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秀娘的相公是个善雕刻的木匠,平日在邺城做工,隔个十天半月方能回家一趟。今日正是他回来探亲的日子,夫妇二人各牵着一个小孩的手往家的方向走着。黄秀娘“咦”了一声,脸上现出了疑惑的神色,郭木匠疑惑地看了她一眼,问道:“娘子何事?”
黄秀娘摇摇头,笑了一笑道:“见到一个熟人。”又用指轻点了一下低头走来的刘大娘,“喏,我表姑,你知道她的。”
算起来,黄秀娘与刘大娘是有点亲戚关系的,刘大娘与黄秀娘的爹是不出五服的姐弟。当年黄秀娘的爹去世时,亲戚欺上门来要分黄家的宅子,打了头阵的便有刘大娘。黄秀娘至今都记得刘大娘咄咄逼问自己母亲的话:“你不过生了个丫头,又没给黄家留下个种,还妄想占着黄家的祖宅?生不出个带把的就别挺了你那腰。”
黄秀娘的娘本是个破落秀才家的女儿,只会嘤嘤哭泣,敌不过刘大娘的尖牙利齿败下阵来,被生生分走了家里的宅子和大部分田地。从此秀娘与自己的娘寄居在外家与舅舅一家生活在一起,寄人篱下的日子过了好几年,直到她嫁给郭大同方松了口气。刘大娘一番冲锋陷阵也不过拿到了些银钱便罢,黄秀娘却将此间恩怨记下了。后来刘大娘也因丈夫去世被人逼上门去,黄秀娘得知也少不得心中暗喜几分,但也不过高兴高兴罢了,她也做不来什么报复之事,只是当自己没这门亲罢了。
几人交错而过,也没甚招呼的余地,都当不认识罢了。郭大同自然知道自己娘子的心结,见她在意地看了刘大娘几眼,便宽慰道:“只当不认识罢了,留意她作甚?”
黄秀娘瘪瘪嘴,说道:“我哪想留意她呢,只在想新搬来那苏姑娘怎么认识她?不知道她又生了什么坏心眼。”
郭大同摸摸女儿的头,与黄秀娘说道:“不定人家认识呢。你也别管这么多了,今日我想吃你做的炒青蒿和四喜丸子,可馋着呢。”
“四喜丸子,我也要吃我也要吃!”
“大肉呢,娘,我也要~”
黄秀娘抚抚抱着自己的儿子女儿,点头笑道:“好好!今日你们爹爹回家,娘拿出压箱底的本事给你们做好吃的。”
夫妇二人相视一笑,带着孩子回了家。
苏影青将肉氽水后放在一旁,便开始调整卤料。她并未使用杂货铺中配置好的五香粉,而是自己用甘草、八角、桂皮、豆蔻、丁香等香料按比例调制在一起包好,没有冰糖便将蔗糖放入锅中炒好糖色,掺入沸水,又将香料包与盐放入水中微煮了会儿方放入猪肉卤制。
青阳人的口味略重,苏影青抓了几粒干辣椒又掂了掂却没有放进去。锅中的水很快翻滚起来,现在只需她不时照看一下灶火,打打浮油,再把握一下火候便可。苏影青将切下来的一些边边角角的肉碎拌入饭中端出去喂了狗儿,坐在院中的小树下发了会儿呆。好像自己真的很懒呢,既不想着种田也不想着经商,既不发明创造点什么,也不找个王爷公子什么的打打交道,关上院门成一统,现在晒晒阳光发发呆居然也觉得很好。
她又笑笑,肉在锅中翻滚了好一会儿了,自己该打打浮油了,要不卤水将来不好保存,哪有空想这些有的没的,于是站起身对着阳光伸个懒腰又进了厨房忙活。
小火慢熬了好一会儿,卤水开始渐渐散发出香味,苏影青扇着香气深吸了一下很是满意。今天卤制好,吊在井水上面,明日再拿出来在卤水中滚一滚便可切卖了。
要做一锅好卤水需要天长日久的工夫,肉的鲜味与香味会在卤水中慢慢地沉积下来,只要卤水保存得好,自己做的卤味定会越来越好吃。说不定还真能养活自己和这三条狗儿呢,苏影青眯起眼幻想着美好前景。
刘大娘并未直接回家,反是拐了个弯去了秦岳家,两家离得不远,都在镇西头。
“秦嫂子,在忙呢?”朴实的小院里一中年胖妇人正仰着身子在绳上晒衣服,听到有人招呼探出个头来,见是刘大娘,便不冷不热地答应了声。
刘大娘只当没看见秦氏的冷脸,堆着笑找了个地歪着身子坐下,秦氏知道刘大娘一向脸皮极厚,没奈何,便将衣物晒完后在身上擦了擦手也坐在一旁,问道:“大姐,你难得来我家一趟,有什么事就直说吧。”
刘大娘干笑了几声,秦大娘的脾气一向直来直去,她看不惯秦大娘,秦大娘也不怎么待见自己,两人关系不大好,但为了儿子说不得自己要厚着脸皮搭话了:“秦嫂子,我家刘正看上了一个姑娘,我想找你参详参详。”
“找我参详?”秦大娘张大嘴巴愣住了,上上下下打量了刘大娘一番,将刘大娘看得满身不自在挪了挪屁股。秦大娘一拍腿笑道:“我望了下日头,太阳没打从西边出来啊,今天这什么日子,你找我参详来了?”
刘大娘忍住不自在,说道:“前些日子镇上来了个姑娘,正儿见她可怜便帮她在青阳镇安下了家,这不是两人就看上了嘛。正儿回来跟我说了那姑娘百般好处,我这心里没底啊。秦嫂子,你也是当娘的人,正儿一日没结婚我便一日当他是个孩子,若是这孩子被不明底细的女人勾走了怎么办?我养儿不易啊!”
秦大娘这时倒有同感,她虽然不是寡妇,却也很能体会刘大娘的感受,于是叹了口气,问道:“大姐,不知你见过那姑娘没有?”
“我今天悄悄瞅了一眼,长得倒是端正,就是跟正儿说话时我看着不是很端庄。”刘大娘又握住秦大娘的手,殷切道,“秦嫂子,我不便多见那姑娘,不知你明日可否帮我相看相看?”
秦大娘被她抓住手,有些百般不自在,便悄悄用劲将手抽出,胡乱点点头:“行啊,明日集市我也要上街买菜,有机会便帮你看看。哎,我说那姑娘长啥样,我到哪儿看啊?”
刘大娘笑眯眯道:“我明日陪你一起去,指给你看看。”
二人又东拉西扯聊了几句,刘大娘方心满意足地回家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