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一月前,梁小蝶正在为如何安排阿凤如何将自己迁移到另外一间院子犯愁的时候,苏酒也失踪了。
苏酒原定于在魏子明的宴请之后就回游侠山带着苏小山赶往皇城,可中途就被拦截,并且她不得不上了那辆叫她极为厌烦的马车。
苏酒被人送到马车之上的时候,闻着那股她最是讨厌的檀香无奈一叹,隔着车帘子对车里面的聂风说道,“王爷,为何如此为难于我?我不过是一介草民,何德何能总是周旋在你们之间,怕是将我掳走,你们之间的恩怨也不会平息多少。”
聂风不语,只叫苏酒坐上马车,笑看着她。
一路行来,苏酒都没有一句话,甚至连发问都没有,因为她知道,自己被搅在了一场阴谋之中,这阴谋里有聂无欢,有聂风,还有皇帝聂琰,而自己就是那个最不重要的一个棋子,一切只有听之任之。
马车出了城之后,就上了一处陡峭的山坡,再这样颠簸的山道儿上走了很久,直到浑身都快散了架,马车终于停了下来。
聂风率先落下马车去,回头又将自己的手递给了苏酒,“下来,到了!”
苏酒微微红着脸,不是因为害羞,而是因为生气,她将自己的手伸了过去,挡掉了聂风的手,而后轻声一笑,对着他道,“我自己能行,不劳烦王爷。”
聂风也不在意,将手缩回,放在衣袖下揉了揉被苏酒拍到的地方,等着苏酒跳下马车来。
苏酒站定,看着偌大的高山,远山眉黛,缥缈如仙境,在高山之下便是一座望不到边际的山庄,山庄巍峨高耸,各式的屋舍排列其中,院子深远,一直延伸到苏酒跟前。
苏酒抬头望着高高的匾额,那几个字飞扬跋扈,飘逸潇洒,却一个字都不认得。
聂风先行,苏酒在身后几个家丁跟随外带看守的瞩目之下也跟了过去,一路迈着石阶进了山庄之内。
入了山庄的前厅,苏酒愣在原地看了许久,山庄异常的阔绰,迎面是一片翠绿的竹子,岑天矗立着,一节节的青翠向上攀岩,挡住了头顶上那冉冉的烈日。
排在山庄两侧的家丁跪在冰冷的地面上,将身子俯的很低,纷纷默不作声,只听得见前头那个领路的管家脚步微微错乱着,许是身体欠佳,还发着一阵闷闷的咳声。
苏酒睁大眼睛打量着陌生的山庄,眼前一幕幕的烂漫景象疾驰而过,仿若走过一遭又一遭的仙境,最后上了一座竹亭,才停住了脚步。
“真美!”苏酒心中赞叹道。
正感叹山美水美的时候那边走来了更加美艳的女子,苏酒看的痴了,待得那女子走近,才笑着开口对苏酒说,“王爷,这便是苏姑娘吧,奴家在这里静候多时了。”
苏酒继续感慨,简直是神仙眷侣,如此登对,同时她也忘记了聂风才十四岁,那个美艳的女子就是她曾在皇城见到过的歌姬,诗音。
但歌姬除却她清亮的嗓音,那份独有的韵味世间少有,就算是当时风极一时的墨仙也稍逊不少。比较眼前这个美艳高贵的女子,她觉得自己就是一个小丑,又脏又没品。
“爷!”那女子直接走到聂风跟前,不待聂风发话,就贴着聂风走了过去,亲昵的搂住了聂风的手臂。
聂风没有挣脱,更没有躲闪,任由那女子那样固执而亲昵的搂着,静谧了片刻,聂风从那头转头看向苏酒,“这里可喜欢?”
苏酒一怔,轻轻蹙起的眉头上写满了疑惑,因为她看到的不是聂风的威胁,更不是聂风的邀请和疑问,而是一种无法言状的自信和势在必得。
好似她苏酒就是一个他必须要得到的兵器,是他聂风已经看中了的一件茶具。
苏酒微微张开口,满肚子的疑惑就要倾囊而出,却在聂风推开了那女子的手的的那一刻瞬间烟消云散了。
“你跟我来。”聂风又一次伸出手来,不等苏酒躲闪,牵住了苏酒已经额汗涔涔的小手。
苏酒感受着那只手上的温度,和手掌内传来的一份淡而薄的安心,叫她失去了抗争和挣扎的力气,“风王爷,我……”
“别出声,我带你去一个地方。”聂风走在前,拉着苏酒向前。
身后就是那个被仍在那里的白衣女子,她的神情依旧是淡漠的,不温不火,更没有因为聂风牵住了苏酒的手而有任何不一样的变化。
苏酒不住的回头张望着,打量着,行到回廊的转角处,那女子脸上的笑容陡然一僵,随着一颗泪水留下,顷刻间泯灭了。
苏酒的心咯噔了一下,她很想挣脱出聂风的手跑过去看一看,可那只手固执的被聂风牵着,握着,叫她如何都没用勇气去松开。
被聂风一路牵着走到一处满是游鱼的河池边上,聂风忽然转身,笑着又问她,“可喜欢这里?”
“啊?”苏酒惊讶的抬起双眸,那眸子里噙满了疑惑。
“我在问你,可喜欢?”
顺着聂风的视线,苏酒看向正在河池内游玩的鱼儿,她眨巴了两下大眼,想起追着聂风的时候烤熟了河池里的鱼送给聂风的场景,不由得心底一阵激荡,“风王爷,我不明白。”
“呵呵……”聂风突然很是欢愉的笑出声来,“不需要明白,你只管在这里住下就好,像诗音一样,留在这里,只要我想,就能看到你,只要我需要,你就会出现,是不是很好?只要你留下,胖妞就会进入秀女去皇城,苏小山也会成为科举状元,是不是很好?”
“什么意思?”
聂风岔开苏酒的提问,直接问她,“你可想留下来?”
“我不愿意。”
“你愿意,苏酒姐姐,你很愿意。”
“我是谁,我是苏酒,不是你聂风的谁谁,还有我知道你的意图,我再重生一遍,我现在与聂无欢没有任何关系。”苏酒想了许久,到头来却只是这么没有用处的一句话。
“你是我喜欢的人。”聂风说的干脆,说的轻松,更是说的简单。
喜欢她?
为什么?
只是萍水相逢,只是阴谋算计,那喜欢也是推辞罢了,苏酒知道,一切都是假的。
苏酒微微垂眸,想了想,终是说道,“我留下来,可这样能改变什么?尤其我知道,我在你们之间并没有任何作用,你将我撸来无非是想利用我威胁聂无欢。可是我告诉你,你想错了,我在聂无欢那里什么都不是,那个侍妾的身份也是假的,一切都是假的。一切都只是谎言和欺骗,你无需将我圈在这里。”
“呵呵……”聂风没有回答,畅快的笑着,那笑声甜美异常,听在苏酒耳中是那么的自在逍遥。
“走,我再带你去一个地方。”聂风这次没有握住苏酒的手,而是兀自抬步,率先走了。
苏酒还沉浸一片茫然之中,只愣了那么片刻,就跟着他的脚步颠颠的跟了过去。
这个山庄真大啊,大到苏酒以为就要在里面迷路了,可算是到了一处竹楼。
竹楼很高,很大,两排的竹楼中间架空了一座竹台,彼时天色薇薇发黑了,上面燃了几只火红的火烛,跳跃的火光照亮了方许大的地方,也照亮了里面那些清脆而美艳的摆设。
闻着一股幽香,聂风将折扇指了指那边的地方,裂开嘴笑了,“有好吃的。”
“……”苏酒无言。
“走吧!”聂风低语,拉住了苏酒的手腕,听着那闷闷的脚步声,停在竹楼之上,聂风对她道,“等一等,我去去就来。”
苏酒甜甜的笑着,对他点点头,仰头看着聂风撩开曳撒,快步急行,眨眼间就消失在了转角处,“打算囚禁我一辈子吗?”苏酒冲着那个消失的背影大声问道。
聂风没回答,等来的却是那个一直在前边引路的管家,“姑娘,王爷有急事,去去就来。”
苏酒轻声“哦”了一下,却没落座,提着长裙,在住楼上,漫无目的的行着。
“咦?”苏酒惊异,抬眸间看到了那个白衣的女子,她的发髻披散开来,在微风之下浮动,脸上的妆容已经卸下,气质依然,只是少了一份惊艳。
诗音从竹楼那边的木门出走过来,脚步轻缓,“苏姑娘?”
苏酒对她点头,“你也是被囚禁在这里的人吗?”
“我是风王爷的女人。只是,囚禁与否,谁又能说的清楚呢?或许,苏酒姑娘在聂王府的时候才是囚禁,被爱囚禁,出来了才是自由……”
“……”苏酒被戳痛了一下,微微抿嘴,没说话。
“①飞花带泪扑寒窗,夜雨凄迷风乍狂,寂寞深闺恨更长,太凄凉,梦绕魂牵枉断肠!”
“好诗!嘿嘿……”苏酒不禁赞叹,尽管她听不懂。
“好诗,的确好诗,这是聂风当日在我花满楼中题字的诗词,呵呵,多么生动的形容,寂寞深闺,恨更长。呵呵……苏姑娘,你也想做一个深闺怨妇吗?”
“我,我不想,我向往自由。”
“自由,可这里没有自由,这里只有怨恨,和漫无边际的等待,你可愿意?”
“我不愿意。”
“不愿意,可是为了你爱的人你偏生就跟来了,并且心甘情愿,是与不是?不管你来的目的是为了你的家人,你的朋友还是你爱的人,那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你进来了,就别想出去。”诗音说道,语气之中说不出的哀伤和无奈。
注释①:出自琼瑶的词选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