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实话,于莫凡并不是我喜欢的那类男孩,他易冲动,没有男人应有的深沉,他皮肤较白晳,一看就是奶油小生,我不喜欢这类男人,看上去不成熟,不内敛,我喜欢的是那种个性稳健一脸冷酷神情的男人,那样才会让我觉得有安全感。
星期三,由于全校老师要开会,所以下午不上学。中午放学时,于莫凡跑到我面前。
“一起走吧,回家去。”
“我不回家!”我瞟他一眼,继续埋头收拾书包。我从来没有对一个人这般冷酷过,他是第一个。
“那你去哪?”于莫凡又问。
为了能让他的追问就此罢休,所以我说:“去医院,看晓菲!”停顿一下,又补上一句,“你是不是想跟着一起去?想去就直说,成全你。”
没想到于莫凡说:“去就去,谁怕谁,别以为我是胆小鬼!”
我笑笑,“别抬举自己了,你连胆小鬼都不配当,你是冷血动物,还流着鳄鱼的眼泪!”
这招还真灵,于莫凡果然闭了嘴,他一定很生气,他一定不知道我就是想要他生气,他越生气我就越高兴。
我不再理他,叫上姚璐离开学校。
我们没有去医院,而是各自回家,因为姚璐说下午不可以去看病人的,她说有讲究,这也是一门学问。为了晓菲的康复,我点点头,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有些事就是这样的。
“我要美美地睡上一下午,我现在是又困又累,做学生就是苦,不知道以后上了班会不会也是这样苦。”姚璐拉着我的手,懒洋洋地说。
我本来想说去她家的,可听到她说要睡觉,我只好把话咽下去。我也很累,也很困,可我不想回家,去哪呢?世界这么大,却没有我的容身之地。我背着书包在楼下转了一圈,然后又往马路上走,脚步很慢,我想用缓步的步履来缩短这冗长的时间。在家里的时间越少越好,越短越好。
“杨新月!”
有人在唤我的名字,我吓了一跳。这是我最害怕的一件事,我最怕在我无处可去的时候会遇到熟人。
是超人。
“没带钥匙?”我知道他会这样问,这是所有的人都存在的一个心理,好奇心理。
“嗯。”我只好点头,不然还能怎么说?
“不如跟我一起去书店看书吧,咱们俩是同病相连。”
“同病相连?”我看着超人,我以为他也和我一样不喜欢回家。
超人无奈地耸耸肩,“是,我也没带钥匙。”
我还以为……瞧,我笨到了什么程度!
这个漫长的下午,我和超人在书店里度过。看书让我忘掉了很多烦恼,我看的笑话,不知道是谁长了那么优质的脑细胞,那笑话实在很可笑,我禁不住来了个周星驰笑法,可能是笑声过于夸张,竟引来书店里无数注视的目光。
“我靠,这么开心。”
我以为是超人在嘲笑我,可抬头一看,却是于莫凡。
“你也在这儿?”我随便问了一句,算是和他打了招呼。
“不可以吗?”于莫凡反问我,很冷漠。
“当然可以,公共场合,没人能限制你。”好心好意问候他,他却这样不识好歹,没劲,我低下头继续看书。
“为什么要骗我?你不是说去看严晓菲吗?”于莫凡抢下我手里的书,几乎怒视着我。
毫无准备,我吓了一跳。
“你神精了!”我懒得理他,转过身去,用背影抗拒他的追问。
这时超人走过来。“这么巧,你也来看书了。”
我听见于莫凡“嗯”了一声。
“徐川没一起来吗?”超人问。
“没来。”
说话声停止,只有翻书的声音,细细微微,轻轻落下缓缓流动的旋律。我以为于莫凡一定生着气走了,转过身看了一眼,他竟然还杵在那儿。他不走,我走。
“超人我先回家了。”
超人把深埋在书里的头抬起来,他说:“你不看了?那你回家吧。”
我转身走时他又说:“自己敢走吗?”
我笑笑,“敢走,因为我是十七岁,而不是七岁。”
“我看你只有七岁。”于莫凡突然接了一句。
莫名其妙。我没搭他的话,快步走出书店,谢天谢地他没有跟出来,否则我真会产生去跳河的冲动。
“晓菲出院了,她给我打电话了。”
刚走到我家楼下,姚璐就像变戏法一样跳到我面前。
“你在等我?”我问,不是惊奇,而是太惊奇。
“跟没说一样,在你家楼下不是等你,难道还能等别人?”姚璐看看我,问:“你去哪了?我都等你很久了,你要是再不回来我就走了,腿都站麻了。”
“我去书店看书了。”说完我抬头往楼上看了看,“我家没人?”
“没人,你也没个手机,想找你都找不到,只能在楼下等。”
是啊,我也没有手机,其实我也想有,只是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有。
再次谢天谢地,还好我家没人,如果让妈妈知道我下午不上学还不回家,她非气得一掌劈死我不可。
“上去吧。”我拉姚璐上楼。
姚璐拒绝,“太晚了不上去了,我来就是特意告诉你晓菲出院的事,她明天就要来上学了。”
“明天?她的腿全好了?”
“没有完全好,不过她已经呆不住了。”姚璐坏笑。
这个晚上我早早地就睡了,为的是明天早上早点起床,我想早点到学校,然后站在学校门口迎接晓菲。我没有手机只能采取这种方法,不像姚璐和晓菲,看来有手机不是一般的好。
远远的就看见晓菲慢吞吞地走过来,不仅慢,等她走近了我才发现她还有些一瘸一拐。
“晓菲。”我迎上去,接过她的书包,我发现她瘦了很多,两只眼睛显得空洞而无神。
“为什么不再休息一段时间?”我心疼地问。
“想你们呗。”晓菲笑得很甜,刚才还是空洞而无神的眼睛,竟在一秒钟后变得那样有光亮。“那是于莫凡吧?”还没等我回答,她已经开始喊上了,“于莫凡,于莫凡。”
“来上学了,看来已经全愈了,恭喜恭喜。”于莫凡淡淡地说,目光投在我的肩膀上,“你这待遇真不错,还有人给背书包,羡慕。”
“羡慕吧。”晓菲的笑变得更甜,如果说刚才那个笑是放了一勺糖,那么现在这个笑就是放了三勺糖。她说:“新月你先回教室吧。”
“恩。”我知道她是故意支开我,我懂的,就算她不说,我也会一个人先走的。
“新月,我真羡慕你,我要是你就好了。”那天下课后晓菲突然这样说。
奇怪,还有人会羡慕我,羡慕我这样一个呆头呆脑的傻瓜。
我瞪着眼睛看她,她知道我在疑惑。
一天就这样过去,上课下课、上课再下课、再上课再下课,最后放学,像一个圈,转来转去,天天如此。
早自习的铃声还要再等十分钟才会响起,教室里的人并不多,我看到姚璐坐在晓菲旁边,她们好像在说着什么。
“你们俩来得真早。”我也凑过去,想和她们一起说话。
“他说一个星期。”晓菲趴在桌子上低低地说。
“一个星期距离现在还有好多天呢,这七天当中也许会有转变,谁能保证这七天之中就会一成不变?”姚璐的手放在晓菲的肩上轻轻抚摸,似在安慰。
“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什么一个星期?”我越听越糊涂,越听越觉得听不懂。
姚璐对我摇摇头,暗示我不要问。
“一个星期……”
晓菲的声音变得更低,我看见晶莹的泪花一下子就从她的眼眶中滚滚而下,那一刻我感到了心酸。我们三个是那么好的朋友,可面对她的眼泪我却不知道她伤心的理由,我像一个旁观者旁观着她的眼泪,旁观着她们的表情,旁观着她们说过的话。我第一次感觉有点怕,我怕我会失去这份友谊。一个星期,她们说的一个星期是什么意思?我觉得我一下子错过了很多事,很多事或许就在五分钟之前开始落幕。
算命先生说我是八字纯阴的人,听起来有点玄机,所以一直以来我就觉得自己拥有未卜先知的能力。
通过事实验证,我发现我的直觉从来没有错过,真的,就像那天我突然害怕我会失去那份友谊,这种念头在平时是从来没有过的,我从来没有担心我会在那份友谊中走失,那份友谊是我看得比生命还要重要的一比财富,我始终相信我们可以将它进行到底。
可是晓菲却开始疏远我,在那个清晨她的眼泪像潮水一样涌出来,她便开始用冷漠来封杀我们的友谊。
下课时她不再高声大喊着我的名字;不再兴奋地跑到我的座位前拉起我的手说小妞妞,这漫长的一堂课让我饱受煎熬,我想死你了;中午去食堂吃饭时她也不再帮我排队买饭。我以为是她心情不好,想让自己独处一阵,可她和姚璐还是腻在一起,亲密无间。
这是怎么了?谁能告诉我?
那一阵我觉得我们都疯了。
如果不是疯了为什么该离我很近的人却远离我?为什么与我不相干的人却开始靠近我?
“你的手好了吗?”那天课间的时候于莫凡出现在我的座位前,还把一包纸巾扔在我的桌子上。“你好像没有带纸巾的习惯,这个给你,以备急用。”
“谢谢,我想我以后不会受伤了,所以再也用不着这种东西了。”我把那包纸巾还给他,他只是呆呆地看着,没接。
“用不着也留下吧,只是一包纸巾而已,又不是什么贵重物品,不用有什么心理负担。”
“你还是拿回去吧,管它是什么我都不要。”
我把那包纸巾硬塞给他,正在撕扯中姚璐走过来。
“她不要就算了,给我吧。”那包纸巾到了姚璐的手里,她说:“我的椅子好像出了问题,晃来晃去,我真怕我会摔在地上,你来看看。”
姚璐叫走了于莫凡,晓菲就在这时从教室外面回来。
“谢天谢地。”我听见姚璐这样说。
“谢什么天?谢什么地?”晓菲追问她。
姚璐指了指她的椅子,“是在说它,幸好没有把我摔在地上。”
事隔几日,我终于明白了姚璐的那句谢天谢地其实是一语双关,明白以后我心里很疼,晓菲我要怎样才能让你相信我的清白?
情绪低落,上课走神,第一次月考的成绩出来时徐川像看怪物一样看着我。
“真没想到你平时那么用功,可是成绩却这么差,两科亮绿灯。”
我看着考试卷上那显眼的亮起绿灯的分数真想大哭一场,我把那两张考试卷叠起来放进书包,强忍着悲伤说:“一次失败不能代表什么,不是还有下次吗?”我还故意翘起嘴角,其实我那是自我安慰,心里早就哭得稀里哗啦了。
徐川听了嘴里吁出一口气,我看见他脸上的线条一下子柔软下来,松了一口气似的。他说:“你能这样去想我很高兴。”
我笑着说了声“谢谢。”
天知道我这个时候的心情是怎样的糟糕,考试可以有下一次的机会,可是有谁能告诉我那失去的友谊是否能够再次拥有?
晚上八点我在我家楼下跟姚璐说拜拜,那时的晓菲每天晚上都打车回家,我想她大概是为了回避我,因为她知道姚璐每天晚上都要送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