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年春宵难辨是与非,生米熟饭老大当媒人
洁宁脑中一团火焰,似乎连灵魂都飘移了身体……
不知怎么,忽然就想起了林涛,脑际里浮现出他的影子!都差点叫出他的名字。曾经多少次这样幻想过,自己就是属于林涛的。这间房,这张床,那个眼神,那种激情的冲动不就是这样吗,不就是这样吗?一回过神来,心里一惊,顿时觉得似有千斤压在上面,呼吸维艰……
四年的守候,却是一个无言的结局。林涛,你在哪里?你难道不知道我是个女人,我自然是要嫁的,总是有一天会这样,为什么不是你,为什么我们的爱情没有结果?眼泪流出来了,叭嗒地滴在了床上。
万木春激情中摸到她眼角的泪水,不安道:“你怎么哭了,痛吗?”“我恨你!”洁宁挣扎着说,竟哭出了声。万木春慌忙住了,“我是真心对好的,我爱你,我爱你!”洁宁不顾一切地赶快起来,匆匆穿上衣服,整理一下零乱的头发,生怕妈妈责怪,赶紧下楼。
下楼来,也是一片黑,妈妈却已关灯先睡了。站在堂屋里,一下子像是站在冷寞的沙漠,又像是落进了孤独的深渊。
第二天就是过小年,妈妈起得很早,还给万木春准备了六个一碗的糖水鸡蛋。洁宁一夜没有睡好,起得迟了,和万木春一起下楼来,都不敢正眼看妈妈。妈妈跟自己说话也听一句没一句,心里空空的。万木春却若无其事,喜滋滋地,未及洗漱,趁热吃了鸡蛋。又妈妈长妈妈短地叫得更亲了,妈妈更是喜上眉梢。
等他们吃过早饭,妈妈又忙开了,把吃剩的都搁进厨柜,重新又准备了各种菜。把万木春带来的麂子砍了一胯,牛肉下了一刀,把自家最大的土鸡宰了,最大的腊猪蹄洗了,最好的腊肉取了,把昨天刚买回的水鱼烫了,还准备了各式配菜。
还没有准备停当,洁宁爸爸就陪着客人到了家。洁宁还是万伯伯,张书记地叫,万木春“爸爸”都到了嘴边,却没有喊出口,反而是洁宁爸爸先过来同他打了招呼,他才“周叔”在嘴巴里含糊着应付。而一向对儿子严肃有加的万局长,今天却喜形于色,和洁宁打过招呼,又过来对万木春说:“勤快点,多做点事!”万木春自然是好好答应了。
客气一番,洁宁爸爸便不顾万局长反对,要万木春作陪凑了一桌麻将,在堂屋里设了个火盆,架了桌子,开始玩起来。随来的司机把自己的车擦了,顺便把万木春的车也擦得一尘不染,没事了便去看电视。洁宁自然是搞好后勤服务,帮妈妈准备午餐。
不久洁如三口回了家,万木春便退下场来,请姐夫上了桌,陪司机坐了一会儿,聊聊路途、侃侃车况,见洁如六岁多的儿子在外玩足球,便和他闹去了。
快到两点来钟,中午饭才准备差不多,便喊人上桌。牌桌上各自收了得失,也都觉得有些饿了。洁宁爸爸少不了责怪堂客慢手慢脚,洁宁妈妈一连声“把大家饿着了”,连忙请大家快上桌,把先做了热在锅里的菜通通都端上来。给男人置杯子,给女人盛饭。
动了筷子也没谁客气,酒过三巡,张书记把话扯上正题,对还在忙的洁宁妈妈说,“嫂子,你也上桌来,我们今天要和你商量大事情!”洁宁妈妈忙道:“你们先喝,有大事你们男人商量,我说不好什么!”围裙也没解,挪了椅子在边上坐了。洁宁一听,心想肯定是自己的事。
张书记接着说:“我今天来赶了个热闹年。不过主要还是来当回媒人的,照说,她们两个谈情说爱一片火热,局长大人也亲自来了,轮不到我多嘴,但这双皮鞋我还是想穿的,今天就是来讨嫂子的意思的,您看万木春这个伢子怎么样?”
洁宁妈妈见她爸只劝他们喝酒,不作声,便说:“我们家洁宁是我们的幺丫头,我们也看得娇贵,他爸爸长期在外,都是我管教的,没什么千斤小姐的富贵,只是守丫头家的本份。心疼她,也没干过粗活。现在大学还没毕业,我们本还不同意她谈朋友的,但是两个孩子既然有心,我们大人也是喜欢,当然不会不同意,只是我们家境只这样,洁宁现在工作还着不得实……”见洁宁爸看了一眼自己,也觉说多了,又说道,“我们还不是希望她们将来不说大富大贵,也要是个中等生活,毕竟以后还是要靠她们自己,我们的孩儿是吃不起苦的。”
“那您放心,万局长家已经把两百平方的房子都买好了,过完年就准备装修,不管怎么样,这一个儿子,局长的还不都是他的!”
万局长接话道,“你们也知道,木春他妈死得早,我也没有好好管教,没什么出息,不太听话,我也知道配不上你们家洁宁,他跟我说了几次,我怕耽误了洁宁,也不敢跟老周说,我也不能包管他的将来,都要他们自己去努力的。不过这一次正好有个机会,有一个编制,过完年,看能不能调到局里工作。”说完三个人干了一杯,姐夫不喝酒,也端了杯水表示谢意。万木春不敢喝酒,只挨着洁宁坐着,听大人们说话。万局长看了万木春一眼,说:“自己不上进,要你考个文凭,你当耳边风,张书记想提拨你,你自己却软泥巴上不得墙,现在要成家立业,以后喝西北风去啊,你就开一辈子车吗?”
万木春没出声,张书记搭话道:“我正要说,小万虽在我这里开车,但是依我看,比他们那些不中用的要强得多,只是在学历问题上,的确要用心了……”
万局举杯一笑对张书记道:“别抬举他了,不给你添麻烦算他就收敛了!”
张书记又与洁宁爸爸碰了杯,呵呵笑道:“小万调到县里工作是迟早的事,只怕我想留他还留不住啦!”
洁宁爸爸喝了,一边斟酒一边说道:“工作上的事,我不操心,也操不好心,洁宁的事,也都要万局长费心,只当是自己女儿。我三个女儿,老大运气好一点,接了我的班,安排了工作,女婿也是接进门的,孙子也跟我姓。老二自己读出去了,而今在北京工作,连朋友都还没谈,还说不要我们管,要自由结婚,我们也就不管她。洁宁的事,他们两个也是缘分,只要万局长您同意,我们也没意见,一毕业,也就可以完婚,我们也就早准备。”洁宁妈妈听她爸一说她们三个,又眼睛一热,补充一句,“我讲句没见识的话,我们的幺丫是要热闹点嫁的!”
“那是当然,到时搞个车队,热热闹闹接回去!”万木春忍不住接了一句话,一见爸爸对着自己脸色一沉,又不说了。万局长转过来又笑道:“现在也不象我们那时候,办点家私还要偷偷摸摸,但是,我们还是提倡节俭,该有的我们也不能小气,但也不能让人讲我们的闲话!”
洁宁爸爸清楚,为官之人,最怕闲话,便说:“这个当然,太过张扬也没必要!”
其实不用大家这样正经八板地说,就已经是水到渠成的事,只是要这么一桌酒菜,挑破这层纸,大家都乐呵呵地合了礼数,媒人也请了,亲也相了,婚也订了,只等过门。真成了一家子似,说话又更自由了些。又当着子女,说些往昔的苦事,忆苦思甜,算是教育后人要他们珍惜来之不易的今天。
说到最后,说起洁宁她们将来在县里的生活,洁宁妈妈有些悲从中来,好象洁宁明天就要跟走似的,眼泪汪汪了,洁宁见了,忙过去偎在她身边。几个男人只顾喝酒,哪里管得了她们。
下了桌,喝过茶稍坐,万局长便起身说要走,从衣服里掏出一个厚厚的红包,塞给洁宁说:“这是伯伯的心意,祝福你的,你不要推辞啊,他有什么不对的地方,你只管跟我说,我会好好收拾他,有时间就跟他一起到县里来玩,杨阿姨想着你呢!”洁宁只好接了,捏在手里,不知说什么好。洁宁妈妈忙说:看您真是的,又是东西又是钱,我们只当她是您的亲女儿,感谢的话也说不得了,只是她经历少,不懂事,今后少不得还要添麻烦!”
张书记说:“您这是一家人讲两家话,说什么麻烦,这是局长的福气!”一边走一边对万木春说:“小万,你们要给我买最高档的皮鞋啊!”
洁宁妈妈看她们要走,又急忙喊洁宁爸爸把准备好的腊货和水鱼提了来装上他们的车,他们也欣然收了。一再道谢,又说洁宁妈一个人在家里外真不容易,这一车东西她不知多少辛苦。
因为不同路了,万木春也便开车送书记回政府。
等他们走了,洁宁一抬头,见舅妈站在屋角边下正和姐姐说话,把钱装进衣服里朝她们走去。舅妈见她们转来,提高嗓门说:“这么大的事,也不把亲戚都约来,大家帮忙看看。什么来头,还几辆小车?”洁宁不想理她,叫了她一声便进去了。
洁宁妈妈兴尤未尽,说:“他们也是昨天临时决定来,我们都没有准备!”舅妈又说,“难怪,我说什么事,昨天提了那么多水鱼来,原来是亲家佬来了!”又问前问后,知道洁宁谈了一个好对象,便说他们命好,说自己家这几年不走运,“你看我们倒了八辈子霉,前几年,她舅硬是要养什么水鱼,现在好了,水鱼养大了却一斤都卖不出去,送到县里去卖,又找不到门路,饲料又只看见涨价,你侄儿读书今天两百,明天五百,哪里还供得起呦,听说以后还不包分配,读个书有什么用,还不如出去打工!”
说到最后便跟洁宁妈妈说:“能不能帮我挪点钱,你弟搞成现在这个样子,连进饲料的钱都没得了,在家里急得饭都吃不进去,又舍不得那张脸。”
洁宁妈妈便转头问她爸:“有吗?”洁宁爸爸便说:“你们也是,原来养点鱼好好的,养什么水鱼,到哪里去卖都没有搞清楚,就一下投那么多钱!要多少?”听舅妈说千把,便进去拿了一千块线给她,“想点办法,运到县里去卖!”舅妈便说,“下种都下了五六万,县里市场里那些贩子,个个都缺德,要收你的又给不起价,还不准卖,只要能卖到三十块一斤,我们也亏不了太多。”拿了钱,又闲聊了一会就回去了。
看看天色已晚,洁宁正要关了门,却见万木春又来了。拿着一条报纸包着的烟,递给洁宁:“居委会的黄主任送的,给爸爸!”“她还是当了主任啊!”洁宁一面问,一面接过来,突然几个大字映入眼帘——“总经理林涛”,便触电般呆住了。万木春说:“书记说是谁就是谁呗,她给书记老婆送了金链子呢!”洁宁忙转身进去,递给了爸爸,把报纸顺手拿了放在电视柜上,想等明天万木春走了仔细再看看。心里琢磨有点不可能,是同名同姓也说不准……
这一晚因为家人都在,万木春显然话少了很多,反而是仗人问了他很多问题。洁宁和姐姐聊天,也有些心不在焉。妈妈却没有坐下歇气,又是准备热水,又是准备炒货水果,又说要做饭,听万木春再三说吃不得了,大家也说不饿,便又煮了一锅茶叶蛋。
忙了一天,有些累,到了十点来钟就都困了。洁宁对侄子说:“小小,今天和我睡啊!”小小嘻嘻一笑,“你怎么不和叔叔睡呢!”洁如一听便骂道:“小屁,乱说话小心打死你!”其他人都不作声。小小不服气,又说“姑姑是叔叔的媳妇儿啦……”还没说完,早被洁如捂住了嘴,大家又笑他。洁宁偷看了爸爸一眼,见他一脸严肃,心里不免有些擂鼓。
后来,大家一齐上了楼,万木春自己开门去睡了,洁宁也带着小小到另一房去睡。躺在床上又想起那张报纸,又有些怕冷,就懒得去拿。
第二天,洁宁一早起来,准备拿了报纸去厕所顺便看看,一瞧电视柜上没有了,又见妈妈正在打扫,便问:“电视上的那张报纸呢?”
“发灶火了,怎么了?”
“没什么。”洁宁心里痒痒,又怕别人知道,也不再问,只装作无事。
陆续都起了床,万木春也不敢多睡,瑟瑟地起来,洁宁妈妈赶紧把热水打来了,又把煮好的盐茶蛋端出来。
万木春洗完脸,见早饭还没有开始做,知道又要到十多点,便对洁宁说:“我要先走,只怕来不急吃早饭了,书记说今天早起就要回去。”洁宁笑道:“他就急了这一会儿,吃了饭再走,他也要吃早饭,说不定昨天打牌还没下场呢!”万木春心想也是,便想还是吃了早饭再走。洁宁便催妈妈快点下厨。
这时,隔壁二婶过来,一见万木春便问,“哎呀,你在这儿,什么时候走,我顺便好坐你的车上街去!”万木春见是她,便又调侃道:“我本来不想回去,你要用车,我送你就是了,就是书记用车也要让给你啊!”一边说,还一边拿出钥匙向车走去。
“你扯**蛋!说正经的,走不走?我儿子今天回来,我要去接他!”二婶过来踢了他一脚。万木春忙说,那也不急啦,早班车要十一点多才到,我还没吃饭,吃了饭就走。”洁宁便请她进去坐。二婶便坐在灶门口和洁宁妈拉起家常来。
果然,等吃过饭就快到十点钟。万木春说要走,大家也留不住,洁宁觉得有些空落落的,惦着自己的商店,便也说也一起去。
车刚一出岔口,就见到班车在前面。一看时间比平常提前了一两个小时。二婶怀疑道:是不是这辆车哦。原来每年这几天,因为外出打工的都要回乡,人特别多。班车每天多跑了一趟,发车早了,到了站也不停留,赶紧返回接人。万春木不想在后面吃灰,便一加油门,想冲过去。哪知班车跑在路中间,路本来就窄,可能班车司机也不想吃灰,故意不让。万木春猛按喇叭,在一个弯角猛地一冲,擦着班车过去了。洁宁惊出一身冷汗来。二婶牢牢抓住把手,也吓得不行,嚷嚷道,“腊月腊时,你慢点开啦!”万木春却不以为然,习惯了。
到了镇上,万木春将车停在车站,让二婶下车,二婶一边下车,一边嘀咕。“搭个便车方是方便,就是吓丢了我几年的阳寿,我这老命不要紧,你要怜惜你那如花似玉的媳妇儿啊!”一下车却踩在一截啃剩的甘蔗头上,差点摔一跤。随口骂了一句,“****出来的!”引来街上一群人大笑。
洁宁没下车,却一眼看到一个熟悉的人。心里一下翻腾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