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塞北刚听到铃声,发现电话打进了自个手机,手立马就把黑笔记本翻到扉页上,果不其然上面写着——20通用点数,F级别指标x1。这一通电话的代价赫然是扣除他二十九点通用点数!
旁边一人一熊停止了争吵,往他手上那发光物件使劲瞅。这两双无知无畏的视线盯得楚塞北胃里一阵阵抽痛,他现在心如刀割,犹在滴血!
楚塞北真没料到还有强买强卖这手。
这殖建者问了黑色笔记本好几遍了,能不能回归能不能回归?它来来回回就一句话:权限不足权限不足权限不足。把这人气得就差放弃爱与和平了。可要求稍稍降低了个档次,黑色笔记本通知都不发直接替他执行了。
“黑啊,真他么黑啊!”
他钱包空空,就那么二三铜钱,还碰上了凶恶奸诈非要玩天高三尺的无耻老板。往日他在魔都乃至世界上游荡,如不愿听老板明讥暗讽,抬脚就能走人。可现在呢?漆黑圆球,主神之位,绑在自己身上,时刻盯着,他怎么跑?
楚塞北愁眉苦脸。
不过幸亏这人深得鲁迅先生的真传,自我安慰功底不错,他心想:花了就花了,好歹也算开了个头,现在回不了现代社会,不代表永远无法回归!想到这个关节,楚塞北也算回过气来了,手指头一扒拉:
“喂,简妹子,咋着啦?”
语句被手机转化成了电波,经由漆黑笔记本中转,越过无尽时空位面之壁垒,停驻在那尚且安宁蔚蓝的星球上空,在高空中四处寻觅,最后直坠而下。透过云层、雾水、霾烟、繁杂不堪的电磁信号,停落在简冬尧手中。
在电话另一端,时间指向八月十五日晚十点五分,帝都XC区燕京航城小区七号楼三单元八楼西户次卧室内。十六岁的简冬尧那一头俏丽短发被压成了团鸡窝。她时而蜷缩在大床上打着滚,时而抱着手机作抬腿运动,显得异常亢奋。她听见楚塞北回话,抓起被子儿往脑袋上一蒙。
她嬉皮笑脸,一口京片儿:
“没睡!你真没睡啊!忒不着调了,说好的今晚爆更呢?我们这群混论坛的夜猫子都等着儿呢。”
电话另一端,时间为二零五几年,藏匿在末日世界魔都破旧民居中的楚塞北咽了下唾沫,恐怖的事实在这一刻离他近距咫尺:漆黑圆球又一次玩弄了时空,美好宁静和平的过去在它和黑色笔记本手下,如封存了上古时代微小昆虫的精致琥珀,任其把玩。
他在被漆黑圆球堵在黑白街道上前仨小时,和人在网上打赌,赌局是他能不能十二点前爆更十五万字小说。而现在楚塞北他穿越末日之后已有将近十小时,大的时间跨度更达到了四十年以上。
简冬尧却还在谈论着几十年前的一场赌局,话里话外透着不知明日大难将至的轻松愉悦。关于那些欢声笑语戏谑打闹,仿若近在眼前。他怅然若失,忽然间,楚塞北发觉,自己和漆黑圆球之差距,犹如泰岳与土坡、云流与污泥。
这时,女声劈断了他的思绪。
“大黄你认输不认输?回个话啊!”
很显然,那侧的小姑娘属于天生的急脾气,比楚塞北这类后天神速力改造的更纯天然,楚塞北有几秒没回话,她声音就猛地抬八度:“不行就不行了!又不是跟着儿那几个蠢货打赌,跟我打赌就是小一百来块钱,帮我冲次话费,完了!”
楚塞北心想自己这一通电话就打掉了二十九通用点数,再玩玩话费充值,估计自己全部积蓄直击就付诸东流了。
他结结巴巴回了句:“我现在估计没法给你充话费。”
简冬尧对于楚塞北所处境况与世界走向那是丝毫不知。未来如何如何,她肉体凡胎更不能预测。她觉着是楚塞北无法再继续了,取笑道:
“喂,这么衰搞毛啊,以后谁看你书啊。”
楚塞北心里想:估计以后也没几个人能看了,都快大难临头了!他这么想着,脑子里突然冒出个想法:尝试一下透露未来信息如何?这条想法刚冒出来,楚塞北又想到了一个问题:殖建者向他人透露关于世界未来命运的信息,是否会有惩罚?如有,力度如何?
针对这问题,黑色笔记本秉持不知不答不解释的原则,四大字排列出来:权限不足。
这几个字看得他心里好一阵打鼓。
世界之所以呈现出末日情景在于长年的战乱,骤然爆发的猛烈瘟疫,以及混乱动荡的局势。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这类局面远非高筑墙广积粮的策略能应付得了的。乱世如若开启,路有冻死骨,山间藏妖魔,高楼大厦顷刻倒,江河倒灌涝麦田。
真正的乱世,唯有坚硬冷酷的铁腕与沾染了血肉的钢铁才能解决的。
他告诉简冬尧除了再被漆黑圆球坑一次,又有什么用呢?告诉她世界将在日后越变越乱,我的小姑娘哎,你决定怎么死了吗?正当楚塞北思绪习惯性发散时,那急脾气小姑娘恼火喊道:
“喂喂喂!大黄!不回句话啊!”
楚塞北随口回句:
“现在不回了吗。”
身处帝都的小姑娘简冬尧愤愤然:
“你这应付了事的态度!还准不准备租我家房子了!”
楚塞北在这落满尘埃的房间里晃来晃去,他还在想着是否要透露未来讯息,对这话也没啥触动。楚塞北之前曾在帝都简家的出租屋内住了五年,直至后来帝都雾霾问题越发严重,他才搬出了。
当初楚塞北初见简冬尧时,那小女孩理着西瓜头,埋着小脸脚尖对脚尖,那摸样还蛮怕生人的。后来这小姑娘越长越大,从小学一路步向高中,脾气也越发急躁,没事就拿轰房客吓他。神速力者,与恶魔作过交易的疯二货,未被发现的杀人犯楚塞北自然不怕这威胁,也就一笑了之。
后来他远走魔都——实际上也就他十几秒的脚程——互相还在留了联系方式,偶尔网上简冬尧也会提这老梗。现在平白冒出这一句,身处末日中的楚塞北觉着,倒还真有那么点个意思。
我回不去了,租不了你家那屋子了。
“嘿。”
“嘿嘿嘿,嘿什么啊嘿!以后来帝都出了事儿,我才懒得罩你啊,死活不管了。”
电话里那小姑娘话里怨气滔天,楚塞北也懒得回这嘴了,他又摸出了黑色笔记本查看了下账目,确定通话时间长短不会导致花销增加,便放心大胆得说:
“你刷微博不?”
“谁不刷啊!咋?有啥东西给我看吗?比告诉我你需要个啥粉丝啥的,没啥内容我才懒得关注。”
“魔都爆炸,你刷关键词。”
电话那头简冬尧满脑子疑问:
“哈?那事谁都知道了!都出事儿俩小时了,你没事提这个,还有内幕不成?告诉你我不造谣的。”
楚塞北刚准备辩解几句,旁边熊猫老祖就装疯卖萌,往他身边凑。石轻旋也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挨过了来,一人一熊光明正大偷听着对话。他被俩人夹着,也懒得对简冬尧辩解了。直接说最关键的:
“新闻上讲的魔都爆炸因为啥?”
“你这调调真跟拿了钱要造谣似得儿。”
“嘿!大小姐啊!我问你答,行不行?”
“不行!你打赌输了,给钱给钱!”
楚塞北差点没气死!
他写了好几年书了,仗着手快脑子快一通瞎胡写。上上年冬天,他晚上刚顶着风雪回家,正码字完成日常承诺呢。这小姑娘搂着一盘韭菜水饺,招呼都不打直冲进来,刚好瞅见楚塞北十指如飞噼里啪啦进度如一百八十迈超速车般挺进。一阵问话后,小姑娘以保持房租不增的条件,要求楚塞北为其亲身定制小说,还逼迫他吃韭菜饺子。
就范于淫威的楚塞北吃完韭菜鸡蛋饺儿就进了医院,末到了,又在网上开女主新书被人扔了小半年鸡蛋西红柿。
在与漆黑圆球再相逢之前,简冬尧在网上和他打赌,赌楚塞北能否爆更数十万字,赌注不过一百来块钱。能限制楚塞北瞎胡写速度的只有大纲和键盘,他怎么会怵,拍板儿就要和人怼。
“人生在世,半个莽字。”
当时尚且不知自己命运将至的楚塞北在网上如此喊道。他自然不会想到,吃顿晚饭的功夫他就能遇见了群亡命徒,准备跑路吧就让漆黑圆球生堵在了大街上。他无奈哀求道:“你能不能让我舒心点,听话,乖!魔都爆炸到底因为啥?”
电话里传出一阵吱嘎声,仿佛简冬尧在床上乱滚压着弹簧床。大概半分钟后,这姑娘的话语声才从电话中传了出来:“给你讲:别!命令我!”
希望总蕴涵于绝望中,这话一说出来楚塞北就知道,简冬尧小脾气算发泄完了。过了会,简冬尧的话语声又响了起来:“魔都爆炸在商业街上,牛鬼蛇神全起来了,啥谣言都有。”
“官方说法呢?”
“正在调查。”
“你信吗?”
“信不信关我什么事啊,我过了中秋节假期,明个还得早起自己做饭自己上学。”
楚塞北一时语塞,他感觉自己脑子被这不按套路出牌的小姑娘抡了三闷棍,最后终于理清杂乱头绪说了句话:“我骗过你吗?”
“挺多次的,你说话和胡扯没两样,整天跟机关枪一样!”
“起码房租我该交交吧!”
“契约!你签了租房合同了的!该给就该得给!”
“我现在要跟你说的事儿非常重要!”
“有我高考重要啊?”
眼瞅着俩人又要往斗嘴的大道上一路狂飙,忽然有人伸出手,五指纤细洁白,把那手机轻轻夺到了自己掌心。
是石轻旋。
她夺过手机,面若寒霜,对着它轻声细语:“请按他说的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