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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洛蒂 (2)

“哦,洛蒂!”阿米莉亚小姐尖叫起来,“安静下来,亲爱的!别哭了!请你别再哭了!”

“噢!噢!噢!”洛蒂的哭号声震天动地,“没——有——妈——妈——啊!”

“应该用鞭子打她,”明钦女士大声说,“你会被鞭子打,你这个不听话的孩子!”

洛蒂的哀号声更大了。阿米莉亚小姐也开始大声呼喊。明钦女士的嗓门只得越来越大,最后简直跟打雷似的。突然,她带着无能为力的愤怒从椅子上跳起来,冲出了房间,留下阿米莉亚小姐去应付这摊子事。

萨拉在大厅里停下脚步,想着是否该进房间去,最近她和洛蒂已经友好地相识,她想自己或许可以让洛蒂安静下来呢。明钦女士从房间出来,正好看见萨拉,这让她很不高兴。她意识到,自己刚才在房间里发出的声音,听上去肯定既不高贵,更不亲切。

“哦,萨拉!”她喊道,努力做出一个适宜的微笑。

“我停下来,”萨拉解释道,“是因为我知道那是洛蒂——我想,也许——只是也许,我能让她安静下来。我可以试试吗,明钦女士?”

“要是你能做到,那你可真够聪明的,”明钦女士回答,苛刻地收起了笑容。忽然,她发现自己的严苛态度让萨拉有些沮丧,便立刻改变了说话的方式,“当然了,你本来就在任何方面都很聪明。”她又用赞赏的语气说道,“我敢说你一定能照顾好她。进去吧。”说完,她便离开了。

萨拉走进房间,洛蒂正躺在地板上,大声尖叫,胖胖的小腿狂暴地乱踢,阿米莉亚小姐弯下身子看着她,一副惊慌失措又满心绝望的样子,脸颊通红,热得满头大汗。洛蒂在自家的儿童室时就早已发现,尖叫和乱踢能引得大人们想尽办法让她安静,她便能得到自己想要的。可怜的胖胖的阿米莉亚小姐试了各种方法,一个方法行不通,又试另外一个。

“亲爱的小可怜,”一会儿她说,“我知道你没有妈妈,可怜的——”一会儿又变成另一种语气,“你要是不赶紧停下来,洛蒂,我就要使劲摇你了。可怜的小天使!好了——你这个捣蛋鬼、坏小孩、可恶的家伙,我要打你了!我要打了哦!”

萨拉静静地走向她们。她也不知道自己究竟会怎么做,但在心底,她却有种模糊的信念,那就是,最好不要这样激动而无助地说些自相矛盾的话。

“阿米莉亚小姐,”她低声说,“明钦女士说我可以试试让她安静下来——我可以试试吗?”

阿米莉亚小姐转过头无助地望着萨拉。“噢,你真的觉得你能办到?”她气喘吁吁地说。

“我也不知道我能不能,”萨拉回答,仍然十分小声,“不过我会试试。”

阿米莉亚小姐发出一声沉重的叹息,跌跌撞撞地爬起来,洛蒂胖胖的小腿依然踢得很起劲。

“你可以悄悄走出房间,”萨拉说,“我会留下来陪她。”

“哦,萨拉,”阿米莉亚小姐几近呜咽地说,“以前我们这儿从没有过这么可怕的孩子。我想我们没办法让她留在这儿。”

不过她还是蹑手蹑脚地走出了房间,能够理由充分地摆脱这件苦差事,她感到如释重负。

萨拉在这个愤怒哀号的孩子身边站了一会儿,俯视着她,一句话也不说。然后她在地板上坐下,守在洛蒂身边等待着。房间里除了洛蒂愤怒的尖叫声,什么声音也没有。对于洛蒂?利来说,这可是个新情况,她早已习惯只要自己一开始尖叫,周围人就一会儿抗议,一会儿哀求,一会儿命令,一会儿诱哄,忙得不亦乐乎。这会儿她躺在地上又踢又叫,身边坐着的一个人却似乎毫不在意,这可大大引起了她的兴趣。她流泪的双眼原本紧紧闭着,这会儿却张开了想要看看那个人是谁。原来是另一个小女孩。不过,这个女孩可不一般,她可是拥有埃米莉还有很多很多好东西的。她正镇定地看着自己,仿佛只是在思考着什么。洛蒂的哭叫声停了几秒,将新情况一探究竟之后,想了想觉得还是应该继续开始哭喊,可是房间这么寂静,萨拉那与众不同、充满好奇的脸庞这么平静,弄得她的第一声号叫就显得有些有气无力。

“我——没——有——妈——妈——啊!”她大声宣告,可是声音却没有刚才那么有力了。

萨拉注视着她,眼神更加笃定,可是在她的眼中,流露出一丝同情和理解。

“我也没有。”她说。

这个回答这么出乎意料,洛蒂大吃一惊。她甚至放下了腿,扭动一下身体,躺在地板上,凝视着萨拉。要让一个哭着的孩子停下来,其他方法都不奏效的话,给她一个新主意引她思考,似乎是个好方法。当然,洛蒂安静下来的另一个原因,是因为她本来就不喜欢明钦女士,觉得她脾气很坏,洛蒂也不喜欢阿米莉亚小姐,她愚蠢得只会一味纵容,可是她却很喜欢萨拉,虽然对萨拉并不怎么了解。她并不打算放弃鸣冤叫屈,不过这会儿她的注意力已经从自己的委屈上转移开了,她又扭动了一下,然后,气哼哼地抽泣了一声,说道:“那你的妈妈在哪里?”

萨拉停顿了一会儿。她早就听说妈妈在天堂,对此她想了很多很多,她的想法和其他人可不大相同。

“她去了天堂,”她说,“不过我相信,她有时会从那里出来看我——虽然我看不见她。你的妈妈也一样。也许现在她们都能看见我俩。也许她们就在这房间里。”

洛蒂一下坐直了身子,四处张望着。她其实是个漂亮的小东西,满头鬈发,圆圆的眼睛就像水灵灵的勿忘我。不过,她的妈妈要是看到她刚刚那半个小时的表演,可很难把这样的孩子同可爱的天使联系起来。

萨拉继续说着。也许有人认为她讲的东西就像是童话,可是在她自己的想象中,那是如此的真实,就连洛蒂也情不自禁的开始倾听了。人们告诉洛蒂,她的妈妈长着翅膀,戴着花冠,她还看过图片,女士们穿着漂亮的白色长袍,人们说她们是天使。可是,萨拉讲述的故事似乎更为真实,故事里有可爱的国土,人们生活在那里。

“那里有大片大片的花田,”萨拉说着,又像平常那样,一开始讲故事就忘记了自己,似乎沉浸在美好的梦境中,“大片大片的百合花——当轻风温柔地吹过,花香便弥漫在空气中——人们总是能嗅到花香,因为总有轻风柔柔地吹送。小孩子们在百合花田里奔跑,采下一束束鲜花,欢乐地笑着,把鲜花编成一个个小花环。那里的街道总是那么明亮。人们无论走多远,也永不知疲倦。他们可以到任何想去的地方。城市周围都是珍珠和黄金砌成的墙,它们都不高,人们可以走去靠在墙上,俯视着地球,送出美好的信息。”

毋庸置疑,不管萨拉开口讲什么故事,洛蒂都会停止哭泣,入神地倾听。不过无可否认,这个故事比其他大多数故事都要美。洛蒂将身子靠拢萨拉,如痴如醉地捕捉每一个词,直到故事结束——结束得实在是太快了。故事的结束让洛蒂十分难过,她翘起了嘴,这可不是个好兆头。

“我想去那儿,”她哭喊着,“我——在学校里没有妈妈。”

这可是个危险信号,萨拉赶紧从梦中醒过来。她牵起那胖胖的小手,将洛蒂拉拢身边,笑着哄她。

“我会当你的妈妈,”她说,“我们来扮演,你就是我的小女儿,你和埃米莉是姐妹。”

洛蒂的脸上出现了酒窝。

“和埃米莉吗?”她说。

“是的,”萨拉回答,从地板上跳起来,“我们去告诉她吧。然后我帮你洗脸梳头。”

洛蒂兴高采烈地答应了,跟着萨拉一路小跑出了房间上楼去。看来她早就忘了刚才那半个小时的悲剧是为了什么而上演。其实就是因为她拒绝洗脸梳头然后去吃午饭,明钦女士只得前来救援,动用她那无上庄严的权威。

从那以后,萨拉就成了一位养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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