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宝一在我前面蹲下身子,我瞥了一眼索南嘉,他转过脸去。
宝一背着我上了二楼,一股强大的冷风夹着雨从我们刚才待过的卧室吹过来。
“咦!怎么会有这么大的风啊!窗户不是关好了吗?”李宝一奇道。
“是啊!灯怎么也关了?”
卧室方向一片漆黑。
“晋美师傅!”宝一放下我,对着卧室方向喊了一声。
“哗啦”一声,好像花盆掉地下摔碎了的声音。
之后,除了呼呼的风声伴着那扇被风吹得忽开忽合的门吱呀声,再没有一点声响,这恐怖的安静,让我的心头蒙上了一层不祥的预感。
卧室内没有回音。
宝一回头看了看我,我摇摇头,他左手食指横在口唇前,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右手从腰带里掏出一把精致的枪,示意我小心跟在他身后。
我俩一前一后,紧贴着墙根小心翼翼走到卧室门口,宝一回过头,示意我蹲在墙根下,然后迅速将那扇风中摇摆的门踹开,跃进屋子里,大喝一声:“不许动!”
随即传来一声枪响!
门砰的一声关上了,我站起身用力推了两下却没有推开,黑暗中,忽然有一个冰凉的东西落到我的手中,我闻到了一股淡淡的兰花香味……
我一脚踹开卧室的门,猛然窜进屋子,接着又是一声枪响,伴随着“啊”的一声惨叫,却是从窗外传来,呼啸的风将白色的窗帘吹得高高飘起,像一只幽魂在我眼前飘荡,随即一股血腥味钻入我的鼻腔。
“宝一……”我叫了一声,却没有回声,我知道一定是有人从窗户跳出去,被宝一追了出去。
我摸到门口旁的电灯开关,灯却没有亮,我从走廊的壁橱上摸到一只手电,打开了,昏黄的亮光把走廊照亮,同时我看到自己手中正握着一朵硕大的红色鲜花,形似菊花但更像两只掌根合在一起、弯曲着向上作捧物状的双手!那股浓浓的幽香正是从这朵奇异的红花里散发出的,我忍不住捧到鼻子前猛嗅了两口,说不出的舒坦立刻传遍全身。
我打着手电,走到卧室门口,向室内照去。
“啊!”我下意识地惊呼一声,随即仿佛被点了穴道,一动也不能动——我的神经系统不归大脑指挥了!
我惊恐万分喊道:“南嘉!救我!我不能动了!”
身后传来索南嘉急促的登楼脚步和他焦虑的嗓音:“发生什么事了?怎么会有枪声?”接着我感觉他从身后推了我一把,手上一阵剧痛,我忽然恢复了行动力。
“快!快救师傅!”我来不及考虑自己的问题,抢过他的手机,将微弱的光源照向前方……
随即,一声凄厉的呼唤从索南嘉口中传出来:“师傅!”
晋美师傅双脚离地一米多高,被吊在卧室内的吊灯上,枯瘦的身子却穿戴着肥大而繁复的红黄色喇嘛僧袍,头上戴着一顶高高的尖顶黄帽子,头已经垂了下来。红彤彤的僧袍伴随着秋风在空中慢慢地飘荡着,像一条煮红的龙虾在清水中漂荡……
一根粗大的黄色绳索从师傅的颈后垂下,在窗台下的暖气管子上绕了几圈之后向墙角延伸去……
“啊!”我看到墙角边居然还有一个人,是刚才我下楼时看到的那个小男孩。他穿着宽大的红色喇嘛僧袍,带着小小的黄色鸡冠帽,此刻正瑟瑟发抖缩成一团,那黄色绳子的尽头正连在他手上!
他惊恐地看着我,我也惊恐地看着他,忽然,他哇的一声哭了,我知道,我看到的是人,不是鬼!
“南嘉!”
我拉了拉南嘉冰冷的手,他迟钝地啊了一声,如梦如幻般转过头看着我:“哥,我们是在做梦,对吧?”说着,一行眼泪从他眼角流了出来。
“先把师傅放下来吧,或许还有救!”我看到悬在空中的晋美师傅那一刻,我就已经知道他不行了,虽然短短处了几日,但那慈祥睿智的笑容却一直在我眼前飘荡,让我无法相信这样一个人就突然没有了……
索南嘉压抑着巨大的悲痛,点了点头。
他搬过一把椅子,站了上去,双手刚要抱住晋美师傅,突然那个小男孩惊恐万状地大声喊叫:“口其卡!口其卡!”
听得出声音极度惊恐,但却听不懂他在喊什么!
我慌忙拉住索南嘉:“等等!”
我把手机照向小男孩,只见小男孩跪在地上,手指着吊灯方向,不住地哆嗦,张大的嘴巴只管啊啊地狂叫着。
我俩抬头向吊灯望去,光线到处,一只巨大的黑色老鼠正蹲踞在吊灯上,强烈的光让它的那双眼睛瞬间闭上,随即“吱”的一声向窗台跳过去,就在它窜下来的一刹那,我看到它的前后爪居然打开了两片薄薄的翼膜!
它居然会飞!
我倒吸了一口凉气!
索南嘉也看傻了——这绝对不是蝙蝠,而是一只超级大老鼠,但居然长出翅膀会飞!
“老天啊!”索南嘉梦呓般看着蹲在窗台上的那只“飞鼠”。
“是它!这就是我在溶洞里看到的那只鼠王!”
“先不管它了!赶紧救师傅!”索南嘉再次伸出双臂去抱师傅,不料那小男孩再次“口其卡!口其卡!”地哭嚎起来,随即一团黑物向南嘉冲过来,扑通一声把南嘉撞倒在地上,我慌忙扶起他,但手电摔坏了!
“怎么了?”
是薛教官的声音。
随着薛教官进屋,他手中的军用手电霎时将整个卧室照得一片通亮。我看到离我俩不远的床头上,正蹲踞着那只“飞鼠”,令我不敢相信的是,它细尖的嘴里居然叼着刚刚在我手中的那朵红花!
“这是什么怪物!差点把我撞死!”索南嘉惊讶地看着那只“飞鼠”。
“晋美师傅!”薛教官惊呼一声,刚要伸手去触师傅,不料那飞鼠立刻将翼膜鼓开,似乎马上要飞过来,随即那个小男孩又拼命尖叫起来:“口其卡!口其卡!”
“教官,先别动!”我一把拉住薛教官。
“怎么?”薛教官放下手回头问我。
那飞鼠同时也收了翼膜,小男孩也不叫了。
“晋美师傅身上可能有问题!咱们先不要冒失动手。你看——”我说着,随即看着那个小男孩,比量了一下抱着晋美师傅的动作,果然那小男孩立即惊恐起来,而那蹲踞窗台的飞鼠翼膜也再度张开,我忙把手放下来,向教官耸了耸肩。
“啊!有了!教官你看!”索南嘉指着那根黄绳子。
果然,在黄绳子的下方,两根细如发丝的金属线与绳子贴在一起。
薛教官沿着绳子慢慢走到那小男孩身边,原来小男孩的双手被手铐铐住了并拴在暖气管子上。
“是浓缩手雷,好家伙,居然有十个!”薛教官掀开小男孩的宽大的红色僧袍,一排水晶般的东西缠在小男孩的肚皮上。
索南嘉转身出去拿回来一个工具箱,协助薛教官慢慢把这些已经打开了保险栓的手雷拆下来。
“好家伙!这些手雷要是都爆炸了,能把这个小镇掀个底儿朝天!”索南嘉看着最后一枚拆掉的手雷,擦了擦额头的汗水,咽了口唾沫,庆幸地说。
“是啊,这够悬的了!你俩把晋美大师放下来,我把这个小男孩的手铐弄开。”薛教官道。
“师傅!师傅!”索南嘉把晋美师傅放在床上,狠狠地摇晃着,滂沱泪雨让我的心也跟着剧烈抽搐着。
“我看看!”我摸了摸晋美师傅脉搏,偶尔还有一丝轻微的搏动,“南嘉,师傅还没有死!”
“啊……”索南嘉惊喜道,紧张地握着我的手却不知说什么好。
我点点头:“解开师傅的衣服,我为他做心肺复苏!”
半个小时的心肺复苏,让我大汗淋漓,我趴在师傅的心间处,听到了虽然微弱但已经很规律的窦性心律,按照一般临床症状,他应该醒过来了,可是现在他的双目仍然紧紧闭着,口唇桃红。
“啊!是中毒了!”我恍然大悟。
“中毒?”薛教官和索南嘉齐声道。
我点点头。
“什么毒?”
“不知道……但看来毒性很大!”
我翻了翻师傅的眼皮,一个瞳孔针尖样缩小,一个瞳孔却散大。
“太奇怪了!”我自言自语,简直不敢相信自己所见。
“怎么了?”索南嘉焦急道。
“师傅的症状整体像是毒蕈类中毒。你们看,唾液增多,心跳减慢减弱,呼吸中带有一种蒜臭味,尤其是瞳孔针尖样缩小,这些是体内胆碱酯酶被破坏,乙酰胆碱增多的结果。一般有机磷农药或者一些毒蘑菇的中毒症状都是这样。但奇怪的是,师傅有一只眼睛的瞳孔在散大——这是与整体毒性症状相反的,我说的奇怪就在这里。很明显,这是一种类似毒蕈但不是毒蕈的毒物。”
“那应该用什么解药?”索南嘉急切地抓住我的双臂摇晃着。
“我……我……不知道……这超出了现代医学的范畴……”我实在没有看到哪本急诊学的教材里有这样的中毒症状,只好老实地摇摇头。
南嘉颓丧地坐在床上,看着师傅,眼泪又流下来了。
“我们太被动了!”薛教官叹口气,“每一步都被对手算计!”
“不一定!”
门口传来一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