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我的话语,我知这老妇定当生恼,果真不待我起身将走,便气得掀帘而出,几步快走,站至我的身前,一双金丝镶边的绣花鞋入至我的眼帘,我抬头向上望去,正对上她一脸肃凉。
我装出一脸傲慢,生怕在气势一面弱了阵,缓缓起身,我的脚不住的颤抖,可是表情依旧平静,头上的钗头凤许是因为我起身的幅度颇大,竟自顾自的摇晃,撞出了清脆悦耳的声响,我只见眼前这更加傲慢的妇人闻声,眸光竟转至了我的发间。
短短几分钟的流连注视,她又缓缓低下了头,侧过脸去,面色瞬间冰化,我从未料到她竟然会有如此神情,也从未料到如此高傲的妇人竟然眸中带冷,有一滴泪水似乎在她眸中挣扎,不知这钗头凤是何来历,竟会让她如此寂寒。
我一时间不知该说些什么话,便收了面容上的傲气,转至一派柔气说道:“请娘娘恕罪,衿儿当真是不懂事,若有惹到娘娘的地方,还请娘娘治罪。”
听到我的话语,她便又缓缓转过头来,落寞的神情,她强制压抑,但也没了起初时的傲冷,只一句淡淡的话,“罢了罢了,哀家累了,想休息了,你先退下吧。”
“谢娘娘——”
听到她的宽容,我便也不好马上退下,便只能柔声说道,祈求能让这老妇能平缓一下此时心情,“衿儿自小无母,在家中受着父姐的宠爱,故有些娇气,若有些言语不当,请太后娘娘饶恕衿儿的不懂事。”
说着话,我的手便又缓缓抬起,转至发间,取下那凤头钗,双手摊开,呈给这妇人,继续说道:“这钗头凤,衿儿不知与娘娘有何渊源,见娘娘此刻的神情,衿儿不知该做什么,只希望娘娘能原谅,这钗头凤就当作是物归原主,归还娘娘了。”
眼前老妇听到我此番言语,面色果真转了一派慈祥,她提手接过钗头凤,在日光下,打量了一番,嘴里絮叨着:“钗头凤,凤泣血,血落红,红滴泪。”
说完话,她又转过头来打量我,我不知该做些什么,便沉静的低下了头,竟感到一只手绕到了我的发间,正欲抬头,声音却从上空响起,“别动。”
短暂的几分钟过去,又听到声音再次响起,“抬头。”
听到这命令一般的口吻,我只能乖乖的去做,缓缓抬头,眼神又一次对上这老妇的眸光,这一回,再也不是清冷,竟有一番温暖,她的声音柔暖,“这钗头凤,果真还是配佳人。”
她看出了我面容上带着的诧异,又继续说道:“这钗头凤,是先帝在哀家册封之时,命巧匠为我精心定制的,说是凤临四海,泣血归巢,凤归巢,有母仪天下良德。”
说到这里,她脸上的欢喜竟又消散,转至一番落寞,“后来——后来——”
“不知后来怎么了?娘娘,你没事吧。”
她紧紧合上了眼皮,深深缓了一口气后又慢慢说道:“没什么?后来,哀家把这钗头凤送给了沁和,应了沁和一句话,许她可日后凭钗头凤许一件事。”
我知那后来不只是这么一件事,可见她如此难受,也不好问,便急着从发间再次取下凤头钗归还给她,她瞟见了,便急忙制止,说道:“住手,就让它留在你这里吧!你与沁和有几分相像,她曾经也如你这一般矜傲。”
“可这钗头凤,太过珍贵了。”
“再珍贵的东西,若没有了魂,也便只是一件平常物。况且凭借着衿夫人的美貌,我想这发簪也只有你才能显出它的价值。更何况它已无从前的价值。”
老妇的话里满是对过去回忆的痛楚,她的眼里也尽是落寞,我不知再说些何好?便只能缓缓低下头,说道:“那就谢谢娘娘恩赐了,衿儿想娘娘也累了,便不扰娘娘歇息了,就先告退了。”
她抬手摆了几摆,示意她允了,我也不好多留,便匆匆背过身去,心里暗自轻叹,深深舒了一口气,终是平安度过一劫了。想着这里,我不由自主的便抬手摸了摸别在发间的钗头凤,想着那两句这老妇吟出的词,又一时间不知道是什么滋味。
“凤临四海,泣血归巢。”
“钗头凤,凤泣血,血落红,红滴泪。”
我想这钗头凤定带了一个不一般的故事,可是如今能完整知晓这故事的人,我想只有这间房舍里那傲冷的女主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