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声音蔡姚觉得熟悉极了，在大夫去救援的瞬间，她猛然意识到那个满脸乌黑的男人就是关征，从呆滞到惊喜，她激动地拨开所有人朝着那个方向跑去。
“……真的是你！”蔡姚拼命冲过去，正面拉着他的胳膊，激动得眼泪直流。
“哭什么啊？我这不没死吗？”关征显然已经快耗尽了体力，可还是尽量把语气放轻松。
蔡姚咬咬牙，又气愤又高兴，说不上的酸楚感阵阵上涌：“我巴不得你小子死在里面了！我都差点打电话订花圈了！”
关征笑了起来：“傻瓜！”
“你猪头！而且是撞过树的笨猪！”蔡姚咬牙切齿，脸憋得红红的，眼泪却怎么也止不住。
猛然张开双臂抱紧蔡姚，在她毫无防备的情况下，低头干脆地吻了她一下。她感觉到关征身上很热，全是汗水和浓烟的味道。
“热死了！别碰我！我没你命大！”蔡姚发狠地推开他，红红的眼睛瞪着。
只几秒钟，关征晃晃悠悠地站住，整个人像是虚脱了，而后浑身无力地瘫倒在地上。
“喂喂！关征，你醒醒！我跟你开玩笑呢！”蔡姚吓得连忙过去抱住他，紧张地摇晃着，而他已经昏厥了过去。
今天过来找新闻的记者好像忽然间捕捉了猛料，快速围上来，对着关征和蔡姚一通猛拍，她下意识地遮挡，顺着光线她看到杨至恒的车就停在大剧院的一边，车窗开着，人群的缝隙让她清楚地看到了他，她确信他也看到了她……
医院里几乎被今天的伤者占据了，关征是由杨海成亲自打点的，安排了一间独立的VIP病房。
蔡姚始终没走，就坐在走廊上，直到记者寻了过来，将蔡姚围了两圈，拿着话筒摄像机，争先恐后地提问。
“蔡小姐，您对今天关征先生冲进火场英勇救人的事是怎么看的？”
“蔡小姐，听说您和关先生是恋人关系，是真的吗？”
“前些天博亚的新闻发布会上，关先生还被爆料暂时没有女朋友，那你们又是什么时候认识的呢？”
“蔡小姐……”
……
一堆问题和刺眼的闪光灯简直让蔡姚无从招架，她想逃开，可身边已经被围得死死的，只能惊愕地面对镜头。
几分钟后，保安忽然上前来拨开记者，想让蔡姚得以逃开，无奈还是有人追得太紧，走到拐角处，有一只手忽然拉住蔡姚，朝走廊的另一头跑去。她抬头看到是杨至恒，心里忽然间踏实了许多，被牵着跑了几步，渐渐回握住了他，从安全梯下楼，朝地下停车场去。
跑得上气不接下气时，她被杨至恒塞进了一辆黑色轿车里，发动了车子开出医院。躲开了狗仔队的追赶，蔡姚才长舒了一口气，她从来不知道，被人追着提问是这么痛苦的一件事。
“关征到底是怎么回事？”杨至恒的声音带着不悦，这口气多多少少有质问的感觉。
“英勇救人，你没看到吗？”蔡姚回答得四两拨千斤，她知道杨至恒要的不是这种回答。
“你们俩……”
“分手了。”
杨至恒没有说话，可脸色依旧阴沉，开过了几条街，他将车子停在路边，转头看着蔡姚。
“这辆车你先开着，最近狗仔队也许会围堵你，有辆车方便一些。我还得回医院去看程娇，她还没度过危险期。你赶快回家吧，关征我们家会派人照顾的，毕竟他现在可是英雄。”杨至恒的话语中明显是生气了，还带着微微的醋意，自嘲，他讨厌在关征面前变得弱势的感觉，尤其是他发现蔡姚其实是在乎关征的。
“杨至恒！”在他下车的一刹那，蔡姚连忙叫住他，见他不为所动，索性追了下去，“你等一下。”
“这次事情闹得很大，势必成为媒体的焦点，关征那边你尽量少去，在家里休息休息，少抛头露面。”杨至恒提醒道。
蔡姚却不领情：“出这么大的事，即使我不去看关征，那还有叶总和语沫姐，我能不去看看他们？我不怕抛头露面，不怕媒体曝光，毕竟我没做过亏心事，我和关征那也是以前了，何况这个城市里，关征只有语沫姐一个亲人，他们都进了医院，需要人照顾……”
“够了！你左一个关征右一个关征，他从火场一出来就抱着你，我知道你们俩有感情，你干脆承认自己还喜欢他，你回去好了！对着媒体说你喜欢他！”杨至恒情绪忽然失控，朝蔡姚吼道，心里说不出的嫉妒，只觉得那种感受像一团火，燎得火辣辣地难受。
蔡姚什么也没说，只是静静地看着杨至恒，也许是没想到他有这么大反应，一时间找不到回应的方式。
“算了，我去医院了，你赶快回家。”杨至恒转身朝马路对面走去，打算去那边的出租车接站点去乘车。
“你吃醋了吗杨至恒？”蔡姚在他背后大声问道。
他的身子明显顿了一下，却没有回头，两秒钟后继续朝前走。
“回答我！”蔡姚再次大喊。
“别自作多情了！你真是没救了，八年没变！”他狠狠地回应道，依旧没有回头，拦了一辆出租车驶离了这条街道。
蔡姚站着没有动，看着出租车越走越远，路上的风吹散了她的长发，让她觉得心上某个位置被人揪了一下。
她终于还是听了杨至恒的话，先回了家，在菜市场买了些食材，准备煲些汤晚上给医院住着的几个朋友送去。这次的演出伤亡严重，在车里听广播的时候，就听到伤亡人数已经破百人，公安局正在全力调查事故原因。
上了楼以后，潘渔舟已经把晚饭准备好了，看到蔡姚手里拿着的车钥匙，连忙问道：“杨至恒过来了？”
蔡姚估计潘渔舟认得这串钥匙，于是放在桌上，默默地摇摇头：“他没过来，把车先借给我了，最近狗仔队追得紧，怕我被围堵，说有辆车方便。”
“哦。原来是这样。”潘渔舟的脸色微变，只是语气还是从前那样，“他想得真周到，这车他挺宝贝的，说是他用自己赚的第一桶金买回来的。”
蔡姚忽然间也意识到了什么，看着潘渔舟，打起累了一天的心情劝道：“他今天恰好就开了这辆碰到我了而已，明天我就把车还给他，我妈那儿还有一辆雅阁放着没人开呢，我要是怕人围堵，开我妈的车就行了。”
潘渔舟刚刚微带紧张的脸色又重新回复如常：“也没什么，他既然给你了，你就开着，关征忽然成了英雄，成了焦点，你和他的照片都被曝了出去，被人围观很困扰的。”
蔡姚点点头，确定他没生气才撒娇道：“老潘，替我去煲个汤吧，多煲一点，我想给关征、叶总和语沫姐都送一些过去，他们全在今天出事了，一时间很难找到人来照顾。”
“没问题，而且我的水准你放心吧，保证全是真材实料味道好。”潘渔舟打了个响指进了厨房，过了一会又伸出头来，“怎么忽然对关征这么关心？你们难道有和好的趋势？”
蔡姚哧的一声笑了起来：“我和他在不在一起都那么习惯。不过坦白说，今天真觉得关征像个英雄，他进去是想救语沫姐的，没想到叶总和语沫姐已经得救了，我以为他困在里面了，谁知道他出来了，不仅出来了，还救了两个孩子。那两个孩子现在都醒了，可他还没醒。”
“你还喜欢关征吗？我觉得你和他还挺般配的。”潘渔舟忽然这么说，让蔡姚也感到了一丝异样。
从前潘渔舟是反对她和关征在一起的，他总说关征野心太大，好胜心强，不是一般女人能驾驭得了，劝蔡姚好好想想，而今天却一反常态，开始说服蔡姚和他重归于好，她察觉到了这点不同：“为什么？”
潘渔舟大约也尴尬了，边准备食材边答应：“其实也没什么，从前劝你好好想想的时候，你反而坚持了两年，能坚持两年的感情，说明是有基础了，而且现在关征的条件已经不同以往，是大老板了，经济基础也丰厚了。加上今天你也看到了，他现在是英雄了，他肯去救孩子，说明他内心是善良的，这样的男人适合你。”
蔡姚被潘渔舟的一席劝慰说得很不自在，她只觉得潘渔舟今天哪点不对劲，可又说不上来。
由于太累的缘故，蔡姚躺在沙发上很快就睡着了，再醒来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十一点钟，潘渔舟将煲好的汤放在保温桶里，又用电饼铛做了几个热乎乎的面饼装在夹层里，一切准备就绪才去提醒蔡姚可以出发了。
蔡姚感激得无以复加：“贤妻良母，等我嫁不出去了，我真的要嫁给你，这样我天天的起居就有保障了，反正你妈妈也认可。”
潘渔舟娇嗔了一声，那感觉真像个羞怯的大姑娘，蔡姚笑了起来，换了件衣服拎起保温桶出了门。
潘渔舟忙碌了一晚上，见蔡姚走了才叹了口气。那串钥匙，确实让他心里不舒服了，杨至恒一直视那车为宝贝，平时谁动了他的车，他甚至会发上半天脾气，却借给了蔡姚？
他思忖了一会，猛然看见桌上还放着蔡姚的钱包，想到一定是她忘了拿走，连忙拿起钱包追了出去，一直追到楼下，才看到她已经开车走远了。
“真是个迷糊。”潘渔舟边抱怨边讪讪地往回走，钱包在手里掂量掂量，沉沉的，应该放了不少东西。蔡姚是个喜欢办理各种会员卡的人，钱包里塞满了各种各样的卡，甚至有撑爆的嫌疑，可她还是继续用着，好几年也不见换一个，潘渔舟知道她不是节俭，而是因为懒得换。到了楼道里有灯光的地方，潘渔舟才看清钱包破损的边缘似乎有个东西伸出了一角，看起来像是大头贴纸的一边，轻轻拽了拽，相纸逐渐露出端倪，是个穿着学生装女孩的侧脸，他索性将相纸全部抽出来，是一张老式的大头贴，多年前流行的那种，照出来人显得很夸张，皮肤也白得失真。可这两个人着实让潘渔舟吃了一惊，竟然是杨至恒和蔡姚……
蔡姚看起来很开心，侧着脸吻向杨至恒，两手抱紧他的胳膊，看起来亲密异常。
潘渔舟瞬间觉得脑中嗡了一声，恍惚中眼前有金星闪现，他连忙扶住墙壁，想把大脑空白的片刻补过来。
不会的，不会的，潘渔舟努力说服自己不要多想，杨至恒和蔡姚都跟他讲过他们之间从前的经历，只说了杨至恒是蔡姚母亲的学生，帮助蔡姚辅导过功课，因为杨至恒的严厉，两人闹过误会而已，仅此而已，怎么会变成这种关系？杨至恒说只喜欢过一个女孩，虽然从没透漏过是谁，可凭着潘渔舟的感觉，应该是程娇才对。怎么……
他忽然联想到杨至恒将自己的车借给蔡姚的事，还有蔡姚对杨至恒的态度，随性自然，显然是曾经熟悉的人才敢于表露出那种态度。那就是说，他们才是曾经那一对？她才是让杨至恒堕落放纵自暴自弃的那个女人？
潘渔舟感觉到心里一阵恐慌……
那就是说，目前是杨至恒和蔡姚同时在瞒着他？那么他们之间是不是早已经……
潘渔舟感到浑身发凉，拿着钱包的手逐渐握紧，头上青筋突出。
不可能，不可能的……他已经部署了这么久，做了这么多，一切都已经在他的掌握中了，原本过了这一次，已经是无后顾之忧了，怎么会变成这样？杨至恒爱的那个女人竟然是蔡姚……
蔡姚来到医院的时候，已经夜深人静，狗仔队已经散去，医院里静悄悄的，明亮宽敞的走廊里，偶尔有医药车的声音。她先去了关语沫的病房，里面空空的一个人也没有。她顺着病房一直走到监护室门前，才看到一个瘦弱的女人披着外衣等在门前，蓝色条状的病号服，紫色的外套，披散着头发，从后背蔡姚就认出那是关语沫。
“语沫姐。”蔡姚轻轻叫了一声。
她回过头来，眼睛已经红肿不堪，见到她忙抹了一把眼泪：“蔡姚，你来了？”
“是啊，来看看你、叶总、还有关征。”蔡姚将保温桶先放在护士站的吧台上，又帮关语沫披好衣服。
“关征也进了医院？”关语沫诧异地问，看来她还不知道自己的弟弟已经成了救人英雄的事。
“是啊，他为了救你进去的，可能是人太多太混乱，他没找到你，最后却救了两个孩子。”蔡姚坦白了他的事迹。
关语沫点了点头，额头上贴了创可贴，抬眼的时候，眼角处显出了一丝鱼尾纹：“他现在怎么样了，我跟你去看看他。”
蔡姚拦住她的举动，想搀扶她回病房：“关征出来的时候生龙活虎，就是被烟熏得黑了点，抱着孩子消耗了点体力，没什么大碍，肯定比你现在状态好得多。倒是叶总，他现在怎么样了？”
关语沫眼泪重新盈上眼眶，心里一酸：“他的后背有一块位置重二度烧伤，胳膊因为用力支撑我的重量，被鉴定为骨折，肩膀有一处被硬物划伤了。要不是因为我，他根本不会这样……”
蔡姚愧疚，要不是自己给了叶耀和关语沫两张演出票，这种大祸也不会降临到他们头上：“语沫姐，其实叶总是真的爱你……”
“我知道，这些我都知道……如果不是我顾虑太多，畏首畏尾，我们早就已经结婚了，我就是个庸人自扰，惹人讨厌的女人，只因为我太在意周围人的评价，总是考虑那些遥远的，不知道会不会发生的事，才把大好光阴都浪费了。我就是个傻子！”关语沫咬着嘴唇摇头，身体剧烈颤动。
“语沫姐，叶总没事的，等他好了，出院了，你们就能永远在一起了……”
蔡姚心疼地抱着她，突然间竟开始为她庆幸，或许这一次，让她彻底明白了这段感情对她的意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