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便是青阳镇的集市,集市就远不如庙会那般热闹了,因为与邺城的集市是错开日子的,所以十里八乡的百姓还是多少会汇集一些来镇上做做生意,卖的也多是菜果、农具、种子一类。
苏影青今日早早地就将吊在井水上方的篮子拉上来,卤好的肉就放在里面盖着,虽然还只是春日没到夏日,她还是谨慎地做好了防腐措施。她揭开锅盖,将卤肉放在里面滚上几滚,又抬了一张小桌子放在门前,两棵垂柳之间。苏影青又取出一块案板,一只装着油纸的篮子和几只盘子,又将将军唤来栓在桌下,自己去了厨房捞肉。
刚出锅的卤肉果然味道奇香无比,苏影青嗅了嗅,心里颇有些遗憾,煤炭炉子太贵,自己如果用在小生意上实在太过醒目,弄柴火又过于麻烦,所以只能将卤肉冷切了来卖。要是卤肉在卤水里不断翻滚,香气应该会引来更多的人,现在么,只有卖卖口碑罢了。
苏影青将肉拎了出来,又用菜刀薄薄地切了一盘摆在桌上展示招徕客人。她这一番举动引来了几个逛街的乡人的围观。将军见到这么多人围过来,一下立起来昂着头“汪汪”地叫起来,几个乡人便退开了,远远地对着这边指点。
苏影青不过是怕人偷走东西方将将军放出来,这会儿见客人不敢围过来,便将将军解开绑在了柳树下。将军又吠了几声,苏影青拍拍它的头,它四处看看便趴在了柳树的树荫里,离苏影青仍然不是很远。
几位乡人便围了上来,其中一人怀里抱着个大瓮,红布封口的里面传出了丝丝酒香。他低头嗅嗅,说道“好香”,又问苏影青道:“小妹子,这肉叫啥名?多钱一盘子?”
苏影青停下手上的刀,脆生生答道:“秘制卤肉,十文一盘。”又利落地割了一小片放在盘子里示意他自己拿着吃。那乡人有点不吃白不吃的念头,便用手拈了片放进嘴里,嚼吧嚼吧。他一边吃一边叫着好吃,又示意旁边几人也上来尝尝。旁边几人便也觍着脸围了上来讨肉吃。苏影青笑笑,试吃在她看来再平常不过,便将盘子里的肉片一分为二,放在另一个盘子里让几人尝。
虽然这个朝代的调料已经比较普遍,但老百姓家中实际使用调料却不及饭馆和食肆中那般舍得,不过用些常用调料罢了,就算是饭馆和食肆恐怕也不敢像苏影青这般将香料大规模地使用在肉中,所以吃惯了盐味的人乍一吃到香料卤出的食物便感觉又新奇又刺激,味蕾的丰富感瞬间满足。这也是苏影青选择做卤肉的原因之一。
几人吃了薄薄一片肉后都颇有些不足之感,其中一人涎着脸问道:“姑娘,能再给我一片尝尝不?我还没尝出味道就顺着喉咙下去了。”苏影青差点笑出来,猪八戒吃人参果么?一骨碌就下去了?这肉总得嚼上一嚼吧。她坚定地摇摇头,低头又开始切肉,这次切得更小更薄摆在盘子里,是给人试吃用的。
那人悄悄将手伸了过来想再顺走一片,没成想刚一伸手便有一刀划了过来,险些划到他指头。他赶紧缩回去。苏影青抬头看了一眼说道:“手滑了一下。”没理会他又继续切着。
那人终不敢再伸手去抓肉,于是骂骂咧咧地走了,还想将旁边几个乡人拉走。但几人倒不是沾不到便宜就跑的人,十文钱也不多,便掏出钱来各买了一包回去。吃完馉饳儿还要八文呢,十文钱买包肉回去配着小酒喝几口岂不美哉。
苏影青今日打扮极其低调,又将腰上多加了些衣物,所以姿色看着平庸了几分,又低头不怎么说话,只是一味做活。桌上的盘子里很快堆上了一小盘小而薄的肉片,有试吃的消息传得挺快,到街上逛街的乡人也好,闲人也罢,是人多少都有点占便宜的心理,所以她的身边很快围满了人。只有低吠的将军蹲守的那块地空了出来。
也不是人人试吃了之后都会买,一斤肉也不算很多,很快,卤肉便没了,苏影青擦擦额头上的薄汗,对围在摊前的人笑道:“今日准备得不多,后日请早。”
摊前的人抗议了几声还是纷纷散开了。苏影青将案板上的肉渣丢与将军,自己慢慢收拾着空余的盘子和篮子。
她拎着菜板和篮子正待进院,后面便传来一个声音:“苏姑娘。”
苏影青回过头去,却是刘正。刘正搬着桌子殷切地走在她身后,苏影青看着他来献殷勤,心里有些腻歪,但他已经将桌子搬上了,就堵在门口。苏影青微阖了下眼,闪开路,让刘正将桌子放在门口,便与他说道:“刘大哥,多谢你,放在这里便是。”
刘正殷勤笑道:“苏姑娘,我见你做生意也没个帮手的,特意来帮帮忙,你别在意,我这就回去。”
苏影青见他这么快就离开,也没纠缠,心中有点疑惑,但未及多想,只是返身出去将将军解下来放进院子,又关上门。
因刘正与苏影青说话是在院中,所以在外人看来便是刘正帮着苏影青,又将她送进院里,这关系可就不一般了,至少在秦大娘眼中不一般。
今日一早,刘大娘就盛情将秦大娘邀了过来,又将她拉到客栈边上躲着指给她看苏影青的样子。看到苏影青做起了卖吃食的生意,而且生意还不错,刘大娘想将苏影青纳入自家的热情更加熊熊燃烧起来,听到买肉的人说十文一盘,她伸长了脖子数着苏影青卖出的吃食,盘算着今早苏影青赚了多少钱,都记不得给秦大娘下眼药了。
秦大娘仔细看着这姑娘,恩,长相还行,身材粗壮了些,不过这样好生养。看她卖卤肉的那架势似乎过日子也是一把好手,就是抛头露面的有些不大庄重,但配刘大娘那家人倒是尽够了。秦大娘瞅了眼旁边望穿秋水样的刘大娘,心下有些了然,到底还是当娘的,为儿相看媳妇倒是用心良苦。她伸手推了推刘大娘,悄悄说道:“喂,大姐,我看过了,还不错,咱们回去吧。”
刘大娘看到刘正抓紧时间往苏影青那边过去了,这和他们昨晚商议的一样,让刘正与苏影青搭上话,特意让秦大娘看见,就算秦岳将来跟秦大娘提起这姑娘,秦大娘自己就能先把他给否了。刘大娘“嘘”了一声道:“看,正儿过去了,这孩子!若不是我逼着他还不肯说,其实两人早就有来往了。”
秦大娘“哦”了一声,见刘正搬了桌子进去,两人还说了会儿话,刘正回来的脸上带满了笑容,显见是聊了什么愉快的事。却不知刘家母子做了个圈套绕了这么大一个圈子只是以防万一坏了秦岳的念想,端的是损人又利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