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奶家有块大石头,跟人的头骨差不多大吧,也没什么特点,一直就在堂屋里放着。从小到大,大院子小四合院儿再到上楼,搬了好几次家,家具也换的差不多了,这块石头一直都在。
小时候夏天风大,屋门不像现在有门吸,经常就咣当一下,一般都是找块砖头,花盆儿,板凳之类的。我就喜欢用这块石头,从八仙桌下踢过来,挡门儿,很好用。奶奶说了我几次,我也是入耳不入心。后来用钉在墙上拴了个铁丝盘的钩子,这石头才算下了岗。奶奶说,这石头是泰山石敢当。我耳朵都听出茧子了,却也没入过心。
我姥姥家也有这么一块,拳头大小,跟奶奶家那个比,这货就是孙子。两者差别很大,奶奶家那个大的,灰白底色,黑色纹路,片层分布,有些凹痕,大致形状像自家揉的馒头,但没那么周正。姥姥家那个小的,整体都是青灰色的,没什么纹路,模样像个大鹅蛋。姥姥说,这是石敢当。有一点相同的是,石头上都写着泰山石敢当几个字儿,不过奶奶家那个字儿出自我爷爷,毛笔行书,龙飞凤舞。姥姥家那块,是我姥爷写的,钢笔正楷,工工整整。
我说奶奶家那个大。姥姥就笑,这么个东西,家里有一块就行了。
奶奶说,是镇宅辟邪的。姥姥说,这个东西是压惊的。我觉得意思都差不多。
说起石敢当,我虽然从小就听这个名字,但来历却不知道,只知道是泰山上的石头,放家里镇宅,缘何而起却也没想去问过。直到,我读书了,识字了,自己看家里那些老书,本县的传说县志什么的,还有当地的故事集。才知道石敢当的起源。不过看多了,发现有好多版本。
最早看的版本是当地民俗传说的一本书,书名我忘了,一指宽的厚度,三十二开的那种。其中有个故事就叫《泰山石敢当》,看到这名我当时就很有兴趣,所以即便过了二十多年,也还记得。
大致是说,从前在泰山脚下有个小村子,里面有个小男孩儿叫做石敢当,从小失去父母,吃百家饭长大,为人善良热心,乐于助人,村子里没有人不喜欢他。这石敢当长到十几岁的时候,已经是村子里同辈中最强壮的,也喜欢惩奸除恶,打抱不平。平日里以上山砍柴为生。有一年,这山里出了个蜈蚣精,喜欢吸人脑髓。请了很多高人,都没辙。后来石敢当就去求山神。山神念他心地善良,又是想为民除害,便给了他神力,让他化作公鸡,但是有一点,日出之前必须变回人形,不然被阳光照到就会变成石头。石敢当欣然应允,准备妥当就上山杀蜈蚣精去了。公鸡吃蜈蚣,是天敌,据说那蜈蚣精丈余长,还会口吐黑气,石敢当与它斗的你死我活,黑夜里都看得到山上火光雷闪,村民都说那是石敢当在斗蜈蚣呢。却说那石敢当胜利在望的时候,听到了公鸡打鸣,心道不好。蜈蚣精也看出他的急迫,便垂死挣扎,具体过程不做详述,总之,当第一缕阳光照射到石敢当身上的前一刻,他终于杀死了蜈蚣精,但是也没有时间变回人形了。村民等了好久没有等到石敢当回来,便上山顶去看看,发现蜈蚣精已经死了,没有石敢当的身影,只有一块石头,长得很像一只大公鸡,昂首挺胸,张着嘴,像在打鸣。村民们知道,这是石敢当为了除掉蜈蚣精,延误了便会人形的时辰,都默默流下了眼泪(这句话我记得非常清楚……)再后来就有了风俗,说泰山石敢当能够驱邪,大家都把山上的石头作为石敢当的化身。
这个故事是我第一次看到石敢当的传说,所以一直先入为主了。后来看了文献,才知道,最早见于西汉史游的《急就章》,“师猛虎,石敢当,所不侵,龙未央。”有颜师古注,陶宗仪兴。有兴趣的大家可以去问谷哥和度娘,这里不赘述。
第三个说法是,五代汉时的勇士。
第四种说法是,女娲补天的残石。
第五种说法是,吕洞宾私生子。
第六种……
太多,我不搬了。总的说来,石敢当应该是个人的名字,天不怕地不怕,鬼神都敬而远之的那种。有人说泰山的碧霞元君和石敢当是对头,也有人说是好友。在我听家里老人的故事,两者还是有差别的。泰山奶奶大多管姻缘和生育,石敢当则是驱邪避凶,据说是鬼神都不敢惹的那种,我在想跟石猴有什么关系么……
现在的泰山石敢当还有,而且很普遍,都商品化普及了。我认识的朋友中就有干这个的。从泰山拉来石头,切割,刻着闪亮亮在五个大字——“泰山石敢当”,方方正正,大小都有,各种规格,还有底座,当然底座不是泰山石,只是普通的大理石。不仅如此,泰山石还做成了各种形状,有平安葫芦,有佩,有串珠。这种泰山石又跟刻字的那种不同,近乎于玉,价格不菲。但我总觉得还是家里那两块没咋打磨的石头看着有灵气,心理作用吧。
话说,你家里有泰山石敢当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