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因为要开家长会,下午不上学,于是我坐在KFC里抓着手机,面对着一只草莓圣代若有所思,那只圣代正在融化,剥离下许多奶昔气味的液体,像一只忧郁的眼睛,露出渐浓的凄迷。我的思绪开始顺着那只圣代的眼泪孤独地游离,我无法控制它,为什么要去控制它?
窗外,午后的阳光一瓣一瓣地展开温情,空气里弥漫着浓烈的清香,我把一小勺圣代放进嘴里,冰凉的液体立刻打湿了我的思绪。
手机蓦地在手中疯狂地颤动,我的手指轻轻按下接听键,江海的声音逐渐将我侵袭。
“下午不上学,在哪潇洒呢?”
“在KFC对着圣代发呆呢。”
江海听了喷出一阵轻笑,“你也在发呆呐,跟我一样,不过你是对着圣代发呆,我是坐在电脑前仰起脸对着屋顶发呆。”
“是吗?”我也轻笑,“为什么要发呆?”
“想你了。”江海在电话那端说。
“真的?”我仿佛被他催眠了,无意识地站起来,坚定地跟随着江海的声音往外走。
“想我了,你马上就可以看到我了。”
我像一只快乐的小鸟飞了起来,迅速翩动着翅膀,一直飞,一直飞,飞到了江海身边。
“想我了?”我仰着头,撒娇地问。
“嗯。”
江海把我搂在怀里,用嘴唇亲吻我的眼睛,耳朵,手指摸索着我的身体,我的扣子被他一个一个地解开,好惬意,那种感觉让我越来越温暖,越来越贪恋……
江海说星期天要跟林辉去钓鱼,我兴奋地拍手说好,长这么大我还没有钓过鱼呢。
“我也要去!”我在江海的腿上蹦跳着起来,撅起小嘴去亲他的脸。、
江海笑吟吟地把脸递过来,我的努起的小嘴就落在他的一侧脸上。
“我也要去钓鱼!”
可是江海却说:“老大要是不去,你再去。”
“哦。”我轻轻地应了一声,心毫无防备地微微一痛,悲伤地又坐回江海的腿上,没有太多言语,低低地说了一句“好吧。”
窗外,残阳如血,印在玻璃窗上,那玻璃上积了一层灰,透过灰尘的玻璃,窗外的景物有一种恍如隔世的萎靡情怀。望着被灰尘侵噬的夕阳,我又想起了我名存实亡的家。
我爸和我妈共处的每一时刻都在进行着马拉松式的格斗,他们天天叫嚷着要离婚,把家里弄得像个战场一样硝烟弥漫,一边是我爸,一边是我妈,我站在他们中间哀求他们。他们生下我的时候,我是他们的心肝,他们要离婚的时候我又成了那个会拖住他们后腿的累赘。其实我心里一直都很清楚,我只是一个多余的孩子,就像我对于我爸和我妈,就像我对于和江海的爱情,我只是个多余的孩子。这个世界上有好多好多的人,男的,女的,好人,坏人,形形色色,可是叫做多余的,就只有我杨新月一个。
短暂的沉寂,我嗅到了空气里潮湿的忧伤气息。
“宝贝,我怕我一说要出去钓鱼,老大就会说也要去,她要是不去,你再去,好吗?”
一个温柔中带着一点宠爱的声音飘了过来。
“没关系的,老大要想去,你就带她去吧,她天天呆在家里也挺无聊的。”
我的声音被心里的忧伤浸染得无限凄美,我笑着,无奈而落寞,我以为我把脸转过去,江海就不会看到我眼睛里蓄积起来的幽怨,可是江海扳过我的脸,向我投来深深的一瞥,他深邃的眼里满是暖融融的歉意与感动。我轻轻地笑着,笑声那样轻灵,我的心里也在笑着,却笑得那样凄切,那样悲凉。对于江海,我永远是一个多余的成份,这个成份至于什么时候会过了保质期,恐怕我和江海也无法去说清,我现在的权力就是站在一旁等待,我并不抱怨什么,抱怨不过是纠缠于似是而非的理由,而理由那个东西即便充裕,也只是辩解与抗争。我没有权力,所以也不会去抗争。
星期天的早上,我正在家里熟睡,电话不断地振铃,猛地睁开眼睛,拿起听筒,江海的声音传了过来。
“把手机开机。”
“哦。”
开了手机,一条信息跃然于手机的屏幕。
“快起床,钓鱼去,不然打你的小屁股。”
好棒!不是在做梦吧?迅速拨通江海的电话,我说等着我,我要去!
以最快的速度洗漱,穿衣,飞奔到楼下,江海和林辉正推着自行车在楼下等我。
“等急了吧?怎么也不事先告诉我一声?”我看见江海和林辉的自行车后面预备了很多东西。
“我们也是临时才决定的。”江海看着我笑,“小懒虫,太阳公公都快上班了,还赖在床上,手机也不开,是不是想打屁股了?”
我咧着嘴嘻嘻地傻笑,“我是小懒虫,那你就是大懒虫。”
“臭丫头。”
江海爱怜地瞪我一眼,命令我坐在他的自行车后面,于是我像兔子那样蹦了上去,出发!两辆自行车在详和的清晨中飞驰,能听到车轮磨擦地面时发出的轻微的“沙沙”声。我坐在江海的自行车后面,搂着他的腰,有一点点跟随的滋味在里面,好甜蜜。我把头靠在江海背后,然后话闸大开,和他聊着一些不着边际的话,心里是那种很奇妙的感觉。一切尤如梦境,当两辆自行车停下的时候,林辉告诉我们目的地到了。跳下自行车,我挽着江海的胳膊,走在远离市区寂静的街道,我的步履欢快而轻盈。
清晨的河边依然冷清,江海和林辉架起鱼杆,上好鱼食,我们三人坐在河边,带着一份期待感受着即将来临的喜悦。岸边的杂草划破了我腿上的皮肤,细微的疼痛,却痛得极度甜蜜。
我从来没有尝试过钓鱼,不知道鱼上钩是个什么状况,江海和林辉在旁边耐心地指导我,他们说得神乎其神,我听得如痴如醉,嘴里一直念念有词:鱼王子你快快上钩吧,如果我钩不到鱼,他们会笑我的。
别说,这招还真灵,很快一条和我一样傻里傻气的鱼上钩了,往岸上拖鱼杆的时候,鱼杆沉甸甸的,丰收的感觉,我几乎用尽浑身的力气才提起鱼杆,兴奋地又蹦又跳,吓得那条上钩的鱼一阵痉挛。
“我钩到鱼了!我钩到鱼了!”我拎着那条鱼,向江海和林辉显摆。
“我的小新月可真厉害,来,奖励你一个!”江海把我拉到他的怀里,把一个深深的吻印在我腮边。
“不错,厉害,再接再励!”林辉也笑着对我表示称赞。
中午,我们三个人一边守着自己的鱼杆,一边嘎吱嘎吱地吃着饼干,我坐在江海的腿上,抱着饼干,他一片我一片,头顶是正午似火的骄阳,骄阳下是两个嘻戏的大孩子。
上钩的鱼越来越多,充实了我们盛鱼的网,此时已近日落,夏季黄昏的空气中还浮着一抹没有散尽的燥热,迎着夕阳,远处的滩涂上有几只黑嘴鸥在觅食,停憩,时而起飞,时而落下,用自己雪白的翅膀在天空留下美丽的痕迹。
我用手遮着眼睛去看夕阳,虽然不是万丈光芒,却仍然有一点点恍眼。我微笑着回头,江海正出神地看着我,在他眼中我看到了和我眼中同样的喜悦,原来他也和我一样盼望着享受相聚时的安宁。
在我们之间,相处的时间总是寥寥,
当我学会了等待和珍惜,
我的心会比容颜先苍老许多,
或许除了回忆,我们还需要一些符合现实的东西,
可是茂盛的枝头,我们却发现,
爱情象秋天挂了桨的果实,
丰满酥甜。
林辉说:“回去吧,太阳快要下山了。”
举目望去,微红的太阳阑珊了灿烂,像疲倦的笑脸,正在一点一点地隐退。我喜欢日落,因为我和江海的爱情只有在太阳隐去的时候才会正大光明地显现出来,日落后,我和江海可以在黑夜里拥抱,在黑夜里挽着胳膊情侣般兴高采烈地散步,我和江海并不是被太阳遗忘的孩子,我们不怨天尤人,我们拥有彼此,我们是被月光宠爱的幸福的一对儿。
“走吧,收拾东西,今天收获不小,我的小新月学会了钓鱼。”江海一边收着鱼具,一边笑哈哈地说。
我“嗯”了一声,忽然忘记了自己想说什么,我心里隐约升腾起来的失落已经在江海的目光里一点点被淹没进去。面对一双充满喜悦的眼睛,一个深深宠爱我的大男孩,我似乎变得绵软无力,犹如一片叶子,缓缓落在他的怀中。
离开河边的时候暮色已经笼罩了城市,两辆自行车又开始在街道上飞驰,我依然坐在江海的自行车后面,依然搂着他的腰,用纤细透明的手指一根根地缠绕住属于我的幸福。
“老大对钓鱼不感兴趣吧?所以就便宜我了?”我打趣地问,心里却一片茫然。我知道问出这样的问题自己会受伤害,可我就是好奇,其实我非常怕江海的回答正如我所说的那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