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生死场面见多了,楚胥羽倒是坦然面对,“你们要的是我的命,放过她。”
“你们两个都得死。”为首的蒙面人目露凶光,压根不给楚胥羽任何说话的机会。所谓言多必失,他挥了挥手,数十名蒙面人持剑刺向两人,剑光如密织的鱼网,纵然本领再高强都是无所遁形,更何况是两名手无缚鸡之力的人。
楚胥羽转身紧紧拥住段郁宁,任由数十道寒光利器落下……
生死关头,不甘心的段郁宁抱着侥幸高呼一声,“银毛大哥!”她从未如此迫切的希望,银毛是她寸步不离的守护神!
“吼……”或许是命不该绝,段郁宁的求救声刚落,空荡的山谷响起惊天动地的啸吼之声。蒙面人的身体被直直震飞出去,手中的刀剑“唰唰唰”消失在黑暗中。
银色的身影从天下而降,衣袖轻轻一挥,一蒙面人腾空飘起,被它紧紧扼住脖子,死灰色的锋利指甲刺了进去,刺红的液体涌了出来。
银毛现,危难除。
段郁宁呛在嗓子眼上的心,总算安全落地,深深的愤怒涌上心头,衣袖之下的手紧箍成团。
“来者何人?”为首的蒙面人一跃而起,利剑挡在胸前。
银毛僵尸衣袖一甩,将他甩到段郁宁脚下。
“它不是人!”段郁宁拔出女魃泪,一剑刺中他的胸膛,动作干脆利落没有一丝犹豫。
鲜血喷涌而出,溅洒在段郁宁脸上。楚胥羽愕然地望着她,初见时天真稚嫩的神情早已消失殆尽,取而代之的陌生的戾气。她毫不犹豫的取人性命,似比捏死只蚂蚁还轻松。
对于段郁宁的举动,银毛甚是满意,它运起灵力将远处倒在地上的蒙面人如摔咸鱼般摔在她面前。
段郁宁手起刀落,瞬间没了几条人命,喷了一身的鲜血,如地狱走出来修罗使者。面对生死,一群摔成重伤的蒙面人没了之前的嚣张,纷纷跪在地上哀求。
一声冷哼,段郁宁再次扬剑……
楚胥羽拉住她的手,“算了,得饶人处且饶人。”
“妇人之仁。”段郁宁语出惊人,猛地推开他的手,一个个戳馒头般全戳死了,连眼都没眨。如果银毛没来,他刚才已经被杀死了。而现在,他居然替一帮杀手求情?
楚胥羽哑口无言,胸口如堵了块石头呼吸不来。
人杀死了,银毛僵尸运起灵力将尸体化为焦炭,甚是满足的消失了,段郁宁走到河边跳了下去,洗着浑身的鲜血。
没有人天生喜欢杀人,只是她不杀人,便要被人杀,所以她选择了杀人。
从河里走出来,段郁宁一言不发。楚胥羽寻了处坑,将车夫埋了。见她冻得直哆嗦,楚胥羽捡了些枯枝干柴,升了堆火。
“刚才是我不对,过来烤烤吧,要不然冻着了。”知道她在为自己考虑,楚胥羽放下身段将她拉了过来。
段郁宁打了几个喷嚏,鼻子冻得发红。他赶紧添了柴,将火烧得更亮。
楚胥羽从包袱里掏出几根红薯扔进火堆了,眼眸有些黯然,“我……”
“你人很好,只是心太软。”段郁宁知道他想说什么,忙打断道:“你可以为了救我连命都不要,为什么不能好好保护自己呢?这次是我们运气好,下一次呢?”他过惯了衣食无忧的日子,处处以善心待人,孰不知人心险恶,学不会吃一堑长一智。
楚胥羽放缓声音道:“我知道错了,这次就原谅我,行吗?”对于段郁宁的胆色,楚胥羽自愧不如。
“我才没生你的气。”段郁宁郁闷的别开脸。她只是恼他不珍惜自己的生命而已。那些人渣,死有余辜!
在林子里过了血腥一夜,翌日晨曦明媚,云静风轻。
楚胥羽面露难色的望着段郁宁,“你真要跟我去万福寺?”
段郁宁点头,“我都不远千里跟你来这里,难道还要回去?”他该不会想反悔吧。
“万福寺是和尚寺庙,我怕方丈不肯留收你。”某人道出实情。
“那……附近有没有尼姑庵,我去出家算了。”这样也算相互有个照应,反正她一个人也不知该去哪里。
见她一本正经的,楚胥羽忍不住笑了,“附近应该没有尼姑庵的,如果你真要跟我上山,身份得改一下。”
段郁宁愕然,半晌才道:“你让我乔装成男的?”
“皇家子弟到寺庙带发清修,身边带个随从不为过。不知你愿意不?”
之前在小镇买的旧衣服本是男的,段郁宁将头发扎成束,用剑割短了些,装扮成男童模样。她跪在地上,恭敬的磕了个头,“奴才参见主子。”
楚胥羽忍笑着将她拉了起来,“临阵磨刀,不快也光。不过以后尽量少说话,别让他们看出破绽。”
“殿下所言极是。”段郁宁呵呵笑,心喜地跟在他身后。
万福寺,百年前是座名不见经传的寺庙,楚家祖先打江山曾受伤逃到此庙,得到寺中僧侣的庇护。打下江山,楚家祖先题词金扁赠于寺庙感激当日的救命之恩,此后历代皇帝偶尔也会到寺庙祈福,万福寺因此香火长盛不衰。
到了寺庙,楚胥羽递上大理寺文书,能智方丈率领众弟子出庙迎接。楚胥羽向方丈告之,在路上遭到不明身份的人袭击,两名大理寺护卫及车夫遭遇不测,只有自己跟随从逃了出来,辗转流离才到了万福寺。
“殿下一路辛苦了。老纳一个月前已接到圣旨,一直在恭候殿下的到来。”能智方丈行礼后带着楚胥羽参观了庙宇正殿,简而言之的介绍庙内情况,之后便让大徒弟虚空带两人去静心禅院休息。
虚空领着两人穿过后院沿着石径,约走了半刻钟的山路来到一处孤零零茅草屋便离开了。段郁宁打量着眼前破烂不堪的屋子,气得简直要吐血,转身便要去找方丈。
楚胥羽将她拦下,淡淡道:“有个落脚之处已经不错了,无需再计较。”
“你是皇子,怎么能住这种破地方。”段郁宁生气道:“能智方丈刚才还对你恭谨有加,想不到转身便让你住这种地方,真是虚伪。”
“既然是来清修的,便是要过苦日子,没得挑三拣四的。”楚胥羽向前,推开破烂木门,一股潮湿的霉味扑鼻而来,屋里简陋的一张木床,缺腿的桌凳,书架放着尘封的书籍,屋内布满蜘蛛丝。
楚胥羽的忍让,让段郁宁心里不痛快。他是身份尊贵的皇子,纵然犯罪流放,也轮不到一帮和尚如此欺压。
“此处需贫寒了些,但终归算有个容身之所。这些年鹫国连年争战,百姓流离失所,生活甚是艰难。父皇有意让我来体察民情,我岂能让他失望。”楚胥羽挽起衣袖开始收拾脏乱的房间,露出淡淡的笑容,“吃苦是福,胥羽现在没能力造福百姓,但相信总有一天会尽绵薄之力,让百姓过上温饱的生活。”
“我相信你一定会的。”段郁宁连连点头。他有颗体恤之心,将来肯定有一番作为。
花了足足一下午,两人总算将屋内屋外收拾干净了,不觉间天色已暗。饿了一整天,寺院连顿饭都没有送过来,憋了一肚子气的段郁宁出门要找和尚理论一番,刚出门没多远便见和尚送饭过来。
忍气吞气接过膳盒回了屋,段郁宁打开盒子一看,顿时气得直咬牙。
两碗冷饭,一碟发黄的青菜。用筷子一拨,饭碗里藏了把沙子。
如果说住茅草破屋生活,对流放之人而言尚且说得过去,但在饭里放沙子,绝对是恶意而为了。狗眼看人低,楚胥羽再落魄也是个皇子,容不得一群没长眼睛的秃驴欺负。
是可忍,孰不可忍。
段郁宁黑着一张脸,放下筷子直接出门了。楚胥羽知道她的脾气,忙追了出去,却没有她的影子。
他沿着山路往寺庙走去,走到半道咳嗽的难受,他用手捂住嘴,鲜血从指缝间渗了出来,身体抽搐痉挛。感到时日无多,待咳嗽平息些,楚胥羽回到屋子洗干净血迹,取来笔墨给远在边疆的舅舅写信,希望在自己死后能妥善安置有知遇之恩的段郁宁。
刚写完信,段郁宁提着两个米袋子回来了,楚胥羽忙将信藏了起来,“你去找方丈了?”
“一帮虚伪的家伙。”段郁宁气鼓鼓道:“他们非得不让我见方丈,还口出粗言对我动了手。我跟他们吵了架,要了些米和面,以后我们自己开灶。”
“有没有受伤?”楚胥羽愕然,只见她手上有几道擦痕,眉头微蹙。
“没事,我咬了他们几口。”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她才不会任由别人欺负。
打开米袋,面粉跟米都是发霉的,段郁宁气得再次要去找他们算账。
楚胥羽叫住她,“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他们既然敢明目张胆做这些事,肯定有人暗中授意的。从现在开始,我们行事要小心,若是将他们逼急了,我们只怕吃不了兜着走。”
段郁宁愕然,“你是说昨晚那帮人?”
“现在还不敢肯定。”楚胥羽神情严峻道:“进庙时你有没有发觉庙中和尚有些蹊跷?”
“什么蹊跷?”某人不解。
“佛门本是清修之地,与世隔绝无欲无求,该是与人为善才对。”楚胥羽疑惑道:“可我总觉得他们身上有戾气,眼神凶狠,行为举止不像佛门中人。”
不提还好,听着楚胥羽的分析,段郁宁顿时眼前一亮,“我刚才跟他们吵架的时候,发现一个和尚手上有刀疤,他脑袋上也有伤,应该是剃头弄的。”
刀疤,剃头伤?
“我们现在还没有办法证明庙里的和尚是假的,先静观其变,以免打草惊蛇。”
“……知道了。”某人嘴上应承着,心里却想着晚上让银毛将他们全灭算了,省得夜长梦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