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知薇越听越觉不对劲。玄月、黑皮、黄虎、赤龙,就是红令里面最重量级的四个长老,其中黑皮地位最高,紧跟堂主行动;玄月他们三个各自有各自的业务板块和职权。简单来说,玄月是“保”字头,所有收保护费的事都是她在负责;黄虎是“秘”字头,负责所有的娱乐场所和生意;赤龙则是“权”字头,管理上下人员。
而除了这些明面上的职责,他们还有暗面的职责,玄月负责保护帮派重要人物,黄虎负责情报收集,赤龙则跟政府内部各个部门都有千丝万缕的关系,事实上,赤龙自己就在警察队伍里有一个不显山不露水然而绝对实权派的职位。
现在她只不过被几个混混砍伤了,顾念居然四大长老一起出动,如此大动干戈?
“顾念,你在发什么神经!”安知薇尖声怒喝,“我没事!”
红令这个庞然大物,牵一发而动全身,何况这样大动作,要是因为自己令帮派有什么破绽被人有了可乘之机,岂不是成了千古罪人!
“知薇,不是你有没有事那么简单!”顾念也大声起来,他从来没有用过这样的语气吼安知薇。
“顾念,你是不是担心那些人是冲着你,甚至冲着顾家来?”
董芫在旁边不轻不重的一句话,顿时把顾念理智拉回来。见到安知薇已然苍白的小脸,顾念一阵后悔。他颓然坐到安知薇床边,双手抱头:“世叔,你怎么知道?”
“最近帝都风声很紧,我也收到了一些情报……有人要对你父亲不利,用的还是里通外国的把柄。”董芫神情凝重,“顾家和宋家,也到了鱼死网破的程度了吗?”
顾念眼神阴鸷,“切!宋而青这个老不死的,自己病得要死了还要整我爸!他恐怕要看着顾家灭门才甘心!”
宋而青,开国元勋中最年轻的一位,帝都七大常委之一,如今也到了耄耋之年。宋家子孙不争气,尤其是儿子一辈,在政坛上不敌顾家。顾念的父亲叔伯都在帝都和几个经济强省担任重要职位,宋家却只能守在边疆一隅。
“宋而青身体不好,他想要在自己在世的时候为子孙扫清障碍,也是情有可原。”董芫叹道,“我要感谢你。要不是你的忠告,我还不会把生意从帝都撤出来……要不是那样,董家还是不是现在这个董家,都难说了。”
顾念狠狠一拳砸在床上:“可他们却查到了这里!”
“顾念,到底怎么回事?”
清脆的女声,打断男人之间的谈话,顾念抬起头来,迎面是安知薇平静无波的面孔。她应该已经猜出事关重大,可是不光没有胆怯,反而用那双亮得出奇的眼眸,静静地看着他。
“董世叔,麻烦你出去一下。”
顾念哑声道,他心情焦躁,董芫也不怪他无礼,出去的时候还很体贴地关上病房的门。
“顾念,你怎么啦?”安知薇再次追问。顾念心理素质很强大,到底怎样严重的情况,才能让他如此反常?
“你刚才没有听到你舅舅的话吗?是宋家,宋家现在被逼急了眼,到处找我们家的人死穴……我原以为你已经够隐蔽的了!”
安知薇呆呆地说:“你的意思是,我是你的弱点?”
“哼!”顾念杀气腾腾,“没想到这帮家伙竟然还能蹦 ……”
“可是,顾念,那些人不一定是冲着你才来袭击我的。”安知薇说,“你不用这么紧张。等黄虎查出来了再看吧。”
她语气平静,镇定自若,顾念凝视了她好一会儿,才握起她的手放在自己脸颊,摩挲着:“可是,我很怕失去你。宋家盘踞刑讯机关多年,他们在军队里、在检察机关都有很大势力……”
“可是他们却只能买流氓来偷袭我,对不对?说明他们自己也有行动不方便的地方。”安知薇说,“你放心吧。我好歹也姓安,我跟董家也有关系,也是狗仔队跟踪过的。如果我无缘无故失踪了……”
冷不防顾念狠狠把她抱在怀里!
“不要乱说话!”
他把脸埋在安知薇颈窝处,声音自颈脖间传出来,闷闷的,沙沙的,几多复杂的情愫蕴含其中。安知薇被他炽热的情感包围着,心底巨震,不由自主地住了口。
“不许说什么失踪了的话!你一定要平安无事,知道吗!”
在重大时刻,顾念总是如此霸道。
安知薇在顾念怀里,感受着他有力的心跳,闭上眼睛,悄声说:“顾念……我对你来说这么重要?”
“你是我最重要的人,没有之一。”
“我爱你”这种字眼,顾念是说不出口的,这种程度的话已经是他可以说出来的最肉麻的表白了吧。
艳艳的心花,在安知薇心底盛开出来。二人一时无语,眼神相接,嘴唇相触。
顾念用手抬起安知薇细细的下巴,长舌灵巧地攻进来,长驱直入,攻城掠地,予取予夺。他握着安知薇脸颊的大手冰冷而粗糙,那沙沙的触感摩擦着她娇嫩的肌肤,引起安知薇平静心湖一轮又一轮的悸动……
“知薇,余啸言醒了。”
门外董芫的低唤唤醒了沉醉的二人,安知薇蓦地推开顾念,低头慌乱地说:“好,我就过去。”
“听说他为了救你受伤了?”顾念问。
安知薇沉着脸说:“是。”
“伤得很严重吗?”
医生的判决在安知薇耳边响起,右手部分功能丧失……这种程度的受伤,又怎么是严重可以形容。她闭上眼睛,又睁开:“很严重,很严重……他……可能以后都不能弹琴了。”
于是顾念抿紧了好看的唇。
病房门开了,董薇走了进来,帮助安知薇从病床上起来。安知薇驻了拐杖,一步一瘸地走出去。顾念走上几步要跟上去,身后董芫却叫住了他:“顾念,我有话要和你说。”
顾念停下脚步来,耳边传来董芫谨慎的问话:“你不是答应过我,不对知薇出手的吗?”
董芫不是董薇,顾、安二人之间的缠绵情致,又岂能瞒过他敏锐的眼睛。
“对不起,世叔。我……”
董芫打断顾念的话,他轻声说:“你不用对我道歉。我不知道你们已经发展到什么地步,但是,我家知薇,配不上你。”
顾念闭紧了眼睛,沉声问:“你到底觉得是知薇配不上我,还是我配不上知薇?”
“随便哪一种都好,总而言之,你们并不适合。”董芫说,“为了你,也为了知薇。放手吧,顾念。”
帝都顾家家大业大,人口众多又太过接近权力核心,实在不是安知薇的良配。
“何况,你们都还年轻……”
“谁说年轻就无知了!”顾念忽地粗暴起来,“我年轻,但是我知道怎么选择我要的女人!”
“安知薇还不是女人!”董芫的声调也高了起来,“她才十六岁!”
眼见顾念一脸桀骜不驯,甚至盯着自己的眼神都变了,董芫毫无怯意,他直勾勾盯着他那刀子一样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更何况,你不想想这次的袭击!虽然我不断定是不是冲着你来,但是下一次――下下一次,你敢担保他们不会来攻击知薇吗?宋家在军队中是管特种部队的,你敢说凭你那三脚猫身手,可以打得过专门训练过的杀人机器?”
默然。
良久。
这两个男人,一个成熟睿智,一个早熟老练,针尖对麦芒,谁也没有退让的意思。
“顾念。可能对于你来说,一段真挚的感情,确实是非常难得。可你也要想想,作为你来说,其实感情恰恰是不必要的。你长在那样的家庭里,多一个人,也不过是多一个弱点罢了。”
顾念仍然沉默,可他的瞳仁已然紧紧收缩。
那漆黑的眼底,有火焰跳动。
董芫看着年轻人一副血气方刚的模样,又恢复平时的云淡风轻:“顾念,我的话说到这里为止,你好好考虑一下。”
…………
同一时间,在余啸言的病房里,气氛却一片凝重。余太太已经来了,她是个雍容华贵的女人,小小的个子,圆圆的脸,细眉细眼地,肤色白腻,从考究的着装和优雅的仪态可以看出这是一个养尊处优的女人。
安知薇拄着拐杖走进来的时候,病床上的余啸言挣扎着介绍:“母亲,她就是安知薇。
由于行动不便,安知薇只能礼节性地草草行礼:“余太太,您好。”
“安知薇,你好。”余太太点头示意,眉梢眼角带着有钱人家独有的疏离感,“受了伤不方便,行礼就免了吧。”
于是安知薇不再客套,转头问余啸言:“你的伤怎么样了?”
一说起儿子的伤,余太太眼中就精光闪动。
“还好。只是右手还没有什么知觉,医生说神经接上之后,要过一段时间才能回复到原来那样。”
看样子,余啸言还不知道自己右手的事,安知薇心底一阵难过。她低声说:“很快会好起来的,你放心好啦。”
余太太这时候插嘴道:“听说,余啸言是为了保护你才受伤的?好端端的,怎么会惹起事端来了?”
“母亲,请你不要这样对知薇说话。”余啸言刚刚醒来,麻药作用尚在,语调很微弱,“是流氓闹事,我们受了牵连……我是男人,当然要保护她一个女孩子。”
安知薇和余啸言并没有预先对过口供,但如今倒也说辞一致。董薇这时候帮腔道:“话虽如此,你们两个孩子跑那么远吃饭,到底是太不小心了。”
她说话不卑不亢,有礼有节,反而有些出乎余太太意料之外。余太太眯着眼睛打量了董薇好一会,才说:“这位想必是安知薇的妈妈了,董女士,你好。”
“余太太,你好。”董薇微笑道:“我们家知薇受余少爷照顾良多,真是又感激,又惭愧。这次余少爷的医疗费,我们董家愿意全部承担。回去之后,也应该对他们严加管束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