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方开始泛着鱼肚白,朦胧的初晓是黎明前的安静。
四点钟是这个城市一天中最安静的时刻,没有蝼蚁般如注的车辆川流,没有光怪陆离的霓虹闪烁,世界像人们一样都沉睡的安详。
纪凛冽知道凌魄话里的意思,他们从小一起长大,几乎形影不离,这么多年的默契,即使不用任何方式的交流都能知道对方的想法,他这样责怪他,自己又何尝好过?
僵持到早上七点,有人敲门,凌魄翻身从沙发上起来,冷着脸拉开门,宛清则手里捧着早餐,脸上刚要绽开的笑容在看见开门人的那一刹那没有一丝防备的夭折了,细长明亮的双目微瞪。
凌魄双手叉在胸前靠着门,故意伸手松了松领口,诡异幽深的黑瞳在眼镜后面闪烁,邪的让人浑身汗毛倒竖,“怎么?看见我很惊讶?这么多年还没习惯,你的适应能力真好。”
宛清则看着凌魄,深吸一口气眼圈有点红但却没有不知所措,她笑起来,把手里的东西捧到他面前,“要不要一起吃早餐?”
凌魄连多看她一眼都懒得看,绕过她下楼了。
纪凛冽穿着浴袍从浴室里出来看到的就是宛清则一身雪白的蕾丝裙,清新靓丽,玲珑纯美的犹如盛开的玉茗花,却是手里捧着早餐傻傻站在门口,表情也呆呆的的样子,“进来。”
只是两个字,不到一秒种,宛清则的眼睛从触及到他的那一刻开始就笑意盎然,像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走了进去,那样柔美温顺的惹人怜爱,让人无端怀疑刚才的一切到底有没有真实发生,“凛冽,看我亲手做的。”
纪凛冽把她手里的东西接过来放在桌上,少有这样专注的看着她,也是温柔娇美、清纯文弱的人啊,也需要人一心一意的爱护,虽然美好这样的形容词不能用在她身上,但至少她本质不是坏的,她只是无可奈何。
他轻轻地把宛清则抱进怀里,闭上眼长叹了一口气。
“怎么了?”
“累了。”
宛清则像哄小孩子似的拍着他的背,“最近这段时间真是累坏了,休息一下吧。”
他放开她点点头,“嗯,我们去度假。”
宛清则的笑脸明媚如花,高的兴答应,“好!”
纪凛冽看着宛清则的如花笑颜一瞬间怔神,抬手抚上她的脸,手指轻轻的摩挲,清则,再等一等,等我拿到想要的东西,我一定放你走。
他忍不住再一次抱住她,脸上一贯挂着的笑容却渐渐敛去,那些年他的灿火,是怎样在他怀里笑容灿烂的星月生辉,山花遍野。
他舍不得忘记。
灿火自从回到家洗了澡,点上熏香,插上她顺道买的玫瑰花,就倒在床上开始和周公打太极。
下午两点手机铃声和门铃声无休止地合奏,吵到她实在没法再继续睡下去才拜别周爷爷。
她有起床气这事儿是真的,认识她的人都知道,但是目前还有一个认识她的人不知道,这个倒霉的人就是陆!逸!风……
灿火闭着眼睛从床上跳起来,飞快地下到二楼钻进一个睡衣间,随手扯了一套粥粥宝宝家居服就往身上套。
这衣服是一体的,只有胸前一个拉链被她‘嗖’的一下直接拉到下巴,帽子扣在脑袋上,两只兔耳朵耷拉在眼前,风驰电掣地冲出睡衣间奔到一楼门口。
大宅除了罗念有事没事登一登三宝殿之外就没再有过别的人气儿,这位手里拎着高跟鞋暗下决心一会儿非灭了这个傻白甜不可!
她怒气冲冲的按开了门,“你以后别又打电话又按门铃的,吵死人了。”
不出意外的,高跟鞋和她的话同时飞了出去。
陆逸风站在门口,没躲过袭击,硬生生的挨了一下,呆若木鸡,如果他没走错地方的话,那是他认错人了?如果两样都没错的话,那……那这是穿越了……?
不不不乱了乱了,这是谁啊?!
他努力稀释了一下已经变成了浆糊的大脑,还是觉得自己不太清醒,任何一个正常人都不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接受这么大的反差,也太反差了!
她……她她……这嘟嘟囔囔抱怨的小女儿情态,和娇慵倦怠像猫咪一样懒散优雅的梦游走姿,这粥宝兔子的家居服,还光着脚……犹豫了半天他才试探着说一句,“Erica?”
这个词儿瞬间把灿火所有的瞌睡虫全部打死,她迅速地转过身,转的太猛还趔趄了一下,睁开瞪大惺忪的睡眼,一把撩开眼前的兔子耳朵,眼神散着金光的犀利,“怎么是你?”
“这是你吗?”他轻声轻语地询问,害怕把她吓跑了似的,低头看灿火还光着脚,眉毛皱了皱又舒展开,柔和却又不容反驳,“Erica,先把鞋穿上。”
灿火这纤纤的白玉足,白的发亮。她自己也低头看看,退后两步,拨开散落的头发,按了墙上的一个隐形开关。
陆逸风盯着光滑的墙面上两扇门自动敞开,出现了一个很大的拖鞋架,她看都不看就从里面随便拿了一双蓝色史迪仔的拖鞋套在脚上,“你怎么知道我住这儿?”
他还是站在门口,既不进来也不后退,“我不知道啊,我只是恰好遇见了你。”
“你的意思是你也住这?”
“当然,尽管我们隔了两公里,但我们仍然是邻居。”他冲她笑,这一笑,灿火觉得阳光都开始玩命刺眼了。
他也不管她是不是拧着眉毛黑着脸,仍然好心情地说,“希望我们相处的愉快。”
灿火眯着眼盯了他半天,张口就是大冲锋一顿扫射,“我现在就非常的不愉快,你不仅吵醒了我还影响了我的心情,如果你是来要钱的,那你带刷卡机了吗?抱歉我现在没有现金;如果你是来要饭的也没有,我家没有人会做饭,你要是不介意的话锅碗盆碟沙发地板随便你享用。”
不知道是不是脾气真的这么好,反正陆逸风照单全收了,他把眼睛笑弯,走近一步,太阳光线一下被他挡了个严严实实。
灿火一时适应不过来眼前一片漆黑,等她适应好了光线,一张放大的陆逸风的脸摆在眼前,她被惊得连连后退。
陆逸风的声音愉快的跟唱小曲儿似的,“Erica没有吃的?那好办!我天天给你送爱心早、中、晚餐,外带二十四个小时宵夜,好不好?”
灿火翻个白眼,什么二十四小时宵夜!
这个人温文尔雅、好脾气随便捏似的吐出一些让她恨不得把他拖出去打一顿的话,就觉得他真的是病入膏肓,无可救药,她一双冰眸里寒光四射,“你觉不觉得我请你吃24个小时的炸药更美味?”
陆逸风余光瞥见远处一辆白色奔驰正朝这个方向驶过来,亲昵地替她顺了顺跟着帽子一起被撩起来的头发,“那我先走了,炸药多不好啊,不益身体健康。需要爱心早、中、晚餐,外带二十四小时宵夜的话打我电话。”
他走下台阶站在车门边用手比划打电话的动作,“你手机半个小时之内打进……估计是次数最多的那个陌生号码就是我的,随叫随到,千万别客气。”
灿火步履从容地走到门口,用尽全身的力气摔上门,靠在门上喘了口气,往回走捡起地毯上离她最近的一个黑色真丝靠垫,爬了几步从沙发上搬下来她新买的丁香色毯子,把自己包得像个马上就要破茧而出的蛹。
周爷爷已经教会了她第四层第六式,刚要教她第七式门铃又响了,她一鼓作气起身甩开毯子按开门,“你还有完没完?”
一看外面的人,手上的力道顿时一转,那另一只高跟鞋就这么从她的手上滑下,罗念满脸问号一个蹲身敏捷的接住。
“这是怎么了?”罗念看这人这隐隐的怒气直冲脑门儿,一探身左右瞧瞧,大眼睛滴溜溜的转,念念有词,“谁给你惹了,作死要是这么作可挺好玩儿。”
罗念小心地拿着两个极精致小巧的瓷罐,比灿火还从容地穿着甩在地上的拖鞋走进来,去了厨房,“你不是不喜欢我买的鞋吗?那你还穿,承认我品味了?”
灿火还杵在那有点发愣看着罗念的背影,回过神收好地上的东西,打哈欠伸了伸腰一边往浴室走一边说,“刚才来了一个要饭的,我以为是你,就开门了。”
罗念瞬间白眼翻到九霄云外,捧着灿火辛苦淘来的那几只几近透明、质地温润圆柔的玉瓷碗跑出来,“什么要饭的还以为是我!奇灿火!你信不信我让你这辈子无缘和它们再相见!”
她盯着缓缓转过身靠在浴室门边上一脸平静的某人,慢慢举高手里的的碗。
“你敢看不起要饭的?要饭的都是住在琼楼那种欧式小洋楼里的。”
罗念差点让她给噎死,她就是住在琼楼那种欧式小洋楼里的,合着这是绕着弯的说她是要饭的呢,“我要是不放呢?”
灿火冲罗念凶残的笑笑又温柔的劝阻,“别开玩笑了,快把他们放回去,亲爱的,我一定会让你和他们共存亡的。”她进浴室放水,回眸,淡笑勾魂,锋利如刀,“我没有威胁你,但是你最好相信我说的。”
罗念嘴上不饶人,“哼!你才最好不要告诉我五分钟以前我在路上碰见的Maserati是到这来要饭的!”
灿火没出声,她站在浴室门外啧啧,“资本家的丑恶嘴脸真是让人目不忍视!”
等了半天灿火还是没出声,竟然不反驳?罗念的心里隐隐生出一种很不好的预感,很不好的跟Maserati有关的预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