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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归属感

眼前是个手持弓箭,身披虎皮的中年大汉,黝黑皮肤,鹰隼一样的眼。这中年大汉指了指虎睛上的箭,罗安这才醒悟过来,敢情是此人救了自己。

罗安也不知道该怎样答谢,便学着一些虚拟网游的礼仪技巧,抱拳微鞠道:“多谢大叔救命之恩!”

“你也不用这么文绉绉地道谢,俺一个粗人听不惯这些客套话。”中年大汉摆摆手,眼皮微跳,他以为此人是疯子,不想说出话来这样文艺。再仔细打量一番对方的容貌,顶多十五六七,虽是灰头土脸,但洗尽了定然算是清秀,俨然一位落魄书生。

罗安则寻思如何回答,却见中年大汉指着已经死透的老虎说道:“说实在的,今天也是运气好,也是你命好,一发箭就重创了这老虎。况且打到一只虎便算是捡了宝,俺一年都不愁吃穿了。”

罗安明白了,这老虎是中年大汉猎的,他自然是需要这只老虎养家糊口。这些猎人一年四季出入山林,为的就是打到几只珍兽,如寻常野狸,野兔,竹鼠这些只能勉强糊口,而打到一只老虎,那就是瑰宝一般。虎皮可制皮裘,虎骨可熬汤,虎胆能泡酒,老虎一身都是宝,价值当然不菲。

“既然这样,那我也就不客套了。”罗安道,“对了,不知道大叔可知道下山到镇上的路。”

罗安记忆里的小镇就在这座大山之下,但此山茫茫,无路可循,上山容易下山难,就连这具身体的前身因几年蹲在山头,也是逐渐忘了去路。不然罗安何须问猎户。

“你要去镇上?就这一身打扮?”中年大汉疑虑道。

罗安觉得对方是瞧不起他一身乞丐装扮,嘴角抽搐,愣是半天憋不出话来。

“现在可是有些警卫团在守着,见你穿成这样只怕不会让你进镇。”

“对了,这是怎样一个时代?”罗安终于将最大的疑问抛出,破庙,猎户,乡间,田园,小镇,罗安目前的认知仅限于此,他需要知晓这个世界更多的事情。

“时代?俺听说现在南方被国统军统治,北方建立了个满洲国,不过听传最近北方出了点事情,有人秘密把前朝皇帝给控制了,可能准备弄些大事来。”中年大汉话音方落,罗安差点一口气没接上来。什么?国民军?前朝皇帝?那岂不是这个时代,再过不久就要爆发战争了…………想到这里,罗安忍不住吞了一口唾沫。

战争机器碾压之下,焉有完卵?罗安纵然从未体会过,但他深知战争的可怕。千军一过,尸横遍野,像他这样手无缚鸡之力的人除了逃到国外,根本没有机会生存下去。但这个年代不比22世纪满世界随处跑,甚至还能星际旅行,这个时代交通工具极为昂贵,若没有一大堆金银珠宝,想去国外避难简直天方夜谭。想到“钱”这个字眼,罗安心脏又莫名地纠结,发疼。那块勋章还在他的衣襟里塞着,在22世纪可是七千万的星元啊,来到这个时代只怕一分钱也不值,哪怕这枚勋章从假的变成了真实的实体。

罗安摇摇头,甩掉那些不快,渐渐振作起来。毕竟过去的事情就当过去,现在既然不是22世纪,便要重新开始,那枚勋章就权当作纪念。

不过当他再看向这猎户,忽然心觉奇怪,一个南方的猎户怎么知道北方的事情,于是他抛出了疑问:“这些事情你是怎么知道的?”

“是我们镇上的私塾先生说的,他已经隐居在我们竹叶镇很多年了,但一直跟外面也有打交道,经常看到他在寄信,偶尔也听他在说一些外面的事情。”中年大汉诚实地答道,听他的口气,对口中的人显然很是崇敬:“这个私塾先生是个大好人,他在镇上教书育人这几年,好些孩子被送出去出国留学了。”

“不过这位先生好像不会武功,平时也不大在意镇上的事情,一来二去,还是镇头的龙家最大。只是龙家也知道这位先生来历不凡,背景庞大,平日里对先生倒是恭恭敬敬。”

“话说原先镇还是挺大的,现在搬出去不少人,留下来虽然都是有点财权的,但与龙家来比较还是差得很远。”

“这样?那个先生到底是什么人?长的什么模样?”

罗安在一刹那想过许多历史人物,但无一例外皆被排除在外。快临近抗战年代,那些历史名人要么在备战状态,要么去当了汉奸,要么出国避难了,哪还有人敢待在这偏远小镇?

“总之就是梳个西洋大翻头,留两撇胡子,哎,多的不必说了,俺也说不清,到时候你见了就知道了。”中年大汉一拍脑门,索性道:“这样吧,我看小兄弟你还与俺满投机的,就到我家去坐坐吧,俺给你烧桶水好好洗干净,叫俺婆娘再给你换一身干净衣服,明天一早就带你去镇上。”

罗安闻言大喜,既然有这个猎户大汉帮忙,那么自己在这个世界生存下去又多了一筹砝码。他现在已经不把这个时代当作网游,毕竟现实残酷,该怎么生存他自然心知肚明。待去了那竹叶镇,他首先便要去拜访那位先生,说不定有机会出国。只要远离了战争,一切就顺风顺水了。

罗安为自己良好的设定而沾沾自喜,待猎户将整只老虎扛在肩上,便一路跟猎户走下山,连浑身疼痛都忘了,满心就是扬帆出海,到国外安生立命。不是他没有志向颠覆历史,而是他不敢有大志向。就凭他三脚猫功夫,加上一点小聪明,和那些历史大咖比较根本是以卵击石,倒不如想点现实点的。

转过了几条竹林小道,眼前呈现出熙熙攘攘的木屋,屋前搭棚圈养,屋后是一片片青黄田埂,一弯弯沟渠从不远处的山溪灌溉而下。几名农人正在田间耕种,每一锄下去挥汗如雨,袖子只是轻轻擦干额上汗珠,便又继续一锄一锄下去。罗安第一次见到这种人力种田方式,顿时摇摇头,如此效率也难怪过去那个年代会饿死人。他所认知的世界是22世纪,那个遍地机械运转,人类大同的年代。于那样一个未来,自然下意识地瞧不起过去的时代。

罗安心道若是自己学得多一点,在这个时代研发科技,那岂不是可以称霸天下,然后提前进入大同之世。只是罗安也自嘲式地否定了自己,扪心自问,他只是一介普通人,尽管打虚拟网游很有一套,但也达不到顶尖水准。而现实看了些武学典籍,也仅仅限于粗通,勉强能打几个套路而已。确切来说,他就是一个一事无成的家伙。

“怎么样?不错吧,俺们竹叶镇周围的农人都过得比较富足的,都是因为先生给俺们带来了国外研发的新稻种,每亩可以达到八九十公斤。”中年大汉得意地说道,“如果你小子以后愿意跟俺们混,俺们也会收留你的。”

22世纪的水稻早就杂交到了三千公斤每亩的地步,稻田麦穗比人长得还高,罗安自然不会吃惊,而只是淡淡一笑。他虽没有像希特勒那样称霸世界的野心,但好歹他也是有志向的人,怎么会甘于务农一生?

“还是不了。我觉得我更适合去找别的事情,比如跟随那位先生学习。”

“也是。俺看你年纪不大,懂得好像挺多,想来以前是哪个大户人家的孩子,因为变故流落于此。哎,没关系,有什么要帮的,叔叔力所能及的肯定都做到。”中年大汉一拍胸脯道。他虽去过竹叶镇,倒也听过几年前老乞丐被打死小乞丐失踪的事,但眼下怎么也不会将此事联系在一起。毕竟小乞丐早就不是原来的小乞丐,他现在叫做罗安。

罗安随那猎户大汉进了一座两层高的瓦房,屋子有些昏暗潮湿,甚至有股发霉的味道扑鼻而来。罗安却并不在意,他已经习惯了自己身上的恶臭味,这点味道对他来说都是小儿科。罗安被安排到一间还算干净的屋子。没多久,猎户大汉再次来的时候,抱来了一只装满热水的大木桶。罗安有些吃惊,他吃惊的是这汉子的力量,之前下山时扛老虎不算什么,而这一大木头加上灌满的水,起码两三百斤左右,而这大汉却不仅抬得动,还走得很快,很显然他力大无穷。

罗安不知道这个世界有多少这样的大力士,但很明显对比22世纪来说,几乎能颠覆他的世界观。22世纪能够轻易抬起两三百斤重物的正常人不多。为什么说是正常人,在22世纪因为生物科技,有些人选择服用“生物禁药”,体能倍增,跟怪物似的。但大多数普通人都是如他一样脆弱无力。

现在这个时代明显不太一样,一个猎户就如此大力,而回想古时候,关公一百多斤大刀舞舞生风,项王举千斤巨鼎,难道是时代越后科技越发达人类就本身力量就越蜕化?罗安摊开瘦弱的手臂,瞧了又瞧,不敢想象。

“我听我家那位说,你是个可怜的孩子,在山里面流浪了很久吧。这里是衣服什么的,好好洗个热水澡。饭也快好了,待会跟我们一起吃饭。”门外走进一名中年妇女,黝黑的脸上流露出慈祥的微笑。然后将一件白色褂子,一件灰色长裤,一双布鞋整齐摆好。

“谢谢大娘!”看着眼前的中年妇女,让罗安感觉到亲切,他很久没有体会到亲情的归属感了。22世纪,每个人都独立而冷漠,哪怕罗安的父母也只是将罗安养到十八岁就让罗安自己打拼了,“归属感”这个词汇在哪里都几乎行不通。那个时代只认三样东西:能力,权力,金钱。如果什么都没有虽不会像这个时代一样饿死累死,但是会因为“归属感”缺乏而苦死。罗安就是属于“归属感”缺乏的人,不过他现在似乎重新找回了这种感觉。很微妙,让他感到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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