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呼~呼~
草原上的风总是那般狂野,行进在风中的简陋马车,颠簸着咯吱~咯吱~声,牧野闭目安坐其中,倒显得格外平静。当然,也只是“显得”平静而已,心中万般滋味,唯有他自己清楚。
惨死于冰川南岸的伽蓝护卫算不得结束,准确的说,那应该是开始。
马车停下的那一刻,牧野紧闭的双眼徒然睁开,可车内的他看不见车外的情形,无法修行的他,又不能靠意念感知四周的境遇。
瞪大眼睛注视着细微的异动,可惜回应他的是沉寂,死一般的沉寂,在那令人窒息的等待中,直觉告诉他,该来的总归是要来的。
既然不知道好运与厄运那个先来,倒不如掀开帷幕自己瞅瞅,可又怕外面等着自己的是砍杀而来的弯刀。
动不能动,想是胡思乱想,做什么都是扯淡,那么倒不如自己问问,看外面到底要做些什么,然后,牧野真的问了句:“要动手了吗?”
话说的不咸不淡,问的也是不浮不躁,措辞更是恰到好处,因为动手不仅代表着杀人,还可以是动手做饭,动手吃饭,动手能做很多事,唯有自己发问不用动手。
牧野问的极好,可回答他的仍是沉寂,这下倒显得不是太好,白皙的手掌轻轻滑落到腰间,摸到那个东西,他的心方才放宽些。
也不知道这样的安静持续了多久,外面赫然响起了刀离鞘之音,握在腰间的手听到外面的声音时,已然渗出一层细汗,心想终究还是动手了。
刀风落了下来,车马的帷幕被震的四散而去,可丝毫没有伤到端坐的牧野,只是一下子明亮起来,让牧野有些不适应,他调整着瞳孔,让自己逐渐适应刺眼的光线。
自始至终,他的手都未曾离开过腰间,那是他仅有的依靠。
戴面具的那人,就站在牧野的跟前,之前二人隔着漠北冰川,隔着伽蓝与蛮荒的仇恨,如今,二人相距不足一丈,只是面具人横刀于胸前,这样的局面多少有些不和谐。。
牧野感到奇怪的是,眼前连绵不绝的丘陵,竟看不到一个蛮荒军人的踪影,也就可以说,此时此地,只有他与面具两个人,隔着枯黄的荒草相对而望。
人少,便可以做很多事,很多不愿人知道的事,都可以做,譬如杀人灭口,牧野想到了这一点,可古井无波的脸上并没有为此表现出丝毫情绪,他的脸比对方的面具更加神秘。
在不知道对方到底要做什么之前,他需要做的事,就是等待,等待对方先说话,或者等待对方袭来的弯刀,总之,牧野要有足够的耐心。
预料的弯刀并没有来,面具没有先出刀,而是出口说道:“从现在起,你不是牧野﹒白,更不是什么伽蓝大王子。”
“那我是谁?”牧野很奇怪,对面具不明所以的话感到奇怪,所以他便问了,他一直都是不懂便问的。
“我不管你是谁,阿猫,阿狗都行,你只要记住自己是个普通人就好。”
牧野微微皱眉,不喜欢面具的话,不是他说自己是阿猫,阿狗,这些倒是无所谓,他只是受不了面具命令的口气,像是牧野只有答应说是的权利。
既然不喜欢,那么牧野就不会同意,皱眉便是说明了他的不耐烦,所以他很果断的打断了面具的话,带着询问的口气说道:“如果不呢?”
面具被牧野问的一怔,很明显他没有想到牧野所提问题的答案,应该是没有准备,所以面具沉默下来,一切就变得安静,只能听见风的呼啸声。
“那-就-死。”面具说的每个字都是加了重音,他不是在恐吓牧野,伽蓝王子可不是被吓大的,面具话音落下的时候,提着弯刀的手已然来到了牧野跟前。
从面具出手,到弯刀送至牧野跟前,只在扎眼的瞬间,牧野心里也是一阵惊呼,面具出刀的速度比起风殇来说,一丝也不逊色,风殇修的巽字诀,是以速度见长。
可就算面具的刀再快,也没有逃过牧野的眼,从弯刀出手,到将其抵在牧野的脖颈间,纵然最快的速度还是映刻在了牧野的眼中,所以在这期间,他也做了些什么。
刀锋带着金属的寒意,让脖颈感到一丝凉意,这多少让牧野有些不舒服,反过来却也让他清醒了几分。
停在皮肤前的刀,再稍微前进发丝的距离,也就能见红,或者说,如果刀锋上带着一丝魔法元素,那么此时的牧野就是一具尸体。
既然牧野还活着,那些上述的假设都是扯淡,二人就这样面对面的看着对方,要不是面具挡着,牧野呼出的哈气都能喷到对方脸上。
“你真的不怕死?”面具盯着仅在咫尺的牧野,他没有见过如此冷静的人,所以这让他很好奇,好奇便要问,他也是不懂就问的人。
“怕!”牧野盯着面具,很认真的回答他提出的问题,因为他真的怕死,“一个人总是要怕死的,我是一个人,自然也会怕死,只是怕死不代表不会死,怕也就没用。”
牧野说的没错,可面具不喜欢听,因为他感觉牧野比他强,不是修行实力,要知道牧野是众人皆知的不能修行,面具人只是嫉妒他冷静思考的能力,这是他不能容忍的事,于是冷冰冰的警告道:“我真的会杀了你。”
对于警告,牧野的脸上露出一个不置可否的表情,也不顾忌刀锋尚且抵在脖子上,淡淡的微笑道:“谁不知我是一个不能修行的废物,对于你们修行者来说,杀我,只要你想,我跟刚才的马车一样,早就尸骨无存了。”
牧野所说一点儿没错,杀他,对面具的实力而言,只是想与不想的问题,而不存在做不做得到的情况,纵然自己不能修行,感知不到面具的实力,但牧野也清楚,他很强大。
“那如果现在我改变了注意呢?”面具说话的同时,一丝血红便是在刀锋浮现。
“哈哈!”牧野对被划的伤口不以为意,接着说道:“你不会杀我,因为从始至终,你手中的刀,只有刀意,而无杀意。”
面具很不爽,因为自己所做的一切,都逃不过面前这个人的眼睛,更加不爽的是,就在自己失神的须臾间,牧野一把揭开了自己的面具。
刚才面具人出手的时候,牧野并不只是在看,看的同时还做了好些事,这包括移开了放在腰间的手,挡在了那张白色面具前,在对方失神的片刻,他顺手摘下了面具人的面具。
并不是牧野有偷窥别人的癖好,而是看不到对方的样子,让人很好奇,再说,如果自己被人杀死了,连对方长什么样子也没看见,也就是说做鬼都不知道找谁保仇,那岂不是很没面子的事。
面具被牧野一把揭了下来,可让牧野没想到的是,面具之后还有一层面纱,他索性一股脑全给扯了下来,之后他便后悔了,因为他得到了一个耳光,响亮的耳光回荡在空旷的草原之上。
捂着被打的脸颊,除了感到火辣辣的疼,还感觉满肚子的委屈,想张口辩驳些什么,可面对这个柳眉杏眼,樱桃小嘴的少女,原本到嘴的话又被噎了回去。
看到牧野盯着自己看,想到刚才在扯面具的时候,牧野的手不小心触到了她的红唇,一想到此,少女更是又羞又怒,回手又是一记清脆的耳光,还不忘狠狠的骂道:“臭流氓。”
当然,牧野一点也不臭,自小有洁癖的他,甚至带着淡淡的体香,少女说他是流氓更是无理取闹,一切只因为她自己带了一个面具,而且还把自己声音弄成沙哑,出了这样的意外也难怪。
无端被骂做臭流氓也就算啦,关键还被扇了两个耳光,这对于一个男人的自尊来说,是无论如何也无法交代的,所以牧野很生气,好在自感错在先,也不想追究什么。
至于那个少女,恼羞成怒也在情理之中,恼的是自己被一个男人揭了面纱,羞的是,草原女孩的面纱只能由自己未来的丈夫来揭,一恼一羞交织在一起,如何能让她不怒。
如此说来,牧野被她发作几下,也算是应该的事,可少女哪里肯就此罢休,速来蛮不讲理的她,今天又怎么会讲理。
少女握刀的手不方便做什么,可闲着的手却又想去打牧野的耳光,只是这次没有如愿打到。
皓腕被牧野挡在半空,也不知牧野力量大的缘故,还是少女并未全力的原因,反正她的手腕被他的手握着,没有前进,亦没有收回,只是静止在半空中。
如果此时二人脸色自然些,那么这个僵持的画面,更像是打情骂俏的小情侣,格调的设想虽好,可终归要来的境遇,却让二人谁也没想到。
牧野盯着眼前的她,冰冷的脸颊透着认真,缓缓的说道:“有杀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