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倩报的同意了。于是,他们就合衣躺在苞米码子里。当其它人的酣声响如雷时,霍存一怎么也睡不着。只要大方知道左田一雄已死,又知道苗可秀的下落,那这支队伍就会全军覆灭。他的心怦评地加速跳动:即使把那纸单毁掉,也不可能解决根本问题,只要人活着,他们就会去报告。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
他咬咬牙,慢慢地爬出苞米堆‘他找了个细木棒子,然后用洋火把苞米秸点着了。
火苗窜得很快,不长时期,火苗像一束束的镁光带,混合着浓浓的黑烟,向天空窜去,还夹杂着呼呼的响声。
正在做着各种美梦的几个人,终于被灼热的气浪烧烤醒了。他们你踹我一脚,我蹬你一下,双手乱抓乱挠。他们要往外跑,外边全被火舌吞噬了。
火由外向里着……
一个家伙不顾死活地把头往外拱。头在火舌中,头发倾刻焦成了油脂。
霍存一当头一棒,那家伙就完蛋了。他在火堆外边不停地跑来跑去。
里边的人被火烧得半死不活。
就这样,一个又一个地被火烧死,原来的小头目,举起王八盒子对准霍存一就是一枪。
这个民族英雄,这个独来独往的单杆司令,与世长辞了。
这小头目跑了两步,也倒下了,他的全身都是火伤,他挣扎不起来了。
铁血军们终于冲出了敌人的控制范围。他们今天在这儿出现,明天在那儿露面,搞得敌人摸不清路数。姚生的情报不灵了,失去了准确性。
人散了不久,任福祥又网罗了一千多散丁为兵。他们在大孤山西的柳屯,把五百多人的大童队困在村子里,岫岩城调集了一部分兵去救援,所以,吃紧的铁血军缓了口气。
“要保住这支队伍,这是一支抗日的生力军!可怎样保住这支队伍,怎样才能发挥有生力量呢?”梁东山苦思冥想着这样一个问题。他知道,总是这样东奔西窜,没根没底,处处挨打,又处处被动,最后只有被赶尽杀绝的可能。况且散居在各地的铁血军,这个阶段也损失惨重。由成立中华联合国时一千二百人,减少到现在的二三百人。
刘月怀孕几个月,回妈家准备生孩子,梁东山顾不过来她,只好让她妈家人照看了。黄凤仙也在某乡下安居下来;秋子想来想去经颜良同意,跟着刘月去了鹿圈沟,在刘月家住了下来。
这是苗可秀的临时决定。因为妇女在队伍中麻烦大,需要照顾。所以,只有让她们隐居下去,给铁血军减轻一些负担。
秋凤没有男人,自然没有生孩子的可能,她留在队伍里;云长可谓一个女杰,队伍里少不了她。在这动荡不安、颠沛流离的战争环境中,她已早产过一次,后来,她决定不再与杨云同居,理智地解决了生孩子的麻烦。
现在,铁血军们在凤城与蚰岩交界的地带隐居下来。这儿离两县城都较远,是双方力量都很薄弱的地方,是个脆弱的环节。这儿又山大林密,是个自然的避风港。
这几天正在修整,苗可秀的心情不很好。这儿是二道洋河盖家寨的一个大山沟。
苗可秀住的这家姓朱,主人叫朱运成,是个近五十的人,家中有三个儿子,都已娶妻。
苗可秀在西厢耳房住下来。这儿清静安宁,没有外界的过分干扰,最多不过是山林里的鸟啼和兽呜而已。苗可秀独自一人在屋里,他很想写点什么来表表心情,可他觉得写诗不够分量,就挥笔写下了这几个字:
“反满抗日,推倒伪政府,成立中华联合国!”
他写了一遍又一遍,而且一遍比一遄的字道深!不知不觉,他竟写有一百多遍。
梁东山走进屋,他看了看那字条,很受感动,从心底里产生了一种钦佩的敬意。
“总裁,我有几句话,想和你单独谈谈,不知当说不当说?”梁东山对苗可秀说。
苗可秀扔掉笔,示意警卫兵退出去。他对梁东山说:“大哥,有话就说嘛我还是外人不成?”
梁东山心想:如果公裁不肓谈判怎么办?即使他肯于谈判,次不成功,会不会出现一种敌对的可能?如果——他小声地对苗可秀说:
“总铋,诘一个叫于文伟的人,想与将军见上一面,他久仰你的大名,非常钦敬你,却苦于没有见面的机会。”
“他在什么地方?是干么的出身?”
“他是游击队的队长现在龙王庙苏家店敬候总裁。”
“你怎么认识他?什么关系?”
“他救过我的命,我们是朋友。”
苗可秀把刚写完的《叹十声))递给梁东山说:“你给改一改吧!大哥,那于队长就是为共产主义而打仗的吗?”
“是,正是。”
“好,我去会会他。”
梁东山说:“总裁,你的这次行动,应当是个绝密,千万不要向外人讲。为了保证你的人身安全,我已做了有力的措施,由颜良和杨苍跟随你。这儿的事,我尽最大的努力协助总参搞好!”
“好吧。今晚半夜动身,你看行吗?”
“行。不过,路中如遇到麻烦,尽可能回避,能躲就躲。”“你告诉他们,没有我的命令,队伍不得擅自行动!”
“放心吧,总裁,祝你一路顺风,谈判成功。”
第二天后半夜,鸡叫两遍时,苗可秀穿着藏青满族长袍,与杨苍、颜良二人顶着星宿,向南大山方向击去。
南大山,又名一面山,它横在蚰凤与东沟之间,又延续到庄河北部山区。这儿的山匪、胡子、临时劫道的,应有尽有。
三个人走了五个钟头,到南大山。此时天已大亮,太阳从山头爬了出来。
南大山夹皮沟的小山毛道,杂草丛生,碎石点点。当三人走到半山腰时,遇到了十四五个人拦在路上。
为首的说:“此山、此路是我开,要想过山寨,留下金银财。舍不得拔根细汗毛,定叫你等脑袋瓜开瓢,决不轻饶!”
这十四、五个人立眉横目,杀气腾腾。有的手握板斧,有的手握长杆扎枪,为首的握着一杆老洋炮鸟枪。
苗可秀深知这次与于队长的会面一定会有意义的,最能吸引他的是那个共产主义。在路上讨麻烦犯不上。他笑笑,说:“各位兄弟,要钱吗?我可以给。我很想问一问你们的大号怎么称呼?”
为首的说:“我等是任四老爷任福祥锅儿里炒出来的金丹。”
“为何用烧火的把式做武器?”杨苍戏谑着。
“别说废话,快拿钱来!不然的话,可别说我等扒你们的心,掏你们的肝!”
颜良灵机一动说:“各位开恩,我们三人也是穷鬼。靠打屋劫舍过活。我们是同宗同系,你们是虎,我们也是猫。我们吃得也是百家饭,掏得百家钱。咱们今天见面,是千里有缘来相会。”
那些人中,里边有个满脸、脖颈都是胡须的人。他走过来,大喝道:“别耍他妈的贫嘴!”他伸手就要抓颜良的咽喉,颜良来不及躲闪,只好把手插进衣袋里掏枪。
杨苍用手狠狠地劫住了大胡子的手说让你认识一下我是干什么的。”
“杨苍,给他们钱就是了。”苗可秀说。苗可秀掏出几块钱,递给了带队的家伙,“我们仨可以走了吗?”
“放行!”那带队的家伙喊。
三人得以通过,上了南大山的山顶,向南了望。天空是那样辽阔、那样深奥,农庄田园是那样绵长!在村庄田园之间,镶嵌着大小不一、星罗棋布的湖泊。湖泊与田园的极南端是雾气蒙蒙的黄海之滨。三人得以饱览这近山远景,苗可秀不觉又诗兴大发,他不禁脱口吟道:
蒙蒙辽原唯我辽南痛哉践踏是我中华三人观罢奇景,往山下走。小山毛道被埋在丛林中,弯弯曲曲如回肠。而且石子多,也很陡。苗可秀走在中间,颜良在前,杨苍在后,三人相互照应。
苗可秀自言自语地说;“这大好的山,大好的田,大好的河,却被日本人统治着,使我们不得自由!”
“我们让中华联合国来证明我们的自由吧!”杨苍充满信心地说。
三个人下了山,便直奔黄土坎方向而去。太阳西下时,三人才来到了黄土坎苏家店的门前。
苏家店,是个挺讲究的四合院落,门庭很有些古代建筑的风格。雅致美观。这苏家店,是个小饭铺门前边是大洋河汇入黄海海口处,来往鱼船尽收眼底。
小饭铺中,除老板外,都是些女子,年岁也都不太大。
三人在院落外站了一会儿,杨苍领头往里闯。三人进屋时,一个青年女子满面春风地迎过来。她热情地说:“欢迎三位光临,要吃点什么,请随便点。”
“哦,吃点什么都行。”颜良说,“姑娘家,这可是苏家店吗”
“门牌上不是明明白白地写着吗?”姑娘灵机一动,把他们三个引进小饭铺的里边。这里十分安宁,有一铺火炕,有两口老式柜子。
女子把里间门拴上闩,然后脸色一沉:
“你们三位是哪里人?来干什么?快说!”
苗可秀笑笑,说:“你先问我,还要问问你呢!你是个什么货色?这儿是不是一个贼店?!”
女子嘲笑着说我是个什么货色吗?我告诉你,我是一个替天行道,杀人不眨眼的刽子手!怎么样,不含糊吧?哈哈哈……”她一阵爽朗的大笑,她那淸脆悦耳的笑声,倒使三位尴尬起来。
女子收起笑容,平静地问:“你们要到哪儿去?”
三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他,他又看看你,不知如何回答好。颜良越看这女子越像秋子,觉得她不是恶人,就说:“我实不相瞒,我们就要到这儿耍耍。”
“找谁?是不是找我?”女子问“呸!你这不要脸的东西!”杨苍骂道。
“先别发火呀。不找我,找旁人也总得先告诉我一声呀,我好帮助你们找呀。”
“这儿有一个姓于的吗?”苗可秀问。
女子看了看他们仨,微微地一笑说:“我猜着了你们三位是谁。你这戴近视镜的姓苗,对吧?”她刚说到这儿,老板进来了。女子忙把话打住,并给三个人丢了一个眼色做暗示,其意思是不准再谈。
“三位要吃点什么?请点菜。”老板说。
女子机灵地说:“大叔,不是三位,而是四位,那位在后边了,一会儿就到。他们要吃的饭菜,我已给安排了,您就放心吧。”她说完,又给三位一个暗示的眼色,便走出去了。
女子这让人捉摸不透的眼色,苗可秀三人不能完全理解,但是,却引起了他们的足够警惕。
不一会儿,那女子把一个五十大几的老头领进屋来。这人上中等个头,胖瘦适中,双眼炯炯有神,眉宇间有一很深的川字皱纹。他精神饱满,耳面风光。
女子小声地介绍说道:“于队长,他就是苗可秀将军,这就是我们的游击队长于文伟。好,你们谈吧,我出去放放风。”
女子机灵地闪了出去。
苗可秀开门见山地说:“恕我冒昧,我们这次来,于队长有何贵干,请直言相告!”
“哈哈,”于文伟笑笑,说,“想见苗将军的想法由来已久,只是没有机会。我们虽兵把各方,便都是为了一心一意地打击日本鬼子,为解放我们的国土。我们是友军,而不是敌对的。”
,杨苍与颜良既不插话也不动容,只是双手紧握手枪,做好了以备不测的警卫工作。
苗可秀也笑了,他对于文伟说:“你讲得很好,我更久仰你们的那个共产主义。现在,外兵大批压境,又奴役了一大批中国人当大童队,国土山河已陷沦落!血性男儿,当自强自重,掌握自己和国家的命运。中国有几千年的文明历史,现在却受外寇镇压,在他们的凌辱之下,疆土城乡,倍受蹂躏,有良心的中国人,谁还能甘心做亡国之奴才呢!”
“苗将军,讲得好!”于队长很髙兴地说道,“早已听说过你的情况,所以,我很敬佩你。当然,我也知道你们面前的处境很艰难。敌寇贼兵穷追穷截,使你们只有疲于奔波。你们和我们都一样,没有兵工厂,自己不能制造枪支弹药,靠劫靠抢,也很不容易,很被动。我们的弹药是有上级给养的,可能比你们会强一些。苗将军,就目前的情况看,你们现在这样打法,只能越打越被动,越打力量越小、越打人员越少。眼下,无论是你们还是我们,都不能单独与敌人保持对峙的抗衡局面。”
于文伟的话,正中苗可秀的要害处。苗可秀现在所苦恼的,正是这个问题。
“于队长,你很有见解。不过,像这种现象,不是我们目前所能解决的。”
“苗将军,你说得很对。正因为是我们没能解决的,我们才要去解决它。你说对吗?”
“这确实是问题的关键!于队长,你好像没少读书吧?”“我以前在北京大学做事,是个搞历史的。一九二八年加入了中国共产党员,当了红军。日本侵占了东三省后,党派我回老家组织了游击队。我的妻子女儿,现在竟没有下落。为了赶走日本兵,一切牺牲,我都舍得!”
杨苍插进话来:“我们的总裁也别妻离子呢!”
苗可秀也自语介绍道:“民族危亡,匹夫有责!我原是东北大学文学院的学生,三一年流亡到北平,我曾组织了一个请愿团到南京政府去请愿,但蒋介石不予理踩我们。我一气之下回到东北,在辽南与邓铁梅组织了抗日义勇军,今天我又自己拉起了一支队伍,确实也艰难。”
“苗将军,我们还是携起手来,共同抗日,团结一处。我们共产党的原则是爱国不分先后,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力量,团结一切可能团结的力量。”
“于队长,我明白你的意思,我们是否兵合一处,这关系不大,只要一致对敌,抗击日寇,就是我们的本分。”
苗可秀走了以后,姚生加紧了对赵明力、杨云的拉拢腐蚀。
这天,赵明力在一农家看苗可秀新写完的自传。
姚生走进屋说:“总参?总裁怎么突然失踪?以前他去哪儿,我们几个总是知道的呀,今天咋回事,天不亮就走了,起码应该向你交待一下呀!”
“那倒用不着。”赵明力说,“不过,以前他去哪儿都告诉我的。”
“就是就是,今天为什么不告诉你呢?我知道,是梁副总裁在这里捣的鬼。总参,他对这支抗日军可没怀什么好肠子呀!”
赵明力不同意姚生的说法,摇了摇头说:“不太可能吧,他挺勇敢的,对打击敌人,他也肯出力呀。”
“总参,你的这种想法可有点错了。看人怎么能看外表呢?他的来路根本就不明,我一直怀疑他是特务。”姚生递给明力一棵香烟说道:赵明力接过烟,心中略动了动。
姚生趁机挑拨说:“昨天晚间,他和你们那位梁大哥唾在一起的。总裁去哪儿,他肯定会知道的。如果你们的大哥是日本人的特务,那么,我们的总裁就要有生命的危险了!”“什么什么?会有这么严重?”
“我看将比这更严重!说不定,我们这支队伍也可能要葬送在他的手里呀,我的总参!”
赵明力终于口吃了:“那么说,他,他,他可能是个混进来的探子?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就坏了事。我看还是这么办吧,把梁东山大哥找来,看看他说不说真话。如果话中有假,我们就把他绑起来,采取非常措施。姚副总裁,你去把杨云等几个人找来,交待清楚后,再把梁东山找来。他在姓马的那家。”
姚生高兴地直想蹦髙,不知不觉,他又进入了美梦——如果是这样的话;如果是那样的话,一切的一切,都将尽如他意。他陶醉着走了出去。
完完全全的准备好了,梁东山恰此进屋。
赵明力冷冷淡淡地问:“梁大哥,总裁去哪儿了?”
“我不知道,”梁东山反问,“怎么,连总参也不知道吗?”“废话!”赵明力有些被激怒了。“你们俩睡在一起,他去哪儿了,你能不知道?扯淡!杨苍和颜良两人与你最好,他们俩怎么也没有了。你能不知道?你是不是想陷害总裁?我们敬着你这老大哥,可你却和我们耍心眼,今天我才认识你,我才看清楚了!”
梁东山气得握紧了拳头,但他马上就又平静下来。决不能鲁莽,要使总参也平静下来方行。他若无其事地说:“也可能是左裁有什么急事,没顾得与我们商量就走了呗。”
姚生早已按捺不住了,他希望总参能照他的意图行事,可没想到,总参没有对梁东山下手的意思,就火上浇油地说:“总裁有生命危险呀!梁副总裁,你可真是智勇过人,狡猾的连抗日元勋的总裁你也敢下阴谋啊!你是胆大包天,把祸水带到铁血军中来了。你这个阴险奸诈的狗特务,你这个探子,我们全毁在你的手里,队伍完了!”
“你有什么根据血口喷人!”柔东山虽精明老练,却位受不住这种有意识的诬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