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无欢穿好衣裳,走过屏风,直接看着她,突然那张脸就多了一层笑意,“为何如此想要离开我?”
“我本就不属于你,你也不属于我。”
“或许你就是我的人。”
“没有或许,也不会有那种或许。”苏酒想起自己在聂无欢心中只是一个替身,她的心就没来由的疼了起来。
穿了人家皮囊做一个这里的苏酒已经足够憋屈,再如何替代人家嫁给一个王爷?最主要的是他三妻四妾,他身边美女如云,他心里还住着别人。她可不想与辣么多女人争抢一个男人,若是上苍一定要如此安排,她宁愿再死一次,也绝不受这份窝囊气。
“你当真想走?”聂无欢问她。
苏酒重重的点头,一点迟疑的都没有,“是的,我十分确定以及肯定,我要回去,我要回家去。你放我走,立刻,马上。”
聂无欢愣了愣,将手里的药膏递给她,又将身后的衣裳给她披上,弯腰去拿鞋子,愣了一下,笑着说,“这双鞋子你与你不配。”
“我穿着下地干农活,只要不漏脚趾头,管他配不配,你放我走不走?”苏酒咬了咬薄唇,那倔强的劲儿头上来,十头牛都拉不住。
聂无欢也不答话,将鞋子一撑,就往她脚上套。
苏酒起初还是拒绝的,耐不住帅哥给穿鞋,温柔如水,她很是享受的就受着了,穿好鞋子,苏酒下了床榻,瞧着他,“放不放我走?”
聂无欢依旧不说话,将她的衣裳紧了紧,又左右端详了一下,对着门外值守的侍卫说了句,“备车,送苏姑娘回去。”
苏酒先是一愣,不想他现在如此好说话?跟着又是一乐,可为何这心底没来由的沉了一下,叫她脸上的笑容也跟着酸涩了?!
“夜深露重,还是小心着,回去的山路很是颠簸,记得抓紧车,不要东倒西歪的看热闹。回去后好生在家里,我说过不要到处乱走,最近有些乱,要保护好自己。冷了要穿衣,饿了要吃饭,渴了要喝水,尤其不能直接饮井水,会坏肚子,你脾胃不好,不能乱发脾气,会……”
苏酒鼻子一酸,紧紧的咬着薄唇瞧着他,突然一拳头打在了他的胸口,“不要再说了。”苏酒一扭头,就跑出了营帐。
她怕极了,怕聂无欢再这样絮絮叨叨嘘寒问暖无微不至的唠叨下去,她的心就会变成一汪温柔的水,那坚硬起来的部分直接也被水给泡烂了,她一直坚守的东西顷刻间就会坍塌。她怕自己没了任何自尊的跟着眼前的这个人一走了之,管他三七二十一,只要随了心就可以。奈何,她还是存着最后一丝冷静,不想跟着回去了忍受更多的痛苦和折磨,更不想因为现在的一时冲动而后悔终生。
她跑着奔向马车,不等侍卫扶她,她跌跌撞撞,狼狈不堪的滚上了马车内。
坐在马车内,她双臂抱膝,将脑袋埋在双膝之间,嘤嘤的默默哭了起来。
聂无欢站在马车前,伸出手想要撩开车帘子瞧瞧她,突然听得苏酒一声低喝,“赶车啊,我要回家。”
聂无欢的手就缩了回来,他无奈的对车夫点点头,瞧着马车颠颠的跑走。
马车远去,聂无欢仍是站在那里,直到瞧不见了也听不见了,才缓缓转身,自己回了营帐内。
那边副将走上前,将肚子里的话咀嚼了一遍又一遍,还是没能问出口。
听说聂无欢几日前将慕容家的表亲押送进了地牢,甚至还定了罪,皇后脑袋的厉害,朝中几位大臣亦是声讨,要他交出证据,聂无欢也没去理会,只说他们该关押,随即扔了话,限定期限之内写出所有女子的下落,而他则在酒醉之后牵着马独自出来。
聂无欢为了苏酒而来,到处寻找打听,甚至不惜将皇上的圣旨也置之度外,不闻不问,现在终于将苏酒寻找,只差那么一步就可以将她带走。为何就这么轻易将人放了?
他这个一直在军中练兵的粗野汉子实在想不明白,无奈一叹,挥着手里的宽刀自顾操练去了。
苏酒回到家中,天已经大亮。
苏老汉仍坐在院子里仰头瞧着那没了果子的无花果树,那边燃着煤油灯在树下看书的小山歪头瞧着渐渐淡去的月色,亦是没了看书的心思。房内因为担忧苏酒而睡不安稳的苏家婆姨,披了衣裳坐在门槛上望着院子里枯井中的月亮发着呆。
这一家子,都在神游当中。
怎么就是王爷呢?
苏老汉怎么也想不到,自己操劳了一辈子了,怎么他娘的一夜之间就跟王爷挂上了亲戚。
“爹,我姐给我找了个王爷做姐夫,这下该如何是好?”小山问向那边的苏老汉。
苏老汉本本分分,除了爱喝酒,他整日追着日头干活,生活起居中皆是田地庄家,见过最大的官就是村里头的那个管事的秀才,那都会两腿肚子发颤,嘴巴发干,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如今竟然遇着了王爷,并且还是自己家闺女的男人,他仰天长叹,“孩儿她娘,一会儿去看看祖坟,是不是冒烟了,咋就攀上了王亲呢?!”
“爹,我看是好事,你愁啥。”小山问他。
“屁好事,那官府人家都是财大气粗,鼻孔朝天的主,不好伺候,你姐那脾气怕是惹了谁都不知道。这要是被人家看不顺眼了,回头受了欺负咋整。”
“爹,我瞧着我姐挺乐意的,你是没瞧见,我去找人的时候,那王爷听见是姐出事,着急的跟火上房似的,一溜烟儿就跑没影儿了,我看啊,错不了,对我姐一定很好。”
“好能顶个屁用,帝王家都是薄情的主儿,今个这个讨喜了,稀罕稀罕,明儿那个讨喜了稀罕稀罕,谁知道哪天脑袋就没了,自己还不知道。”
“爹,你这是杞人忧天。”
“哎,不行,我不放心。回头给接回来,就找个庄稼汉子不好吗,咋就看上了王爷呢?!”苏老汉觉得她一点都不像自己的闺女,眼珠子往上看,不好。
“爹,我看挺好,说不定我姐那样的就是王爷最爱的呢,搞不好啊,这一下子就成了王妃,嘿嘿,那我考取功名的事儿岂不是十拿九稳了?!”
“混账,看你的书去,这里没有你的事。咱们是庄稼人,不做那走财路的事儿,好好看书,上京赶考,比啥都来的妥实。那些个说书的没听过吗,杀家断头,都是人家一句话的事儿。不行,不行,我这心老是突突,我放不下心。我这就把那丫头找回来,不能为了那些个虚荣的财物就不要命了。”苏老汉是个说干就干绝不含糊的性格,说做啥那必须要做,于是将烟袋锅子往鞋子上一敲,站起身就要走。
彼时,马车颠簸的停在了门口,一个身影从车上蹦下,就走了过来。
门外有人推门进来,轻手轻脚,怕扰了院子里的人。
“姐?”小山惊呼。
“小山,你没睡,啊……爹,娘,你们都没睡啊?”苏酒站在门口,瞧着这一家三口心事重重的样儿,觉得自己后背发凉,她怕是又要挨打了。
“哎!”苏老汉一声叹,这是心撂下了,要不都提着噎在嗓子口,说啥都放不下来,瞧着苏酒回来,苏老汉抢先一步上前,拉过苏酒,“出啥了事儿不,回了就别走了,那王爷府不是咱们去的地方,早些断了那个念想,咱们不往上攀,老老实实在家呆着,爹养你。”
苏酒一怔,泪水就哗哗的流了下来,“爹,女儿知道,女儿知道,哇……”苏酒抱着苏老汉,鼻涕眼泪一大把。
“哎呦,我的好闺女,平日就爹舍得打你,别人动你一根手指头我都不乐意。这段日子可受委屈了,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咱们不往高处看,王府不是人呆的地方,不能去。听爹的话,老实在家里待着,爹给你找婆家,不哭了……”苏老汉今日没喝酒,情绪很平和,说话也在到道儿上,心疼的拍着苏酒的脊背,“不哭了,回屋洗洗睡吧!”
苏酒哽咽,瞧着那边的小山和苏家婆姨,对苏老汉点点头,“爹,我回屋了,你们也睡觉吧!”
“恩快去吧!”
苏酒一点头,跟着往楼上跑。
木屋里传来一连串蹬蹬踏楼的声音,跟着木门“吱呀”一声关紧,苏酒趴在床板上蒙着被子,哭得酣畅淋漓。
苦够了,也哭累了。
她单手托腮,侧卧在床上,透过那半扇支开的窗子,瞧着外面正一点一点大亮的天,“哎……”一声长叹,跟着,聂无欢的身影就跳上了眉梢,如何都抹不掉,将她的眉头扯住,紧紧的皱在了一处。
“聂无欢啊聂无欢,你到底在想什么?你这样做是为了什么啊?千里迢迢,只为了找我?我不相信。你心中的那个她已经没了?怎么可能?都说男人痴情,痴情在从前,对于跟前的人都不会正眼瞧,你身边那么多女人都不放在眼里,偏偏来找我?可笑啊!你的心里被那个她扯住了,那将我放在何处?找我来做什么呢,又如此轻易地把我放走,你真难搞懂!既然如此,呵呵,你我就分道扬镳吧,道不同不相为谋,更何况还是根本不可能走到一起的两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