围墙内外均是求学路,女大当嫁初面金龟婿
“哦,我看你还很年轻,听说你工作还是不错,年轻就是资本,以后还有机会。没上过大学也不要紧,都豪国际是很重视工作能力的。”经理微笑道,“不过,年轻人要力求上进,你看我们企划部的王柯桢经理,比你应该也大不了多少,已经是双硕士学位了,能独当一面,是我们酒店的骄傲。”
林涛打心里就不太喜欢那个目中无人的家伙。听总经理赞他,口上仍连说是是是,心里却不痛快。总经理侧身端起紫砂杯喝了一口水,又说:“最近听说酒店有些闲言碎语,说我们的维妮经理不顾个人体面,和打工仔恋爱。”顿了顿,盖上杯盖,又接着说:“当然,都是职员还分什么正式工和打工仔,但是我们不这样想,别人却这样认为,影响不好,所以找你来谈谈,不知道你个人是怎么一个想法?”
林涛轰地一下懵了,原来为这种事找自己谈,自己一向标榜的就是爱情的卫士,纯洁的护卫神,凭什么因一个道听途说的闲话,把自己架上道德的十字架。一团火刷地窜了上来。不过未待他辩解,总经理又说:“今天,我不是跟你谈工作,你也不必紧张,你应该也知道了,维妮是我的侄女,我是他叔父,工作上的事情,我不会找到你,但是这已经关系到我们的家事和声誉,也关系到酒店的声誉,希望你好自为之。我会找维妮谈谈的,就这样好吗?没有其它的事情了,我希望你是一个顾大体的年轻人。”
林涛心想连辩解的机会都不给我,便不顾了,壮了胆说道:“总经理,我想您太过担心了,我是有自知之明的,行为处事,还知道大体分寸,你所说的谈爱,不要说我没有这个心,就是有这个心,我也会考虑我的身份。至于维妮经理,我相信您一定比我更了解她,她的为人是我所敬仰的,年轻有为,在我的心中,就是一个学习的榜样!总经理,我也一定会向您学习!”说完便站起来。
总经理笑笑道:“我希望听到你在工作中出色的好消息,都豪需要人才,也培养人才,好好干!当然,我也不愿意再听到其它的闲话,你应该清楚!你可以走了。”
一出门正好碰上维妮,维妮见他从总经理办公室出来,满面胀红,惊讶地问:“你怎么上来了?”林涛摇摇头回答道:“你叔父找我谈点私事!”便头也不回下去了。越想越不是滋味,越想越冤屈,对都豪的好感,一下子跌得一干而净。只想马上打包走人。
回办公室的时候看见笔、纸还在桌子上面,哪里还有写信的心情。把一大杯凉开水全倒在肚子里了,忿忿地坐着出神。没有多久,维妮打来电话,问怎么回事。林涛说:“没事。”维妮不信,又问:“总经理怎么会找你?有什么情况你得告诉我。”见林涛没有出声,又正经说:“等一下我要去接董事长,晚上又要陪他吃饭,十点钟左右,你和方姐去教堂等我。”一听到维妮的声音,气已消了大半,心想有些事情应该和她说清楚,便答应了。
等下了班就已经快到十点,因林涛还在安排第二天的工作,方灵便去取车,叫林涛在大厅外上车。等林涛安排完工作,正要走,星星叫他等一下。等人都走了,红着脸吞吞吐吐向他借点钱。林涛便问:“借钱干什么?”星星眼泪哗哗直掉,说有人要找志文的麻烦,要一万块钱,自己的钱刚寄回去,只得向朋友借一点。林涛忙问,“出什么事啦!”星星只说买马亏的,林涛又想知道详情便问,“志文他人呢?”星星拭了泪水告诉他,“在宿舍里愁呢。”林涛一想金额不少,自己也没有带钱在身上,便说:“明天吧。”星星说行,转悲为喜,连说谢谢。林涛便出去了。
方灵等了半天,才见林涛出来,便问:“什么事,这么久?”林涛便道歉,解释说:“没什么事,就是晚上上错菜的事情了解一下情况。”方灵生气道:“叫领班明天书面报告给我,不允许发生这样的事情!”林涛一边答应一边将工作牌取下放进口袋。
停车的时间,看到维妮的车,知道维妮先到了。进去果然见维妮坐在最前面,神父正在诵经,便坐在她的身边。维妮看了他们一眼,又继续听经文。没多久就结束了。
维妮转过来对她们说:“先告诉你们一个好消息,培训的事情,董事长已经批准了,林涛第一批去。”方灵便说太好了,林涛却没有太多感觉。方灵又问:“那坏消息呢?”维妮便叹气道:“我也要回国去了,准备毕业课题。”方灵一听笑道,“这是什么坏消息,吓我一跳!”“我也没有说是坏消息啦!”“哪是我自作聪明好了吧,那我们今天要去开心地玩一通宵!”
“我就不去了!”林涛冷冷道。维妮一惊,说:“我正要问你,总经理今天找你干什么?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没有说什么,只让我照了照镜子!”“我就知道,他真是管得宽!”方灵也大约听出是什么事,便说:“肯定是那个王柯桢的坏水,别理他们!”维妮也说:“听他的,那你以后别想活了,你想得太多了,清者自清,浊者自浊,我们过我们的生活,凭什么受他们的影响,我不管,你要陪我们去玩!”说完和方灵相视一笑。一边一个,把林涛一挟,便出去了。林涛忙唉唉说,“我去还不行吗?”
又疯到两三点。回到宿舍果见志文正辗转反侧,哀声叹气。其他两人已鼾声并起。便坐在志文的床沿上,小声问他是怎么回事。志文有气无力地说:“没事!”“星星都对我说了,你怎么会欠人家那么多钱呢?”林涛又试探着问。志文望了一眼林涛,说:“一言难尽,星星向你借钱了?”林涛说是,他便怪道,“说不要她管!”林涛见他这个样子不想再说他不是,只说:“她是关心你,担心你,一片好心。这样吧,你差多少钱,我明天给你先借一点。”“你们不要管我,让我自生自灭好了!”志文说完,用被子盖了头。林涛只好洗了去睡。
晚上却做了梦,梦见洁宁回信了,一言一字,真真切切。又好象不是写信,是她亲口和他说话,音容如真。本来在床上还记得清清楚楚,一醒来却又忘了大半,好象还是在学校,洁宁说老师批评她早恋。上班时又顺便跑去商务中心问了一下。这回却没有信。一整天都在努力回想梦里的情境,那信中的内容。却越想越少。
见星星来支唔着提起钱的事,懒得动,便把存折给了星星,把密码也告诉了她,叫她取五千。因为自己还要留钱给家里寄点,好让妈妈高兴。
其时,洁宁已经适应了大学生活,每天寝室、食堂、教室三点一线。室友们放学回寝室后都是细细打扮,然后一个个跟男朋友出去了。洁宁始终把握一个原则,不随便跟男生单独出去,也没有那种细心装扮的心思。开始的时候还有成群结伙的玩伴,后来却越来越少。有几个男生写了几封情书,抄了几首情诗,以为就可以约她单独出去了。洁宁却总是不理不采,后来连寝室的女生都不太搭理她,大约也是没有时间理她了。
大学里什么都不多,就多时间,无事可做不免有些寂寞。洁宁也就借些或买些小说来看,有时一看就舍不得放下,寝室里关了灯也要点蜡烛看。室友都说她是个没有人性的书呆子。大约那些男生也认为这个“美丽女神”——诗歌里这样赞美她——有些毛病,也都敬而远之了。可笑的是,没有人理她了,反而有时暗自在心底里去比较那些给自己写信写诗的男生。
眼看快要到寒假的时候,又到了周五,下午放学后,洁宁正一个人在寝室里无聊地躺着看书。守着寝室大门的大妈在楼下喊,“3045,周洁宁,有人找!”本来女生寝室楼原来是没有大妈看守的,因为四楼到六楼还住着男生,但后来出了一件大事,就分开了,女生从东边楼梯间进,男生从西边楼梯间进,三楼西边的通道封死了,又在女生楼梯间设了一个值班室,安排一位大妈看守。在门外树了一个大牌子,写上“男生止步”。
洁宁从窗户探头一看,竟然发现是万木春站在一辆新轿车旁边。心里暗想,怎么会是他,他怎么知道我在这里,他找我什么事?磨磨蹭蹭下了楼,还是主动招呼道:“嘿,怎么是你呀!”
“不是我是谁,”万木春很得意,又说:“妈妈要我带点东西给你。”
“谁的妈妈,请说清楚!”洁宁知道他只想占便宜,便责怪道:“正经点好不好!”
“好,好,好,是你的妈妈。”万木春便一本正经地说:“我来市里提车,刚好你妈在你姐那里,知道了我今天要来,便要我带点东西给你,要不是我哪会知道你在这里读书啊!”说完从车里把一袋东西提出来。洁宁知道不过是些吃的东西,也不打看,不好意思地说,“那谢谢你啦!”“你去把东西放了,下来我请你试坐一下我的新车!”万木春拍拍自己的车,邀请她。
洁宁心想,他爸爸帮了自己这么大的忙,现在又麻烦他送东西,不能请他到寝室里去坐坐,便请他到外边去吃个晚饭算了,正好自己也还没有吃。便答应了他。
下来之后,万木春给她拉开门,请她上车,洁宁迟疑了一下,又下意识地环顾四周,便钻进了车里。车发动了,只有一点丝丝的声音,没有什么振动,感觉比他那台吉普不知要强多少倍,便问他,这是什么车。万木春一边开车,一边得意地说,“这是最新款的桑塔那。”“这个名字好洋气啊,好贵吧,乡政府还真有钱!”“哪里有什么钱,不过是吃的困难救济,老百姓的钱。”万木春又把乡政府最近如何挪用国家拨下来的扶贫款搞了一个黑山羊养殖场项目和一个茶场项目,又用这两个项目向县里要了重点项目扶持专项资金的事说给洁宁听,她偏不感兴趣。
洁宁说找个地方先吃饭,结果又是万木春请了客,吃过饭,又开车绕着这个城市遛了一圈。洁宁看时间不早了,便说要回寝室。万木春说自己要连夜赶到县里去,也就把她送回了学校。
在门口下车,却刚好碰上了丽丽。丽丽下午和男友出去改善生活,刚好碰上一个大班上公共课的几个女生也正带男友来吃饭,丽丽便建议大家拼一桌吃了。可是自己的男友买单慢了,让别人占了风头。散步时少不了说了男友几句风凉话,男友说干什么要一起吃,各买各的不是多好?两人便吵了起来,她就气冲冲地跑回来了。刚准备进寝室大楼,见一辆新车开过来,便有意要看是哪个女生的男友。见洁宁从车里下来,心里一怔,便忘了自己还在生气,等万木春一走,抓住洁宁问:“是林涛不?你的白马王子终于出现了,”见洁宁欲言又止,又说:“你别跟我说不是!”
洁宁想解释,心里倒真希望就是林涛,也就不说是与否,反正他们也不认得,只说:“保密啊,不跟别个说!”丽丽恨不能自己也有这样一段自豪的爱情,便说:“这有什么好保密的,别人羡慕还来不及呢,难怪学校那些男生你没一个动心的,要是我,我也会死心塌地。”
没过多久,自然大家都知道了洁宁的男朋友是个有钱人。可气的是传去传来,居然有人说洁宁傍大款了。辅导老师都找她谈了话,说做人要有正确的价值观,交友要谨慎,不要上了那些有不良居心的人的当等等。洁宁是有口难辩。往往走在路上,都感觉有异样的眼光在看自己,还指指点点的。少不了把丽丽骂一顿。丽丽急了也不认输:“要想人不知,除非已莫为,难道只有我看见了不成?”洁宁想不到这样一件一清二白的事,却搞得满城风雨,觉得实在是无聊之极,委屈之极。那些女生与男生,勾肩搭背,甚至于在外面偷偷摸摸干什么事情,半夜里爬围墙、翻窗户、喊大妈开门,或者干脆彻夜不归,哪个不知晓,也没人说闲话。自己一个熟人送了一次东西,却变成了万恶不赦的大丑事了。什么大学校园,都是些旷男怨女。什么大学生活,不过是些男欢女爱。一团乌漆八糟,好坏不分,是非不明。以后更加慎言谨行了。
后来万木春又来了,洁宁都不敢见,干脆装作自己不在,由他去了。
放寒假回到家里,少不了又怪妈妈多事,托人带什么东西。妈妈一听便不高兴,“怎么啦,都是些红眼病,别人有钱有车,关她们什么事?你不理她们就是了!”洁宁也不和她争,倒是大姐了解她,说:“万木春不是什么好东西,惹不起,躲得起,他晓得你在学校,就是不带东西,有事无事,也会找你。”洁宁说:“我不理他就是了。”便去帮妈妈收拾。
刚好二婶子过来借石膏,跟洁宁妈说:“今年买的石膏粉是假的,没得一点用,糟蹋了我几升黄豆,你们的生石膏还有没有?”洁宁妈说有,便去拿。二婶一看到洁宁,又想起事儿来,嘻笑着问:“小林没有来啊?”洁宁妈接话了,“他来干什么?”“她们不是谈朋友吗,上次还写了信?”洁宁一听,急忙问:“什么时候来了信?”洁宁妈连忙给二婶使眼色,恰好被洁宁看到了,正急着要追问。听到有汽车的声音,大家都朝路口看去。却是万木春的桑塔那。
万木春将车停在那棵大拐枣树下。一下车便大步走过来。连声问伯母好、姐姐好。二婶一看来了稀客,便拿了石膏匆匆走了。万木春说是来找洁宁舅买王八送人的,要洁宁带他去。洁宁正想着信的事,忙说:“我不去,我还有事,他家就在山后面,你过去一问就知道了!”万木春笑道:“大学生小姐,你也要活动活动,专程来求你,给个面子,好不?”大家都笑了,他一边说,一边又往回走,从车后厢里提出一个被血水浸透的纤维袋来,“今年政府分了点牛肉,我专门选了一点好的,给你们带点来!”洁宁妈忙谢道:“感谢你的好意,我们怎么受得起,我们还没送一斤半两谢你们,反倒收你分的福利,那哪里要得,你带回去,公家分的,要给家里带回去!”万木春执意要留下,说自己还有,又说爸爸他们那样好,做晚辈的应该孝敬的。
洁宁妈看执拗不过,便提了放在墙脚边,对洁宁说:“你陪他去,快去快回,回来吃饭。”洁宁极不情愿。也没有办法,只得陪他去了。
他们一走,洁宁妈跟大女儿商量,要给万局长捎点东西。说送一胯腊羊肉,一只腊猪蹄应该差不多了。大女儿说,“我不太喜欢万木春,随便你。”洁宁妈笑道:“看在他爸的份上,再加上我看他也不是一个油滑相,懂得礼貌,毕竟还在政府工作,能坏到哪里去!”正说着洁宁爸爸回来了,老远就问:“谁的车?”
“是乡政府的车,是万局长的儿子开来的。”洁宁妈又把他来做什么,送牛肉的事说了一遍。洁宁爸爸一眼看见墙角的袋子,责怪道:“要他的牛肉干什么!”“他一定要放在这里,我有什么办法,少不得给他的老家伙也送些东西。”
洁宁爸是个勤快的人,一回来就拿起竹扫帚扫稻场上的落叶杂物,也和大女儿扯起信用社的一些事。等洁宁妈饭熟了,因要等洁宁他们两个,便又去挑水。一担水挑上来,就看到两个人抬着一个袋子从山上下。一个是女儿洁宁,另一个应该是万木春了。个子不高,身形有点瘦,肤色稍黑。万木春也看到担水的人,心想肯定是洁宁爸了,听到洁宁叫爸,也便满面是笑,口齿不清地称道:“伯父好!”本来洁宁爸比万局长要小,应该是称叔的,但孩子们哪里知道,也便点头微微一笑:“是万木春吧!正等你们吃饭啊!”近了见万木春果然有点万局长的模样,脸形和鼻眼有七分神似。穿高领毛衣,外套米色圆角西装,穿一条水洗面料紧身牛仔裤,脚上一双宽大厚底的休闲皮鞋,一副时髦装扮。
吃过饭,万木春要走,他们把准备好的东西便硬往他车上塞。万木春坚持不要,后来见无法推脱,便要了那胯羊肉。
洁宁哪里安心吃饭,等万木春一走,马上问妈妈信在哪里。妈妈说:“在衣柜里,你自己去拿。”洁宁跑进屋里去了。爸爸问:“什么信?”妈妈轻声说:“还不是上次那封信!”爸爸白了她一眼,“你还留着它干什么?”洁如在一边怪道:“你们也是,怎么私拆妹妹的信,法律都不允许!”妈妈不满道:“我女儿的信还看不得啊!哪里有这种法律。再说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信,收到的时候就打开了!”
洁宁翻开衣柜,果然发现一封信,是最熟悉,最期待的字迹。一看已经拆开了,泪水夺眶而出。匆匆看了一眼里面的文字,跑出来大哭道:“谁叫你们看我的信!”洁如便抱着她安慰,“妈妈也不是有意的,她是关心你。”“关心我,不告诉我,还给我藏起来,不知道你们是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我告诉你什么意思,林涛不合适你,我们不同意你跟他谈朋友,就是这个意思!”爸爸见她发脾气,便也不客气,觉得有些事要说明,断了她的想法,便说:“林涛是个什么人,比他好的没有了吗,一个打工的,有什么值得留恋地,好好的书不读,就想着外面的花花世界,都几年没见了,你晓得他的底细吗?你不提还罢了,你提起这件事,我便要告诉你,我们不许你跟他来往!”
洁宁哭得更伤心了。泪水啪啪地滴在信纸上。
后来二姐也回来。大家一起谈起这件事情,都要洁宁自己考虑清楚,毕竟是一辈子的大事。
寒假很快就过去了,一到学校,洁宁思前想后,还是决定给林涛写信。
信一寄出就天天等着回信,但一天天过去,始终没有收到。
日子虽然在期盼中徘徊,但它终究是步步离去,甩下一张张作废的日历和一段段寂苦的黄昏的白白的等待。
数不清多少个夜在做梦,也计不了多少次在收发室寻找。
收到的信中,始终觅不到期望的笔迹。花在开,她在看,花凋零,她在相思。雁南飞,她张望,寄托思念。雁北归,带回的却是声声失望。
日日月月如同铲子一样,将记忆铲进现实的火炉去熔炼。
二姐从北京来信,劝她。朋友们各各以喜相告。
起初是担心,后来渐渐觉得可能他真的已经变了,也就安慰自己——有缘无份的爱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