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雾拨开,一座奢华旖旎的府邸跃然眼前。
月色清澄,披了一层纱在高高瘦瘦的月桂树上,树梢几朵崭新的小金碎花晃了几朵落在青石瓦片,瓦片上还坐着一个梳着双丫髻的黄毛丫头,一手拿着冰糖葫芦并几串肉串,另一手还拿着不知从某家酒肆偷来的花雕,褴褛的长裙上也沾染了微湿的酒意。
一身青衫磊落的公子哥立在她身旁,一双手环胸抱着,表情淡淡如水,叹道,“你一个小姑娘家,拿酒做什么?”
“你是富贵公子,想喝什么,吃什么,就什么都有,还有人伺候着你。我跟你怎么一样呢!我不过是个小叫花子,想吃什么,喝什么,都得自己动手。自己动手,丰衣足食,公子你懂么?”小丫头头一偏,笑嘻嘻地反问道。
“可是你偷了人家的酒,这样始终是不对。刚刚要不是你跑得快,被抓个正着,岂不是要被人打一场么?你这小身子骨果真受得了么?”公子哥挑了挑眉,努力保持着一脸不屑的神色,却不知道为何眼角还是有匆匆一现的怜惜之情。
“说起刚刚来,的确要好好谢谢公子你,如果不是你刚好走过去,碰翻了那一排竹竿,我恐怕果真逃不到这里来。”小丫头一面说着,一面伸手递出几串肉串道,“这肉不错,虽是小摊贩烤的,但很香,作为谢礼,分你一串。”
“算了吧,你都说我是公子了,我怎么会吃这种东西。但你怎么就敢肯定我就是个富贵公子呢?”他说着,回眸来看她,心想的却是方才自己的确是刚巧路过,但那一排竹竿,是故意推到了,给她机会逃跑的。他是这样总结自己刚刚偶然故意的行为的,或许,这就是所谓同情心作祟的结果!
“你腰间那串禁步,若是找个识货的当了,够我海吃胡喝三个月了。如果不是富贵公子,哪里来的这样好的衣裳玉佩呢?”她说着,见他不接受肉串,心里更开心了。反正什么东西都能分,吃的少分少好。谁会知道她今天有了这顿饱餐,下一顿饱餐又再哪里呢?
“眼光不差么?”他反问,轻轻哼了个尾调,一副你看穿就看穿的无所谓的样子。
“我的眼光一直都不差,我还知道你不爱运动,翻个墙都慢吞吞的,还学我爬什么屋顶呢?”她故意嘲讽道,生平最烦这些含着金汤匙出生的公子哥,白白瘦瘦的,弱不禁风。不像她孑然一身,弱了就势必要被欺负,伤了就势必要想法子自愈,才能够生存。
他拧了拧眉,还真是生气了。
若不是他,她这会儿该在哪里挨打。他救了只白眼狼么?还被反呛!
但他还是不决定忍气吞声,换了一副不冷不热的口吻道,“你翻墙不错,爬屋顶也很棒……”略一顿,忽然调转话锋,冷嘲地笑道,“就是可惜了,是个姑娘家。若是个男儿身······兴许还值得一赞,是个姑娘家,就只好是个野丫头了!”
“你!看你白白净净,斯斯文文的,还以为你……”她拿着肉串的手冲着他高高偏冷的鼻尖挥舞着,像一只气急败坏的螳螂,道,“果然是个被宠坏,口无遮拦的小孩!”
“你说我是小孩么?嗯?”他说这话的时候,忽然快速靠近她,弯下腰来,一张脸从高处压下来,微冷的鼻尖几乎顶在她的鼻尖上,这气势却丝毫都不像刚刚那个爬墙迟钝的弱不禁风的他的模样。
她吓了一大跳,屁股一颠,滑到屋顶边沿,几乎要掉下去。还好他手快,抓在她的腰带上,她就被他这么吊着悬空。她被惊得口水都忘了吞,直接从唇边滴落,自个儿也觉得狼狈不堪。
他却故意不合时宜地笑了,虽也只是微微的一笑。但她努力地转过头来看他的时候,偏偏遇上这迷离的笑意,想起绝色倾城四个字,也可以用来形容男子的吧。因为在她的脑海里,那一瞬间再也找不到什么更合适的词语了。
“诶,你别放手啊,其他的都好商量!”她咬牙切齿地说道。
“好啊,家里缺个烧火的丫头,我就把你拎回去得了。”他说着,用力一提,就重新把她提了上来。
她才刚刚站定,便满心不甘地说道,“好吧,虽然我是被你吓得掉下去,可是你又给我拉回来了,我不跟你计较,从此大路朝天,各走一边!”
“那怎么行,你看你还弄坏了我家的房顶!好歹得留下钱财做赔,没钱拿的话,就只好留人了。”他说着,指着她脚下几片被踩坏的瓦片,唇边满是戏谑的笑意,仿佛多好看的一出戏要登场的期待。
“这你家?!”她吃惊地叫起来。
“对啊,这我家南书房的屋顶!你还可以再大声一些,我家护院的功夫都不错,就是有点缺沙包……你若是不愿意做烧火丫头,做沙包,我也乐意。”
“这不是云锦世家宋府么?宋府的那个少当家不是何等风华正茂么?”她一时紧张,听来的七七八八的闲言碎语也就毫无预警地溜口而出。
“是啊,正是在下,宋雾澜。”
十四岁的小丫头,十五岁的少当家,相遇在宋府南书房的屋顶,也终归都算是青葱年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