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云:七月流火,九月授衣。一之日觱发,二之日栗烈;无衣无褐,何以卒岁。古人诚不欺我也。”
七月初二,日光高照,阳光很是毒辣。
一位身穿青袍的书生背着书箱,腰间挂了个水袋,行走在竹林小径上。
这书生姓韩,名仕香,直隶河北人,乃是孔门子弟,穷苦秀才。
今年恰逢乡试之年,弱冠年华的韩仕香正要去京城考场上试一试身手。
韩仕香家有老父韩让,母亲早已过世,祖孙四代一脉单传,家境十分贫穷。要不是今年县里的宗师对他文章赞赏有加,鼓励他前往京城参加乡试,韩仕香定不会四处借钱,来趟乡试这浑水。
乡试科考,那可是朝廷办的最大赌场,招惹天下无数赌徒奋不顾身。若是赌赢了,黄金屋、颜如玉自有人朝你怀里送。若是赌输了,嘿嘿,穷苦书生无用处,一场人生一场梦。
天气炎热,韩仕香舔了舔嘴唇,擦了擦头上的汗,隐隐看到小径的尽头有条大湖。他看了看天色,正是晌午,也不知道那湖边有没有人摆渡。
暗自加快脚步行至湖边,只见不远处的湖岸旁虽有渡口,却是没看到摆渡的船只。他叹了口气,擦了擦头上的汗,坐在湖岸,把身后的书箱解了下来,伸手去捧湖水洗脸。
哗啦啦的抄水声,清凉的湖水浸在脸上,很是舒爽。畅快的呼了口气,韩仕香仰头看向蓝天,脸上露出些许笑意。
不想正在韩仕香身心惬意之时,忽而有一道晶莹水柱从他身后射出,那水柱劲道十足,从韩仕香头顶上划过一道弧线飞速落入水中,激出滴滴答答的连绵水响。
韩仕香大吃一惊,急忙转头去看,只见背后站着个拄着木棍的老者,他须发皆白,瘦骨嶙峋,仅穿了条烂裤衩和双破旧的草鞋。此时那老者笑嘻嘻的看着蹲坐在他身前的韩仕香,正把裤衩褪下,掏出脏物纵意****。
头上的水柱,竟是老者的尿液。
回过神来,韩仕香大惊失色,身体一个侧滚,狼狈不堪的在地上翻滚了几圈,逃出尿柱的射程范围。
那老者丝毫不以为意,尚且摇首摆臀,将尿撒的欢,忽而开口唱到:“竖子迎头洗,口中自欢笑。待我大封赏,送你一泡尿。”
韩仕香听罢大怒,起身对老者喝道:“你是什么人,怎能对我这般无礼?”
老者笑盈盈的吹着口哨,轻声道:“小道姓左,单名一个慈字。你要是识趣呢,就跪下来给我磕九个响头,再叫一声左师傅。你要是不识趣,也可以喊我跛足道人。”
韩仕香愣了楞,仔仔细细,上上下下的打量老者片刻。最后撇了撇嘴,把书箱背回身上,小声嘀咕了一句:“原来是个疯子。”
韩仕香懒得理他,扭头便走,刚走几步。那老者气的吹胡子瞪眼,在韩仕香背后叫道:“竖子,你也算是读书人吗?怎能对老人家这般无礼?”
看那老者的样貌打扮,韩仕香猜测他不是疯子就是乞丐。因此也不想和他多做纠缠,转头道:“老人家,在下一介穷书生,身上没什么钱物,您若是想讨口饭吃,我这里倒是有个馒头,咱两一人一半,也能熬到晚上。到时候你再向别人讨去。”
韩仕香从怀里掏出一个干硬的馒头,使劲将它扳成两半,一半塞回自己怀里,另一半递给老者:“拿着吧,虽然时间有点长,但还没发霉,就是有点硬,你吃的时候,先用口水湿湿再下口。”
老者望着递过来的馒头,神情呆滞。韩仕香见他尿都撒完了,还不把裤衩提上来,蹙眉道:“老人家,以后可不能这般无礼了,不仅有伤风化,要是运气不好,遇到恶徒,说不定你就要倒大霉。”说着就抓住老者干瘦的手腕,将那半个馒头塞在他手里,拍了拍老者的肩头:“再见了,老人家,后会无期。”
韩仕香说完转头就走,老者呆呆的看着塞进手心里的馒头,忽而牙关狠咬,对韩仕香骂道:“臭小子,尿是在老子身上,老子想怎么尿就怎么尿,你却乱放什么狗屁!”
韩仕香头也不回,只顾摇着脑袋,叹息道:“果然是个疯子。”
那老者见韩仕香对他出言不逊,心中大怒,却是发作不得,只气的浑身颤抖,吹胡瞪眼。
韩仕香毫无所觉,沿着河岸走了数十步,忽而听到湖面有船夫的吆喝声传来,转头朝湖面看去,果然见到一位船夫驾着小船向渡口行来,他大喜若狂,急忙朝渡口跑了过去,开口呼道:“大伯,大伯,载小生过趟河吧。”
那船夫有五十岁上下,头上戴着草帽,光着上身,穿着短裤。他手里划着船桨,把船靠在渡口岸边,看向跑过来的韩仕香道:“就你一个人要渡河?”
韩仕香跑到渡口,四下望了望,此时正是晌午,天气炎热,除了自己恐怕别无他人渡河,面色不禁泛苦,道:“大伯,现下就我一个人,不能载我一趟么?”
船夫摇了摇头:“小兄弟,你看这天气这么热,我就带你一个人,只能赚四文钱。这湖大的很,划到对岸要小半个时辰,我一趟下来,汗都流尽了。”船夫竖起四个指头接着道:“四文钱,做不得。”
韩仕香叹了口气,道:“那平日里,大伯都是什么时候开船。”
“早晨和傍晚,渡河的人多,天气也凉快。”船夫笑道:“小兄弟,你要是不急,就等到傍晚再走吧。”
“傍晚?”韩仕香愁道:“这可如何使得,难不成要耽搁半日的路程。”
船夫不再言语,坐回船舱里,拿着大碗只顾从木桶里舀水喝。
韩仕香愁眉苦脸,正不知如何是好。忽而身后有脚步声传来,他心中一喜,以为有人要一同渡河,急忙转身去看,没想到来人却是那个拄着木棍的不堪老者。
见来人是这疯老头,韩仕香面色悻然,就准备找个凉快的地方坐下来歇一歇。没成想那老者忽而开口道:“船家,载我一程可好?”韩仕香惊疑望去,船舱里的船夫却摇头道:“天气太热,走不得,等晚上再走吧。”
老者哼了一声,偏过头形容得意的扫了韩仕香一眼,接着潇洒挥手,向船舱里扔出一物。
韩仕香就站在老者身旁,将那物看的仔细,那东西闪出银光,划出道优美弧线落入船舱里,竟然……竟然是一锭五两的银子!
韩仕香大吃一惊,船舱里的船夫猛然见到一锭银子滚到自己脚下,更是惊得把喝到嘴里的水都喷了出来。
老者轻抚长须道:“船夫,这锭银子权当是渡河费,不用你找,现下让你载我一程可好?”
船夫捡起银锭放入嘴里咬了咬,见是真的,顿时起身欢喜道:“好说好说,外面热的紧,大爷快来船舱里坐。”
老者点了点头,大摇大摆的走进船舱。那船夫得了银子欢天喜地,见韩仕香还在岸边发愣,不由提醒道:“小兄弟,你不是也要渡河吗?快上船呀。”
韩仕香回过神来,脸上露出喜意,连忙动身上船,从袖袋里掏出四个铜板递给船夫,船夫大方摆手道:“今天有大爷包船,小兄弟这趟算是送的。”
韩仕香尴尬的笑了笑,把钱收了回去,走到船舱内把书箱放下,在老者的对面坐了下来。
“开船喽,看吾一声吼,木船化神舟!”
船夫站在船头一声大喝,拿起船桨,腰身轻轻一晃,船桨拍击着水面,驾着小船驶离岸边。
船舱内,韩仕香与那老者相对而坐,他心头絮乱,万没料到这形貌糟糕的老头深藏不露,私怀巨款。
五两银子,在韩仕香的眼中,那真是一笔巨款。
“老人家,刚刚真是不好意思,小生有眼不识泰山,若有冲撞之处,还请您多多包涵。”韩仕香恭声道。
那老者双眼紧闭,不言不语,只慢慢的把手掌伸到韩仕香面前,韩仕香低头一看,老者掌心里放着半个馒头,正是他刚才送给老者的。
韩仕香对着馒头尴尬的笑了笑,心道:“这馒头可是送错了,人家可不像自己这般穷酸。”他微微苦笑,伸出手要取回老者手里的馒头。没成想手刚伸到一半,那老者突然抓着馒头将手缩了回去,睁开双目满面戏谑的望着韩仕香。
“小子,左门的规矩,到手的东西,绝对不能交出去,这馒头算是我的了。”
老者嘿嘿一笑,对着馒头恶狠狠的咬了一口,但馒头的干硬程度似是超出他的想象,只听啊的一声,馒头丝毫无损,老者却是捂着牙口痛呼出声,情容甚是可笑。
韩仕香轻笑道:“老人家,这馒头不是这番吃法,你且把它扳的细碎,用唾液润润再下口。”
“呸呸呸!吃个馒头还这般麻烦,这玩意老子不要了,还给你。”老者面色不愉,将那馒头塞给韩仕香,撇嘴道:“这等恶食,吃了怕也会坏肚子,想老子吃的都是琼浆玉液,你小子却拿这种赃物来孝敬,分明是寻老子晦气。”
老者言语傲慢无礼,一口一个老子,韩仕香通晓礼乐,面上难掩不满,拿着半个馒头声音微冷道:“老人家此言有谬,这白面馒头纵使口味坚涩,却亦是万民生生之本,在小生眼中,胜过琼浆玉液万倍。”
老者一愣,忽而仰头忘形狂笑,半晌才止住笑声,不怀好意道:“白面儒生都爱张口放狂屁,我且问你,若你面前正摆着美味佳肴供你择食,你还会抱着馒头当宝?”
“君子食无求饱,居无求安,小生不奢求虚无飘渺之物,安在当下,有这馒头便已足够。”韩仕香正色说话,语调铿锵。
老者一时哑口,忽而又面泛冷笑,看向韩仕香的书箱,突兀问道:“小子,你这是去京城赶考?”
韩仕香不想再和这无礼老者多费唇舌,点了点头,漠然道:“正是。”老者听罢面色一变,好似来了精神,他嘴角弯出抹诡谲笑意,趣声道:“小子,参加乡试可是人生大事,不如让我为你此去京城的前程算上一卦如何!”
“算一卦?”
韩仕香面色狐疑的看着老者,奇道:“你还会算卦?”
老者舔了舔嘴唇,吟道:“三界众生两仪演,六道轮回掐手算。只要是没跳出三界,脱出轮回的,小道都能算得。”
“这么说,你倒是精通周公之术了。”韩仕香面带讥嘲,认定这无礼狂叟是在大放厥词。
“周公之术?”万没料到老者放肆狂笑,半晌方止,转而不屑道:“周公推八卦,不过六十四卦而已,何足道哉,你不闻‘未济之卦非终也’?大道无极,算术之卦亦是同理,区区一本《周易》和我的卦术相比,好似萤火日月、天地云泥,不可同日而语。”
噗嗤一声,韩仕香忍俊不禁,《周易》传承数千年,一直是被各代最聪明的顶尖人物来研究。可韩仕香还从没听过谁敢说出:“尽知《周易》六十四卦”这一句。便是周文王自己,也说望道而未见,未见乃实见。想来这虽是周文王的谦虚之言,但也可证明《周易》妙理无穷。眼前这老耆实在是狂悖无知,竟然说出这种让人笑掉大牙的话来。
“老人家,话可不能乱说啊。”韩仕香摇首道:“虽然小生专读的不是《周易》,但也知道此书奥妙无穷,让人揣摩不透,你怎敢说出这等狂言。”
老者面色仍是不屑,撇嘴道:“凡夫俗子的见识,值什么吹,说了你也不明白。”老者抚掌道:“不说这些废话,小子,我且给你算上一卦。你放心,这一卦不收钱,免费的。”
韩仕香摇了摇头,轻声道:“《诗》云:永言配命,自求多福。小生向来不信占卜邪说,您的美意小生心领,至于这卦,就不劳烦您算了。”
“嘿!”
兜了一圈子,没想到韩仕香不仅不同意算这一卦,还污蔑算卦是旁门邪说。老者顿时光火,喝道:“臭小子,你别给脸不要脸,须知道,就算旁人捧着稀世珍宝来求老子给他算卦,那还得看老子的心情,你这臭穷酸,装什么大佬。”
老者怒不可赦,戟指怒骂,口中吐沫横飞,喷了韩仕香满头满脸。韩仕香心中气苦,无奈道:“老人家,非是小生托大,只是我对卦术毫无兴致,您便是算了这卦,也毫无用处,小生只会把它当成笑谈一笑置之。”
老者微怔片刻,转而干笑道:“笑谈?好呀,暂且不论卦术,我先问你,你可信因果,信鬼神之说?”
韩仕香沉吟不语,终是蹙眉道:“佛家畅谈因果,刨析透彻,至理甚深,令人叹服。至于鬼神,常言敬鬼神而远之,小生虽从未见过鬼神,但广博书籍多有鬼神一说,纵使置其不论,修真者的事迹也在神州四海广泛传闻,只是小生见识浅陋,未有幸亲睹修真大道者。”
老者笑道:“这么说,你信因果,也信鬼神,我再问你,你可信天命。”
韩仕香思虑片刻,沉声道:“天命之说,深奥晦涩,难以琢磨,小生不敢随意品评说些无知谬论,当以不置可否答之。”
老者点了点头,拍掌道:“难得难得,大道无极戒子须弥,你能说出不置可否四字,总算是聪明人。”老者忽而叹了口气,好似心有所思,失神道:“正因天命难测,物命才同样难测。”他神情恍惚,半晌回过神来,又恢复了神气模样,笑道:“我看不如这般,小子,我先不算你此去京城的前程,先算算你的过往,你不用说话,只侧耳静听便好。”
韩仕香心有疑虑,暗忖道:“这老者虽然狂傲无礼,却不像是奸狡行骗之徒,我且听他说一说,看他真有什么本事。”当下坐的端正,恭耳试闻。
老者面色沉静,也不见有什么动作,只缓缓叙说道:“卦谈:汝姓韩,名仕香,四岁习字,十八岁中秀才,方年二十又一岁,无妻无子。父亲韩让,现今五十又五,乡下务农养畜。母亲季氏早已过世。汝乃是家中独子,祖上四代一脉单传。”
老者说完,抬眸看向惊呆了的韩仕香,脸上泛出笑意,道:“如何?此卦可对?”
“分文不差!”韩仕香面容凝滞,惊得不知所措,那老者满面得色,假意咳嗽了两声,又说了起来。
“卦谈:韩仕香,广览群书,博文强记,七岁便有神童之名,十二岁琴音发聩,棋术高妙,笔润英挺,挥洒梅兰。以此年华,琴棋书画之精声动百里,多有惊奇者前来相识,又有赞许者资以钱粮,可惜此子迂腐顽固,不通世故,从不接受外人接济,便是他父亲韩让也是个驴脾气,不受无功之物,以至如今家中仍是清贫。”
韩仕香双目圆瞪,老者所言虽有无礼之处,实情却是纤毫不错,只把他听的呆了,脑中一片空白。
老者唇角勾笑,晃了晃脑袋,接着道:“卦谈:韩仕香,俊秀白净,长身玉立,虽衣袍多有补漏,亦难掩形貌之英,家虽贫穷,却多有媒人秉持女子心意上门说亲,只是此子不假颜色,从未应下一门婚事,纵使对方家财不菲,亦不相允。”
老者摇头晃脑,仿佛一切都是他亲眼所见,他顿了顿,低声道:“暂且算到这里,你若还有疑惑,我可把你平常生活的琐细一并算出。”
韩仕香不知如何作答,只觉脑中混混沌沌,恍要晕倒,他强自凝神,惊诧道:“你……你所言一句也不差,可……可我们素不相识,你如何会知道这些事情?”
“不是说了么,都是卦谈。”老者扬了扬眉梢,甚是扬眉吐气,神秘道:“天知地知的事情,我就知道,小子,早跟你说了,《周易》的卦术在我面前只是儿戏,怎么样,还想不想让我给你此去京城的前程占上一卦?”
韩仕香面色难看,忽而他神情一动,凝眉看向老者道:“我想起来了,你先前自称左慈,又说过什么左门,左,左?难不成你是……你是……”口中蓦然艰涩,韩仕香喉头滑动,终于把那几字说了出来:“你是修真者?”
“修真者?”老者面色一诧,霎时仰头大笑,连连摇手道:“修真者,亏你想得出来,若是修真者有老子的本……”事字还没出口,老者话音戈然而止,拍了拍嘴,低声道:“反正老子不是修真者。”
韩仕香猜疑道:“我听闻神州四海有七大修真传承,各为一脉,隐秘修持,极为神秘,其中一门被唤做左门,莫非老人家……”
“够了!你可别瞎猜。”老者蹙眉道:“我说的左门绝非你听闻中的左门,完全是两码事。况且我的身份根本不重要,咱们言归正传,现在你还信不信我的卦术?”
韩仕香额头冒汗,微声道:“老人家所言皆中,如数家珍,不由小生不信。”
老者满意点头,温言道:“如此便好,你且听了,我这就为你此去京城的前程算上一卦。”
“小生洗耳恭听。”韩仕香暗握双拳,正色倾听。
老者轻抚胡须,垂下双目,吟道:“卦谈:仕受令身随,香袖抚真吾。落乞虽不从,榜外正玄道。”
韩仕香听罢,心中狐疑,不得其解,正要开口询问,忽而船身一震,只听船舱外船夫吆喝道:“爷台,船已靠岸啦,可要现在下船?”
不知不觉,小船竟已靠岸。
韩仕香探头朝朝船舱外看了看,果见小船停靠岸边,那算卦老者嘿嘿一笑,拄着木棍一瘸一拐的下了船去。韩仕香正要动身跟上,追问方才那赴考一卦,不想老者上岸后却是身形一晃,刹那间消失不见。
韩仕香见状大惊失色,揉了揉双眼,心中正自惊疑,忽而空中有震天大响传来,竟是那老者的声音。
“韩仕香,咱们来日还会再见,后会有期啦,哈哈哈哈……”
这声音沉闷如雷,仿佛从遥远天际传来,绝非人力所能为。小船上的船夫惊骇欲绝,已吓得双腿发颤。
韩仕香大惊失色,只觉心中隐隐升起一股难言的惧意,他背起书箱匆忙下了船,飞也似的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