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滟波光近,鱼清水底浅,江船灯火煊,刀声风中传。
傍晚有些许微风,吹动斐然湖的湖面,映着红彤彤的夕阳,满是金红色的粼粼波光巡梭,波光碰到靠近岸边的芦苇,又变成了更细小的涟漪,一圈圈散开,荡子的芦苇丛中栖息一些水鸟,伫立在比较粗壮的芦苇上,不时骤然飞起利箭般掠过水面,叼起一条换气的鱼,欢快的飞走,也有抓不到鱼的水鸟,空空的掠过水面,只剩爪翼溅起的水珠翻滚在不高的水面,然后停到芦苇上,耐心等待下一次机会的到来。
在这安谧的小湖里,一艘乌篷半掩着,乌篷下的舱室中摆了桌酒席,鱼汤、茭白、莲蓬、莲子、黄鳝,加上两壶浊酒,说不上丰盛,却胜在新鲜,又在这安谧的自然中,别有一番滋味。小船四五个人,但坐那里吃的只有一位邋遢老道,船头有一位三十许的少妇赤着脚坐在乌篷前濯脚,不时用纤细的脚掌拍打一下水,水花四溅,正是那位桃夭、山子的便宜师姑,她后面跟的人多了一个,除了那天一块来的侍女打扮女子,还有个十二三的小姑娘,双眼毛茸茸的可爱,一手捧着莲子,一手正飞快的将莲子塞到秀气的小嘴里,萌萌的,正是小猫姑娘,那个侍女打扮的姑娘现在换了江南时常人家的小衫,正坐在那里剥莲蓬,不过,剥下来的莲子都到了小猫的嘴里,剥了半天,剩下的不到一半,船尾是一根长长的钓竿,钓鱼的人半趟在甲板上,偶尔身体颤动一下,头上一个苇子现编的草帽遮住了面庞,也遮住了太阳,只有帽子边缘的金红色映照着光影,有时候船舱的老道叫一声“观鱼”,他就有气无力的应一声,表示还是个活人,然后慢悠悠的执行老道士的指令。
“你这徒弟不止运道好,也很勤快。”
“也罢了,谁也是这个时候过来的,他的年龄已经偏大了,再不勤快一些,比之老夫还不如,不过运道吗,比之老道可是好多了。”
“你就贫吧,自己偷着乐,才开始筑基观想就意外得来了雷霆之力,等到他观想筑基完成,可以直接观想雷部法门,这可是哪里都需要的稀罕人物。”
“离着那步还早,他的这雷霆得来很是意外,也没有更进一步的空间,不过能早一些让神魂由阴化阳,让自己神魂有些阳和气息,能免除很多麻烦,将来要想有大成就,还得找雷部的法门来看一看才成。”
“这倒也是,总是有很大的希望,怎么也比现在好。”
自从那天达成了交易,这位便宜师姑就住了下来,而山子就悲催了,因为甘霖普降已经算是完全掌握,老道又知道他的那个意外可以提前观想到雷霆,所以每天都观想几次雷霆,然后他的大脑身体如同触电般抽搐着,最后观想甘霖普降来修复这种创伤。甘霖普降是水系的观想法门,善于滋润身体魂魄,对于初学者筑基最管用处,调和身体,滋养阴魂,而雷霆是五行之外的第一等法门,狂暴迅速,阳刚锋锐,对于属性为阴的魂魄伤害极大,不止魂魄,就连身体也一样下意识的受到残余雷霆之力的作用,虽然说伤害挺大的,但是作用也是相当明显的。
对于修道的人来说,雷霆比之日光火焰更为可怕,犀利、、阳刚、兼之锋锐、穿透,这么多的危险,本来是阴魂阳化才可以修行的东西,不想因为那次意外观想,让他观想到了自然界的雷霆,他死里逃生,正应了那句大难不死、必有后福的话,虽然每次观想都是如此的痛苦,但是每一次之后,才刚刚雏形的阴魂就得到一次淬炼、有一次粹芜存真,然后再用甘霖普降修复神魂身体,他等于在不停的筑基、夯实、再筑基,这是盖高楼打基础的节奏,还吧伴随着神魂阳化,虽然说阳化只是微不足道的一部分,这已经难能可贵了。
观想法的本质是让人体通过刺激记住被刺激的感觉,在这刺激的过程中产生特殊的力量,然后将这种力量培养壮大。人体水分达到65%,如果算上结合水更多,所以人体对于水属性的东西天生亲和,水属性的神通对人体的危害最小,人体也最适合水属性的神通,当然也有其他的,比如说山子现在观想的雷霆,人体神经元就是电来传到,身体里还含有电解质,理论上电也是人能掌握的,但是这种观想出来的狂暴力量,极难控制,更难以提升,这就造成了这种力量的稀少,所谓物以稀为贵就是此理。
当然到了湖上还有个好处,充足的水气息使观想甘霖普降更为容易,他观想雷霆之后,身体和精神已经疲惫到了极点,要想和平常一样进入观想状态极难,有了水汽充足的环境可以适当的减轻观想的难度。
中午的大太阳已经逐渐西斜,空气中弥漫的是一种火焰燃尽的温热,一声刺耳的鸣镝响起,窜过生趣盎然的斐然湖,飘过静静的芦苇荡,回响在云端,先是一声,接着连续不断,很快斐然湖到处是这种尖锐刺耳的声音,这种北方民族特有的示警声打破了这一方的宁静,那开始平静的芦苇荡子里传来了牛角号的声音,一艘接一艘的艨艟开了出来,这种船不大,但很窄,船头装着钢铁制成的冲角,这些小船密密麻麻,乱糟糟的驶出芦苇荡,伴着有节奏的号角响起,很快组成了整齐的方阵浩浩荡荡向着湖中心杀去。大小艨艟的船头或者船尾上挂着旗子,上面一个大大的“启”字,一个写着“南路水军六湖司水军”,还有的写着个“徐”字,当然所有旗子最拉风的莫过于一杆绣着豹型图案的旗子,上面如同刻在青铜器上的纹饰一样古老而优雅,浑厚而悠长,在这半斜的阳光的中,在飞快的艨艟上,在杀喊声中,透出一股惨烈而飞扬的气息。
老道士叹了口气:“又要开始了,这是第几次了,现在估摸着连环坞里没多少人了。”
“不论怎么说都比我水云家的兄弟上去拼命流血来的好,其他的谁去关心。”
“这次人家是拿十七坞堡当做练兵来用的,什么时候十七坞堡将人家想要的兵练出来才可能有下一步结果。”
“这领军的是谁?”
“徐北荣。”
山子“哦”了一声,这名字有些熟悉啊。
“据听说是西军那边过来的,没有多长时间,硬是将留湖司水军练得有模有样,那群水军我是看着由懒散邋遢的兵油子变成了令行禁止的模样。”
西军?山子恍惚之中又看到了那废墟残峘的金城,想起了陆纪堂,想起了卫韬,也想起了卫韬随着西军左襄豹营的徐北荣,难怪感觉名字熟悉,他的名气没有王仪王琢兄弟的名气大,但是这人可是地道的兵家传人,在西军内部也是数一数二的,即使加上西蜀和高陵也处在第一流之列。
西军被打散也有段时间了,按着老道士的说法,这徐北荣在他们来时就调任了六湖司水军统领,而且带着一半的原班人马,看来朝堂之上对于西军的削减从很早就开始了,也不知道韬哥儿也到了斐然湖?山子有些想念当时的小伙伴了,尽管相互分开并没有多久,但是一种物是人非沧海桑田的变幻感已经扑面而来。
总会见上一次的,山子心底默默的想着,感觉身体重新有了力气,便挣扎着起来,趴在不大的桌子上,胡乱抓一些茭白莲子塞到口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