扯定一个女人唠哩唠叨,烦不烦呐。

几句话怎么能全面了解一个女人呢?特别还是一个在江湖中摸爬滚打的女人。

于是两个男人非常默契地站在了一条线上。

哥俩都认为女孩子胆量小、心中害怕,借机逃跑了。自然谁也没跟她过去。

丁老三更没有。丁老三始终认为:做为一个男人,什么都可以不要,但是勇气和骨气缺一不可。这是做男人的最基本条件。丁老三顶天立地,就算逃跑也决不会在女人面前逃跑。跟着女人逃跑就更不像话了。

奚小妹没有回头。她始终认为,自己的轻轻两肘已经把意思传给了两位哥哥。

两位哥哥身子跃在空中,眼角余光都瞟着奚小妹。不由赞叹,轻功好真是了不起,逃跑起来一阵风相妨。纤尘不染,快如流星。就是有安全感。

七丈这个距离对于奚小妹的轻功来讲,只在自己一呼一吸中的一呼之间。

一眨眼的功夫而已。

人在空中,心思如同电闪:凭我们三人之力,一人一掌,别说是人,就是一块坚硬的顽石,若还留有巴掌那么大的一角,都算白学武功。

两位哥哥落地的时候,竞相摇头。仿佛若不摇头,便要被对方认为自己也存有与四妹相同的想法。那种想法想都不能想,想就不是男人。

丁老三心说:这就对了,只要你一跑,我就断了后顾之忧。可以放手一搏!

奚小妹纤掌挥出,面前大石头在地上一个滚翻……

奚小妹妹诧异石头为什么没有碎裂。

余光波及——

形单影只。

怎么光自己冲过来了?

奚小妹恨不能抓住两位哥哥嚼吧嚼吧吃掉。急切之间也找不着眼泪,有眼泪的话,哭的心思都有。

奚小妹对自己的掌力很没有信心,刚才有信心的是三个人的掌力。

女孩子家小手白晰娇嫩、柔若无骨,谁也舍不得练那种至刚至猛的掌法。如果没练出粗骨节老厚茧和大巴掌,那不算是成功。练成的话,也就永远是那个丑样子啦。。

奚小妹才不练呢。

轻功、暗器才是奚小妹的强项。

石头后面没有人。

不过这块大石头挺蹊跷。

奚小妹抻脖子瞪眼使劲瞧——

没理由哇?一着急功力陡增?或者,或者我自身藏着巨大潜力,没让我挖掘出来?

搁平时就是气沉丹田想抱它起来,也抱不起来呀。

可是?

一小巴掌它怎麽就滚了呢?

奚小妹目瞪口呆,透顶地糊涂。下意识里把双手摊眼皮子底下仔细瞅瞅。月光下柔荑殷红未退,花瓣沾染的颜色还残留在上面。

也没……

石头突然发出了声音——

不是碎裂的声音,而是嘿嘿嘿的冷笑!

石头竟然笑了!

奚小妹又惊又怕,浑身直起鸡皮疙瘩。也不知道俩哥哥跑哪儿去了,只剩下孤家寡人一个。

恨不得扭头就走。

但现在连走都不敢走了。

动一动便会露出多处破绽。

估计不用多处,一处就够了。那么利的寒蝉钺……

不动当然暂时就没有破绽。

奚小妹耐着性子把自己变成石头美人。

眼珠子虽然不必变成石头,但要死死盯住面前会笑的石头。

练武之人最基本的功夫,首先是不怕挨揍。还有另一个,那就是,要学会不眨眼睛。天下有一种练武的,专练速度,有时候快到趁你一眨眼的功夫就能搧你七八个嘴巴子。

大石头忽然不笑了。

笑是为分对方心神而笑。即然分不了对方的心神,那还傻笑个什么劲。难道要分自己的心神不成。

大石头缓缓裂开……

一分一分,一寸一寸。

丁老三和二丑也在此时与奚小妹并肩而立。

二人一左一右保护奚小妹。

都知道自己错了。脸上都火辣辣的。看来还有机会将功赎罪。

六道目光瞬也不瞬地盯着面前这块能发出声音的石头。

奚小妹连忙眨了眨了眼睛。眼睛晶晶亮,睫毛又弯又长,如果不总是眨呀眨、眨呀眨地,怎能显示出眼睛的美丽。

奚小妹忽然发现,原来眨眼睛也是挺享受的一件事。

石头在地上裂得很悠闲。

一点一点,慢慢悠悠毫不性急。端得无一丝破绽可寻。

突然长身而起——

原来是一个人!

居然是一个人!

奚小妹惊讶到嘴里能被人趁机塞进一枚鸡蛋。

丁老三急忙往额头上手搭凉棚。二丑不知是看不清楚呀、还是猜不明白,一个劲地挤咕眼珠子。

变成人的这块石头两手各自拎了一面盾牌,头上还顶了一顶草帽,不过看质地和手里盾牌应无二致。最好笑地是,这人后背也背了一块。而且这块最大。若是光看背后背的那块,不做另三块想的话。就好象是一只大乌龟修练有道,背着大壳,直立着身子,在月光下吞吐吸纳、采集日月精华一般。

此人慢转腰身……

想必是刚才做石头做得太过忘我、太投入。站起来反而迷失了方向。

四面盾牌拉扯合严,再缩起身子,简直就是一块大石头。

哥儿三个看得津津有味。这种大变活人的戏法简直太有意思了。

奚小妹又羞又恨又后怕。刚要泡个澡,就有这么多臭男人偷着摸着跑来占我便宜。幸亏我没脱。

其实丁老三最冤枉。你没泡澡的时候我也在看,并不是因为你泡澡而特意来看。只不过没有这些意外发生,惊喜会来得更猛烈一些。

“兄弟路十三。”那个由石头刚刚变成的人道。

这小子还挺能套近乎。

路十三!

真的是路十三么?

路十三是什么人丁老三心里最清楚不过。

天下使用暗器能够排上名次的少之又少。丁家是暗器大家,这点常识焉能不掌握。

路十三是巴颜喀拉山十三幺的义子。这是江湖公认的事实。十三幺也正是因为有了这个义子,才全部改成了十三爹。其实十三个爹里头姓赵姓李姓周姓吴姓冯姓高姓关姓西门,就是没有姓路的。因为不是亲生。亲生也不会有那么多爹。若有,早因爹的名份大打出手,胜者为爹了。

原来有一年冬天,十三幺从南疆到北疆办事。所谓办事,就是有人出银子,要他们去北疆杀几个人。

杀完人之后,哥儿十几个没事儿干,顺着南北大道遛遛达达往南疆返。

哥儿十几个一行人众,拖拖拉拉,没有正事的时候哥儿十几个素来如此,如同一盘散沙。

哥儿十几个爱好比较广泛,但也不外乎酒、色、财、赌、杀人或者占小便宜。

途中偶尔路过一间茅草屋。忽然听到里面有人说话,“唉,兄弟,你倒是喝呀。”

老大最贪杯中之物,一听这话马上就不走了。

老二便要跃过老大接着走。忽听屋子里头,叮哩当啷色子响。一听到这个亲切熟悉的声音,他也走不动了。

老三见路被两位哥哥占得差不多了,但自己勉勉强强还能挤过去。刚要挤,里面就又传出来一声娇喝,“你是个畜牲。”悦耳地娇嫩,又带着愤怒与焦急,分明一个女子的嗔骂。老三这畜牲一听,骨头当时就酥了,说什么也挤不过去了。

老四挺生气,心想:这东北风像刀子一样,多冷啊!早点回南疆多好哇,都堵在道中间干个****毛呢。生气归生气,不敢发脾气。前面几位都是哥哥,敢怒不敢言。咬咬牙,决定下道进沟,要迂回过去。

屋里头不合时宜地又传出一声暴喝,“老子他妈就是王法。”

老四一听站住了。怒火腾一下就窜上来了,直撞脑门儿。暗道:人人都说王法多么多么厉害,我却偏遇这孙子不着,没想到躲在这儿呢。相逢不如偶遇,今天我得和他比试比试,掂掂他的斤两。老四功夫虽然高,但要施展起来却很费工夫。要先提气、运气、锁穴,再稍微扎一会儿马步。这功夫的名子叫做精绝童子功。绝就绝在用前要浪费时间扎马步,精的意思可能是扎马步时一定要精明点儿,别一门心思扎马步,扎的同时看着点儿,扎半道让人拍一板儿砖就坏了。于是老四扬眉瞪眼,大马金刀忙着在沟里扎马步。

后头九个弟弟一看四位哥哥侧目的侧目,展颜的展颜,搓手的搓手,将路挡个严严实实。更可怕的是,脾气最火爆的老四开始在沟里扎马步。九个弟弟平时没少挨老四揍,一看这架势,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人人自危。不知道究竟是谁招惹四哥生气。就在路上撮成一堆,谁也不敢逾越。

忽听‘砰’一声大响。茅草屋窗棂破碎。一物从田木格乌草纸的碎窗之中被人抛了出来。

只有老四还在沟里继续扎马步,老四不想功亏一溃。其余十二个都去抢那包东西。原来爱占便宜才是哥十三个最一致的爱好。

小十三身材虽然瘦小枯干,但身体也最灵活。忽地排众而出,腾空跃起,手臂一舒接个正着。把那物腋下一夹,更不答话,瞅个空子撒鸭子就跑。

十一个哥哥一看,气往上撞。均想:这杂种破坏规矩,哪有抢拦一说。奋起直追。

老四沟里一看,以为大家在争抢什么宝贝,气也不撒了,一溜烟也紧紧跟了过去。

这里头小十二轻功最佳。他也早就对这个老兄弟有一肚子想法。平日里小十三占的便宜最多,却从不记着孝敬自己,净围着大哥二哥溜须拍马,这股子气憋得已经非止一日了。

小十二一马当先,紧紧追赶。决定顺便在十一个哥哥面前露露脸。

终于抱住了小十三。十二十三搂作一团,大口大口喘着粗气……

十一个哥哥转眼也到了近前。

小十二轻功虽然很好,但从来没经受过东北这种恶劣天气的考验。施展轻功的同时又必须要憋住一口真气。停的时候小十二没留意,喘得一塌糊涂。凛烈的寒风如同刀割喉咙一般,一口气吸到一半就刺得嗓子眼儿针扎一样疼,赶紧呼出去。一呼出去肺子里就更缺少氧气。于是肺子在缺气的作用下、在小十二的肚子里干开干合。脑袋紧跟着急忙缺氧……

"咕咚"

小十二一个大马趴,摔在了东北的冰天雪地上。

寒冬腊月里在东北使用轻功,千万当心你的肺!

十一个哥哥从不护短,收拾起弟弟向来争先恐后毫不留情。

小十三被打得头破血流,皮开肉绽。浑身上下像花儿一样红。

小十二无人顾及,在地上被大伙踩得鼻青脸肿,死去活来。

末了,十一个哥哥气喘吁吁地打开那物。“喔嗬!”原来里头是一个浓眉大眼嗷嗷待哺的倒霉孩子。哥儿十一个一商量,均认为小十三的血不能白流,小十二的伤也不能白受,即然为抢这么一个东西伤了两个亲如手足的兄弟,扔了即浪费又划不来,留着玩儿吧。

十三幺从此收留了这个孩子。

原来这孩子的爹是个赌徒,赌钱输红了眼,一狠心压上了她们母子俩。赢家见女子还稍有些姿色,但这鼻涕虫却一无是处,于是就顺着窗户给抛了出来。东北那地方本来就是朝庭流放罪犯的蛮荒之地,别说扔个孩子,就是死上几个人,也如同死几个臭虫相妨。

路十三这个名字是十三幺给启的。为启这个姓名,哥儿十三个没少干仗。杀人放火那些正事都顾不上了。均认为这孩子人人都有一份,姓什么都不妥当。商量来商量去,最后一合计,反正是在大路上捡的,老九提议说:就复姓大路吧。老七说:你妈你****呀?百家姓上有这个吗?人家一听就能猜出他爹没知识。老五磕磕巴巴说:大什么大、不要、啊、不要……

老大‘啪唧’搧老五一大嘴巴。骂他,“我他妈想不要你。”

老五捂着腮帮子不敢申辩。

老二捡个现成便宜,急忙说:“姓路吧,名字好办,叫十三,人人都有一份。”

路十三从小就在逆境中成长。一路崎岖全程坎坷。因为十三个爹的武功各不相同,个个还都死要面子倾囊相授,恨不得一古脑就把生平所学都转移过去。

把个路十三累得是死去活来。

要想人上人,须吃苦中苦。这话一点没错。

路十三三岁开始练武,二十岁名动江湖。

名动江湖当然要有机缘才行。

路十三的机缘就是一夜之间格杀了十三个干爹。

这事儿比瘟疫传得还快。眨眼之间就传遍了整个江湖。武林中人闻路十三名者,莫不色变。

路十三杀完十三个爹后,有人出主意让他更改一下姓名。路十三也不知道亲爹是谁。最后一合计,再找就十四个爹了,有点儿乱。便打消了这个念头。

寒蝉钺是十三幺里老五的成名暗器。此物小巧薄利,发出后无声无息,破风的声响略逊于蚊子放屁。而且没有影子,是因为细短薄的缘故。它轻轻巧巧地、就能溶入到光明与黑暗之中。

这样的暗器丁老三也怕。今天侥幸躲过去一枚,倒让丁老三建立点信心。自己安慰自己,闻名胜似见面,不过如此而已。

路十三并不知道自己的大名、一夜之间给传遍了大江南北。

此时,距他出名那次、也已经过了半年多。

路十三原地尴尬半晌。支楞着耳朵听这边动静……

没人搭理他。

谁也不想把强敌往自己身上揽。包括丁老三。让人打一下就打一下呗,反正也没打着。

六只眼珠滴溜溜乱转。往来穿梭,你来我往目光交换,都明了彼此的诧异。

——这小子无缘无故为什么来找我们的晦气?

——难道这小子投靠了官府?

——若是那样的话,可算是我们共同的敌人。

“我来找一个人。”

声音朗朗,略带磁性。比刚才乌鸦般的笑声好听许多。

磁性对同性都排斥。奚小妹略觉不同,但也仅止于听着顺耳。

“细她细她、就细她。”

似如童声稚语,叽叽歪歪的声音,突然由打路十三的背后传来。

奚小妹陡然发觉,这个声音即熟悉又讨厌。心里顿起疑云。

一只黑如焦炭的八哥,翻飞雀跃着落在路十三的肩头。

奚小妹大惊失色,这不是师父她老人家的心爱宠物吗?

难道师父有什么不测?

奚小妹花容惨淡,由于激动,身子不免微微发抖。

奚小妹的言行举止,始终没有脱离丁老三的视觉范围。

丁老三早就将奚小妹的巧笑倩兮锁在眼眸深处,不止一日了。

“不知阁下要找的是什么人?想必决不会是我们兄妹。”丁老三边说边悄悄地问:“妹子哪里不舒服么?”

奚小妹不理会丁老三的软语相询,娇声喊道:“对面可是黑妞?”路十三那边有声音回道:“是叽是叽,妹子别来无娘呀?”

尖声尖气,正是出自那只黑八哥之嘴。

奚小妹急忙道:“师父她老人家……”

语音未落,八哥就接口道:“山上山上”

“身体……”

“好好,好”

那只黑八哥想是要表明自己聪明胜过人类,总教你把话才说上半句,就急忙接过来,一派长舌妇的嘴脸。就好似你的所思所想,尽数逃不出它那颗乌其麻黑的小脑袋。

奚小妹暗道:是了,是了,肯定是这黑货了。任天下千万只八哥,也找不出比这只让人讨厌的鸟了。和这黑鬼交谈从来言不过三。以前就算是杀了自己,也不愿和它多说一句话。这黑鬼即抢嘴又爱损人,还它妈时不时蹦出来两句粗话。

“奚家小妹姐,我找的人就是你。”路十三喜纠纠地道。

奚小妹听得云里雾里,暗暗寻思:难道是师父有话或者有书信让路十三转交给自己么?连忙轻轻一揖,风吹弱柳般施了一礼,道:“兄台请讲。”

“那个,这……。你……”路十三忽然口齿含浑不清,支支吾吾。

此时虽然月光皎洁,照得大地如银似雪,但两下也有一些距离。况且路十三背对月光,面目朦朦胧胧看不太真切。反过来奚小妹这边就不同了,月光正好打在脸上。月光下的奚小妹别有一番朦胧之美;檀口微张,欲言又止,一副焦急模样。觉得对面这位路十三身板笔直,棱角分明,挺标准一小伙子,可惜却有口吃的毛病,是不是有什么话不能当着外人讲啊?奚小妹善解人意,有心提醒路十三,我这里都是一个头磕在地上的兄妹,不肖有什么讲究的。

“阿路阿路,相亲相亲”黑八哥这张嘴可比路十三那张嘴灵利很多。

奚小妹又羞又恼,心里大骂:黑鬼的话只能听几句,说着说着就下道儿,即便是一百只乌鸦三年不漱口也没有这东西的嘴臭。晦气就更不消提了。

月柔风轻,万籁无声。尖尖的嗓音,虽然是鸟语,却字字清晰,都传进了四个人的耳中。

四个人俱是一惊。惊疑,惊喜,惊羞,惊怒。

二丑惊疑,大惑不解。

路十三惊喜,总算是说明了来意。尽管是出自鸟嘴。

奚小妹即惊讶又害羞,看路十三也不是,不看路十三也不是……

丁老三反应最是强烈,焦急之色登时就窜上脸来,眼珠子看完奚小妹,又看路十三,最后认为还是盯住奚小妹才对,害怕奚小妹点头,然后说那好那好。那可就鸡飞蛋打,吃不着窝边草了。

丁老三心里仿佛打翻了五味瓶,意乱神迷,又不晓得怎样把这烦乱意会给奚小妹。

“扁毛畜牲再胡说!再胡说我扯烂你的嘴。”奚小妹老羞成怒。

“小妹姐,小弟正是为了此事而来。”路十三硬着头皮道

话已经说开,奚小妹只好面对现实。现实是,我都快他妈而立之年了,也没有人给我找个婆家呀,没办法,只好自己亲自上阵,一上阵就碰上俩,看来是今年花儿采多啦,交上桃花运了。

“我没有答应和你相亲呀?”奚小妹厚着脸皮,咬紧银牙,顶着一脑门子的羞恼道。

“你师父说的呀,你师父答应的。”

“我都多少年没见师父了,你说我就信啊?”

“哎!小妹姐,你不能这样啊,我都找你好几年了。”

“找我好几年?你找我好几辈子也没用啊!”

路十三心想:即然已经硬了一回头皮,不妨也厚一回脸皮。可是,从何说起呢?捡主要的说肯定不行,奚小妹肯定听不明白,还是试探着来吧。

“那我说,你听呗?”

奚小妹板着脸道:“你说吧,我听听。”

“想当年我在十三幺那里学艺,名为义子,可没人把我当义子对待,便是拿我当成一个孩童,我也就心满意足了。十三幺,十三人,刁钻,古怪,暴戾,凶残成性。每日虽然教我习武,却常常非打即骂,一个招式学不会就拳打脚踢,一个动作做不对,连掐带拧,自我懂事之日起,身上从来就没断过伤,昼夜习武,哪有白天黑夜之分。我学艺十八年,唉……”路十三叹了一口气,“我觉得比过了三十六年还要漫长。十三个怪物从未收过弟子,更没教过徒弟,也不向别人学习讨教,徒弟要怎样教才能成材成器,人人责任心还都极强,个个铆着劲教。也是因为巴颜喀拉山人迹罕绝,找不到消遣。于是轮翻上阵,我便成了出气筒,大家的玩耍之物。不过有什么说什么,我的功夫也是一日千里。本以为艺成之日就能脱离苦海,可那十三幺的功夫竟然教之不尽、学之不竭,绵绵延延无有绝期……”

奚小妹面软心慈眼窝子浅,路十三几句开场白,就有些受不了,哽着嗓子给出主意,“你傻呀?你为啥不找个机会逃跑呢?”

“唉”路十三又叹了一口气,接着道:“巴颜喀拉山绵延几百里,山上白雪皑皑,鸟无踪影,人无足迹,我就是跑出来,也定是死路一条,还不如苟且偷生。”

想那十三幺打家劫舍,杀人放火,无恶不作,就是因为怕仇家来寻,才找那么一个兔子也不愿意拉屎的地方栖身。

丁老三恼奚小妹唏嘘之相,又恨路十三用凄苦的身世打动心上人,急忙出言打断,“没问你那个,是问你相哪辈子亲。”丁老三有点气急败坏。

路十三苦着脸道:“大哥你别急呀,你往下听,马上就到了。”

丁老三登时气得五官移位。人家都静静地在听,自己也不能没来由发脾气。

“再听听,再听听,稍安勿燥。”二丑用一对死鱼般的眼珠看了丁老三一眼,建议道。

没办法,丁老三只好强忍着继续往下听。

路十三见大家挺配合,便又不紧不慢接着往下讲,“怎料想这十三么均是虎狼之辈,见我武功堪堪可用,竟要我也和他们一起下山,干那杀人放火,****的勾当。而且每一次都要我先出手,说是让我锻炼胆量。苦于无法脱身,又怕引起众怒,只好为之。”

路十三咬牙切齿,咯咯之声清晰可闻。想是恨十三幺入骨,可又无法脱身,进退两难,做下很多有违良心又伤天害理之事。

丁老三心想:这风格,纯粹是出污泥而不染,给我当楷模都有富余。但不知是否出自这小子的真心。

溜一眼奚小妹,但见一脸肃然,端装淑雅,满目流露钦佩之色,一颗晶莹泪珠,不合适宜地挂在腮边,正定定的看着路十三,仿佛此时天地之中已经没有了别人存在。

糟糕糟糕,丁老三一颗心急剧往下沉,沉也沉不到底,无底深渊一样。今天刚刚感觉出有点进展,看来要泡汤。我怎么就没有这么悲惨的身世呢?丁老三怨爹娘没在自己小时候,顺窗户也给扔出去。

路十三恨恨又道:“那日十三幺做了个大买卖,十三人个个狂喜,喝得酩酊大醉。我一看机会难得,便一刀一个结果了他们性命,逃出山来。”

丁老三连忙“哎呀”一声,目的是提醒奚小妹。心想:这小子够狠的啊,再怎么说也抚养你那么多年,教了你那么多武功,大不了费去他们的武功就是,杀人有点太过了吧。两只眼珠各用上半个,留神看奚小妹的反应。

二丑内心也不平静,私下琢磨:敢情是这样除去的十三幺,江湖里太能宣扬了!传得神乎其神!真是江湖听不到大实话,欲听真言不能传。苍蝇放屁惊天地,尥蹶子公鸡踢翻天。

奚小妹猛点头,赞许地道:“杀得好!”

看那架式,若非丁老三和二丑在场,她定要伸出个大拇指来才带劲儿。

丁老三有点迫不及待,这是彻底被人盅惑了,再不出声喝止,跟人跑了也说不定。这女人咋豆腐嘴刀子心呢。连忙抢言道:“你因何说要与我四妹相亲,难道有媒灼之言不成?”

“那倒没有,但是有小妹姐师父之命。”路十三理直气壮,有人抱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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