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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灌溉(1)

金凤仍是一脸灿烂的笑容,仍是那样朝气勃勃、精神饱满。她那些不快、那投在心灵上的失落阴影,都被映花潭水冲洗得干净了。

鲁要文向我报告,五六片有干旱现象。我和金凤骑摩托去查看。施肥后,田里的禾苗迅速分蘖,长得密行了。这段时间稻田耗水多,在田塍上走过,你能听到禾苗喝水的声音。抽水站连日满荷载运转,可我们经过主渠时,发觉渠里水位没往日高。陈卫东解释机器正常,问题是河里水位下降了不少,而泵机引水通道淤泥沉积,严重影响了泵机的提水量。

今天主渠开三四闸,正是浇灌五六片的田。闸门提到了最高位置,泻入分渠的水翻腾,几乎要漫过堤坝。激流沿渠奔去,水流量逐渐减小。到五六片渠段的水势就更小了。主渠每三天交错给四条分渠开闸。给三四分渠输水已经一天半了,可五六片里只靠近渠道旁的田里才有点水,大部分田都开裂了。

金凤说,五六片的地势还是高了些,水都流进了三四片的田里。

我说,我们叫看水员来,要他关闭往三四片田里灌水的分闸。

金凤认为这办法可行。通往支渠的闸门都上锁了,是为了防止别人私自动闸。钥匙由看水员掌管。我们分头找看水员维西,到其他片转了一大圈,没见人影。有人说他可能回家睡去了。金风说,原先一个人看水,回去睡觉,还情有可原,现在换成了两班倒,就不应该这样了。

我们上维西家。他住在邦戈尔市里。金凤带着我在土墙间的小巷穿行,我都转得晕头了。我们拐弯抹角找到他家。走进院里,见一位妇女替趴在她膝上的女孩结小辫。

金凤问,这是维西的家吗?

女人说,他清早就到田里看水去了。

我说,田间没有他。你想他可能去哪里了?

女人说,他不可能去别的地方。

我们出来没有了目标。金凤说,我们还是到田间去找。

我们一边聊天,一边骑车并肩而行。我说,维西的老婆还小。

也就我这个年龄吧。

她都几个小孩了。

当地有的女孩十三、四岁就结婚了。

我们在路上遇到了恩里贾巴。他告诉我们,维西在中国专家院里。我们加速往回赶。还没进院,我们就听到了李庆国的哈哈笑声。维西果然在这里。

我问,你不在田里看水,跑到这来干什么?

维西说,我遭灾了,复蛇向我脑勺喷了毒。

我问,伤着哪里没有?

他重复道,向我脑勺喷了毒!

李国庆告诉我,他来要我们的蛇药。我说复蛇没咬着,你要什么蛇药?他说向他喷了毒。他指着后脑勺给我看,说这个部位很重要,粘了蛇毒,人都要变疯。

我看他后脑勺上的卷发,密匝匝的,简直刀枪不入,说,没事,你的头发上没粘毒液。

他说,我已经感到头痛了。

我看他精神紧张,不给他药吃,他是不愿离开这里的。我要李庆国给他一丸。我们带的蛇药极有限,留着的几丸是以备急用的。李庆国进屋里,不一会出来,叫他张开嘴,丢了黑黑的一丸到他嘴里,叫他吞下。过一会儿,他晃了晃脑袋。

李庆国问,感觉怎么样?

他说,不痛了,你们的药真灵。

李庆国又是哈哈大笑。

我们立即回到田间,带维西看五六片的地。我说,你是看水员,这里的田都干得裂了,你没看见?

他说,没办法,这里的地高一些,水不能爬坡。

金凤说,人可以爬坡呀。

他疑惑地看着我们。我们要三四分渠闸门钥匙,他说钥匙不能随便给人。我说,你把分渠向三、四片支渠开的闸门全关了,我过半个小时来检查。他还迟疑,说这不打破了灌溉计划?金凤说,这是周组长指示。维西听这话才行动。

过后我们去看三号渠,见二十个分闸全关了,可水位并没提高,我很纳闷。

金凤说,一定是维西干傻事了。

我还没理解她的话。她加大摩托马力,冲上主堤,朝我喊,你来看。

我上主渠,见总闸门竟也关了一半。我骂他笨蛋,当然我只是心里骂。这句话,他们听得懂的。你伤了他们的自尊心,他们半个月不会理你。我叫来维西,在地上画着示意图,解释提高水位,灌溉五六片稻田的道理。他终于明白了,连称这是好办法。

我和金凤在田间守了一整天,看着水浇灌五六片一块块干渴的土地。晚上我们在洛贡河畔散步。我们扯到蛇的话题。

我问维西怎么这样怕蛇,神经有些不正常吧?

她告诉我,当地人普遍怕蛇,每年都有人被复蛇咬伤至死。他们目前还没有特效药治疗蛇毒,有一点药也很贵,一般农民根本无法承受。人们说复蛇喷毒到人的眼睛里,眼睛立即会瞎;喷毒到人的耳里,耳要变聋;喷毒到人头上,人会变疯。

我又问,当地人怕打死蛇,这是真的吗?

他们并不是怕打死蛇,而是怕打不死蛇。人们说,没打死的蛇,会寻机报复,而且它一定能寻到机会把你咬死。

我听她这话笑了,说,一旦没打死蛇,让它跑了,老得提防被它咬着,弄得你时时精神紧张。长此下去,心里有条毒蛇,脑袋上没粘蛇毒液也会成疯的。

金凤说,那倒不至于。他们头脑简单,只想到今天,不会去想明天。今天有钱,今天痛痛快快花,明天有没有吃的,那是明天考虑的事。

我对此也有了深刻体会。他们生活得无忧无虑,潇潇洒洒,我倒是有点羡慕他们。家里小孩一窝,要粮食没粮食,要钱没钱,换成中国人,还不急得上吊?看这地方的男人,那一身穿得体面。女人洗过衣服,就地往地上摊着晾干,很难说洗干净了,然而给男人那一身,绝对整得像样。他们在外面闲逛,到鸟雀归巢时落屋,女人准备好饭,让男人大把地抓着填满肚子,然后让他们搂抱睡觉。女人来到这世上,似乎就是干活,给男人生儿育女。

金凤说,他们也不是不想过好日子。西方的生活,西方的文明,并不是对他们没有吸引力,只是觉得距离他们太远了。那种天堂式的生活,是在天上,不会在黑非洲。

我说,天堂是人创造的,只有付出艰苦的劳动,才会缩短达到天堂的距离。

金凤说,你说得太对了。但往往距离目标太遥远,觉得太渺茫,缺乏追求的勇气,便安于现状,得过且过。回过头来,不管怎么说,我们不能对这片土地丧失信心。我坚信,既然这块黑色的土地上能开出金凤这样灿烂的花来,就会出现金凤花一样灿烂的生活。

中国专家组与农场管委会研究决定,停机三天,疏通泵机引水渠道。停机那天,发生了一幕小插曲,让我目睹他们对蛇的恐惧。我们雇了二十多个农民清淤泥,首先鲁要文指挥他们,搬开水泵工作台上的两个装零的木箱。我刚进院来,突然听到一声惊恐的喊叫。我以为发生了什么事故,忙跑过去看,还没进门,农民窜出工房,几乎将我撞倒。

我进泵房,见搬开的工具箱下,一条锹柄大的乌蛇盘成一团,鸡蛋大的蛇头吐出剪刀舌,紧抱的一团逐渐松开。我从它的头部形状,认出这蛇无毒,像是我小时常见的牛屎蛇。它性情温顺,不轻易攻击人。但它终归是蛇。当地人得至它于死地,否则留下后患。

谢铁手持三米余长的树条,脚穿高帮橡胶靴,戴一副低度近视眼,充当前锋。其他七八个农民,有手拿铁铲的,有手执棍棒的,还有手举扫帚的,怯生生地跟在后。乌蛇像是发现形势不妙,要突破重围,夺门而出。谢铁举起树条扑打,击中蛇腰,接着众人一齐动手,将蛇砸成了肉泥。在泵房前,他们庆祝胜利。谢铁举着树条边唱边跳,其他农民敲打铁铲,如牛蹄一样的黑脚,在沙地上弹跳。

金凤喊,行了,你们晚上去跳吧,现在干活!

一个叫乌苏的青年说,艾丝丹小姐,你晚上能陪我跳舞吗?

金凤说,这要看你劳动中的表现了。

鲁要文和谢铁组织人在引道口打桩,又抬下几块铁板,作坝断水。然后安装了两台移动式水泵,将引道里水抽干。我看淤泥有一米来深,两岸七八米高,任务很艰巨。鲁要文发愁了,这地方的人肩不能挑,淤泥怎么弄到岸上去?金凤提出请女工来,用头顶。

我说,这倒是个办法。只是搭跳板上泥,坡很陡,会很吃力的。

金凤说,她们吃得消。

我们安排男工装泥,女工运泥。下午恩里贾巴领来二十多位健壮女子,每人带了一个平时用来洗衣服的大瓷盆。金凤也要参加运泥,我阻止住她,说,你少做重体力活,要扭伤腰的。

金凤笑道,你小看了我的力量。

为了防滑,我在跳板上扎了一道道的稻草。每一跳板前,一男子装泥,两名男子抬着装泥的盆搁到女子头上。她们战悠悠地踏着跳板爬上岸,又由两名男子接住泥,倒到堤坡下。

金凤不示弱,不愿比别人少装泥。她没别的女人壮实,我担心那头顶上一百五六十斤的分量,会把她的细腰折断。她一步步蹬上岸,卸载后,回头朝我笑了笑。这时在岸上倒泥的乌苏,夺了她的瓷盆说,艾丝丹小姐,你不是要看我的表现吗,我的脖子里铸了钢筋。他要在金凤面前显示头顶工夫。他顶着一盆泥,快步如飞地冲上堤岸。几个来回,累得气喘吁吁了。

金凤说,还是让我来吧。乌苏说,我还行。他强撑着,顶着满盆泥,仍小跑着往上冲,没料一只脚滑落,从跳板上栽下。抬上岸,他龇牙咧嘴叫痛,再也不能动弹。我叫孟湘军开车,送他到医院,恩里贾巴也跟着去了。

工作一天下来,顶泥的妇女个个筋疲力尽,可工效并不高。照这样的速度,工期延长,将影响灌溉。

我和金凤去看乌苏,问他住哪号病房。她说他在T号病房。我们穿过前楼,见坪里大树下躺满了人。她打听乌苏,有人指着后楼前一棵树。我跟着她走过去。

我问,他不是住T号病房吗?

金凤笑道,你看这大树不是T字形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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