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自我介绍不算假,却也不真。真假模糊不清,却也在情理之中。至少,莫非稍稍能理解他为何说他是少卿,而非秦少卿。
秦少卿神情坦然,从容的面对莫非的探究。
莫非不是寡言之人,但却是懒人。懒到了连说话都会觉得累、觉得麻烦的地步。所以,能不说话就不说话。而秦少卿,是一个谦谦君子。
所谓君子,大概就是要处处为人着想、处处以礼相待他人的有修养的好人?莫非是如此解释的。所以,她不说话,秦少卿也没刻意找话题,也不弹琴,只是偶尔抚过琴弦,清脆不成律的音节划响,却没打破这并不尴尬的沉默。
久久后,秦少卿道:“莫非喜欢音律?”
莫非道:“不喜。”
“可懂?”
“凡琴之道,以不变应万变。所谓海纳百川,有容乃大。其哀心感者,其声以杀。其乐心感者,其声以缓。其喜心感者,其声以散。其怒心感者,其声以厉。其敬心感者,其声以廉。其爱心感者,其声以柔。六者非性也,感于物而后动。是故审声以知音,审音以知乐,审乐以知政,而治道备矣。”莫非懒懒散散道:“这可算懂?”
秦少卿一怔,淡淡笑着说:“岂止是懂,说是深谙此道,也不为过。只是,你如此了解音律,为何不喜?”
莫非淡淡的睨了他一眼,“懂就得喜欢?”他不知,这些根本就去是莫非挪用前世古典所得。
“……不。”秦少卿顿了下,“那你喜欢什么?”
“种菜。”
秦少卿怔愣,侧过的眼里闪烁着惊愕,随后又恢复到温和。他垂眸又抬眼,已看向了前方的波光粼粼。
“种豆南山下……这种喜好着实很好。”
莫非微微勾起唇角,还好不是采菊东篱下。不然她还真要被他说成一个隐士。虽然她不太在意物质,可不代表她喜欢过苦行僧的生活。想想片刻,她突然想要恶作剧。偏过头,歪着脑袋,道:“白发三千丈,缘愁似个长。这用来形容你,觉得可好?”
秦少卿沉默了好一会儿,温和的目光突然如黄泉一样幽深,看不透、看不明。
“为何如此说?”
“不知明镜里,何处得秋霜。直觉说,它很适合你,你也很适合它。”莫非淡淡道。
秦少卿笑了,道:“世间适合的,何止一样。”
“是吗?”莫非突然撇开头,她很不喜欢他刚才那样的口吻,恍惚历尽了沧桑、厌倦了世俗、看破了红尘。“但,最适合的,莫过一样。”
“……莫非,莫非就是这个意思?”
“嗯?”莫非就是这个意思是什么意思?
“你的名字。初听觉得实在奇怪,世间父母极少为女儿取这样的名字。但听你一说,恍惚觉得懂了。”秦少卿道:“豁达之意,莫非如此、莫非不过如此。是这个意思吗?”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莫非道。
“世间的事情其实很简单,莫非如此,莫非不过如此。不用对错判断,而用是非定论,却不将其界限分得清晰明了,一目了然,反而留着可以置啄、否定、反转的余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