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峡村是离江中游边境的一座大村,再往北行,便是宝阳山脉。
那宝阳山脉,山险林密,凶禽猛兽众多,传闻亦有妖物精怪,常人无法行走。
这个世界没有国家,只有一座座村落,大镇,王城,相互联系,西峡村便是离宝阳山脉最近的大村,按说平常村落大多都有土地神灵坐镇,护佑一方。但李玄之却没感应到这西峡村的神灵气息。
这些时日间,李玄之受村中王老先生所邀,教孩童识字,也借此来打听宝阳山脉天降神火之事,至于那杨氏夫妇,见李玄之只是一个普通土地神灵弟子,也无结交之心,飘然离去。
李玄之心中叹了口气,抬头望向窗外,能见天上明月,心中忖道:“今夜是十三,离东阳土地神灵所说之日已不到十天。”
他悠悠一叹,沉入观想之中。
深夜。
月色朦胧。
这夜间,忽然一声尖叫,显得凄厉可怕。
声音传遍了整座村落。
李玄之蓦然惊醒,他翻身下来,伸手摸摸怀里的金光小镜,奔出房外。
“怎么回事?”
那里已经有人赶到,出声询问。
适才那惊叫声的主人,喘息未定,说道:“王老先生……”
李玄之见他脸色惨白,又带着些惶恐之态,心知不好,连忙赶去。
那处房屋之中,床边倒着一个老人,胸腹间的衣衫被扯裂,五道深可见骨的伤口,并排斜下,触目惊心。
他气若游丝,但勉强未死。
与此同时,村中其余人也纷纷赶至。
纷纷扰扰,忙成一团,村中并无郎中,众人竟束手无策。
李玄之见王老先生伤势较重,思索片刻,说道:“我来试试。”
这一年在土地神庙之内,他曾专门研究过炼丹神术,现如今已是能够练出些许不入品级的丹药。
为了避免炼丹之时出错,他曾翻阅过许多药材典籍,因而识得诸般药理,期间不免也涉猎了几分岐黄神医术。
听闻李玄之开口,众人面面相觑,略有惊讶,毕竟他在村中并无施展神术,也无说出自己修神之士的身份,众人都已为他只是平常之人,但终究是让了开来。
村里没有郎中,须得到镇上去请,然而一来一回,这王老先生多半是撑不住了。
李玄之这年轻人,数十天前来到村中,能教村中孩童读书,性子温和平淡,严谨而谦逊,又是个识字的书生。
识字之人,大多见闻广博,或也时常翻阅医书,懂得医术倒并不令人意外。
只是这年轻人素来谦逊少言,倒没有人发现他还有医术在身,此刻不免讶异。
李玄之走近一看,眉头皱得愈发紧了些。
这是被爪子撕裂的伤口,共五道伤口,斜斜划下。五道伤口中,中间深,两侧浅。
来不及多想,立即着手施救。
在他的催促下,有人烧了热水,有人取了烈酒,有人寻了伤药,有人取了纱布来。
一番忙碌,总算把伤势稳定下来。
王老先生的呼吸与脉搏,俱都渐渐稳定下来。
许久,一阵忙活过后,才算安定。
李玄之忽然觉得有些怪异,似乎忽略了什么,然后脑海中闪过一个人影,惊道:“小灵儿?”
小灵儿是王老先生的孙女,也受李玄之教导,是个十分乖巧的女孩儿。
如今王老先生伤重在此,但小灵儿却不见了踪影。
听闻这话,众人又是忙乱,大家都是乡里近邻,也都颇为关切,便都分散去找。
李玄之因识得医术,留在屋内照顾王老先生。但他眉宇一直皱紧,似乎在思索些什么,在屋中四处行走,看到一些痕迹。
就在这时,王老先生忽然挣扎了一下,喘息着道:“猴……猴子……”
这声音虚弱不堪,又断断续续,显得不甚清晰。
慢些说……”
李玄之往前几步,凑近前去,侧耳倾听。
王老先生有伤在身,人也老迈,此刻虚弱到了极点,只说了一句,便即昏迷过去。
他心中略有迷茫,细细思索,才确定王老先生是说猴子二字。
还不待他想法如何,外边又是一阵吵嚷。
李玄之走出房外,静听片刻。
才知村外的栅栏塌了,并留下了爪印断痕,并死了几只鸡鸭,显然是有野兽进村。
这村子依山傍水,常有野兽走过后方,但村中有土地神尊坐镇,野兽怎么会进来?李玄之猛然想起,刚入村时没有看到土地神庙,没有感应到神灵气息,他现在越发肯定的想到:
此村无神灵。
在众人眼里,小灵儿大约是被野兽叼走,已凶多吉少。
正值夜色,谁也不敢进山,而且山中外围倒也还罢,山中深处,素来是有去无回,从不曾有人胆敢踏足。
众人一阵遗憾惋惜,也有继续搜寻呼喊的,只是心中已经不抱希望了。
这一夜,难以安静。
······
“猴子?”
李玄之眸光微凝,在房中细细扫过。
他细看之后,便从地上尘埃中,扫出了一根毛发。
毛发金光发亮,比常人头发较粗,且较为坚硬。
“有着不同寻常的气息……”
李玄之露出沉吟之色。
倘如王老先生不是昏沉之间看错,那么来的这一头猴子,必定不是俗类。
一般猴子,只比孩童般大小,能把王老先生伤得这般重,并掳走一个孩童。要么修成了神力,要么体魄极为壮硕。
而修成神力的已是妖怪,王老先生挨了这一爪,若是妖怪所为,只怕魂归天外了。
若说体魄壮硕,李玄之细想片刻,总算在心底寻出一个较为相似的种类。
此物名为金火灵猴,俗称金毛猴。
金火灵猴有一类特征,待成长之后,会依照本性,寻得一个生灵,对月祭拜,先泄了邪火,再剖腹剜心,以作吃食。
此后,血气奔腾,开了传承,日后就有了修成神力的底蕴。
此为本性使然,故而被视作金火灵猴古老相传的一种仪式。
因天性喜恶,金火灵弥所求的这个生灵,大多会是凡人少女,而非山中兽类。
“后日十五,夜间应是月圆。”
李玄之露出沉思神色,在椅子上坐下,彼时月华洒落山中,阴气幽深,应是那金火灵猴为它自身定下仪式的时候。”
在此之前,小灵儿应当不会遭到什么危险。”
李玄之心道,“还有两日准备,并非十死无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