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值在王府之内的聂无欢忙碌了一天,终于乘着步撵回了院子。早有宫人呈上了温茶,与坐在他身侧的小山一同低头品着茶香。
“王爷,我姐还没有消息?”
聂无欢摇头,那双眉再一次拢在了起来,“已经探听到一些痕迹,暂时还未寻到。”
“哎,早知晓我那日就不跟小龚打招呼,不想他还是北朝人。为何北朝人就能潜伏在咱们月昭的军营之中?”
“早些年北朝与月昭边塞****,许多人四处奔走,一些人因为月昭国内政变几次迁移,很多百姓为了求一口饭吃迫不得已北上,迁移到了北朝,但他们终究还是月昭国人的血肉。”
“难怪,看着小龚生的小巧,与北朝人一点都不像。不然我也不会那么信任他,哎,这么想来,还不知他从中卖了多少苦力去北朝呢。”
“这件事会有个了断。”聂无欢将茶盏放下,抬头瞧着小山,眉目间与苏酒极其相似,瞅着瞅着,那股担忧就被扯了出来,他愣了愣,说道,“在这里可住的习惯?既然很快要参加科举了,就在这里住着吧,游侠山那里我已经叫人送信过去,不要太过担心就是。”
“哎,我倒是不急,我姐还没有消息,我哪里还有心思去参加科举啊。尤其,现在脑子里全是我姐的事儿,当日本想去找周大哥查一查小童姐死的事情,谁知道自己就出了事,幸好王爷发现了,及时将我从边塞那里救出来。可我还是担心我姐!”
“……”聂无欢轻叹一声,顿觉口中的茶水酸涩无比,难以下咽,就待发作训斥外面做事马虎的宫女们,外面响起了敲门声。
“王爷!”
听得声音,聂无欢就要起身。探子是他暗中训练的一批高手,虽然每个官宦之家都会有这样的暗卫保护,但是能叫探子出去打探的事情多半是不想叫外人听到,尤其现在他不想因为苏酒的事儿叫小山担忧,索性自己出去。
却不想,小山率先站起,拱手道,“王爷,我先回房看书去了,有我姐的消息一定要先通知我。”
“好!”聂无欢赞叹的看着他,小山这孩子颇为聪明,就是老实了些,若是在官场中历练培养一番,他日定然是厉害的角色。
瞧着小山走远,聂无欢才拽了一下曳撒,坐定,等着门外的探子走进来。
探子而入,脚步轻缓,未说话,就将前方探听的消息从怀里拿了出来。
聂无欢捏着刚刚探子刚刚送回来的书信,上面还在探子的体温,他只将书信上的字匆匆一览,便没再说话。
探子是跟随聂无欢多年的老手,自是知晓聂无欢脾。此刻他如此不吭声,自然是在想事情,并且很是棘手。他一路追踪线索查找苏酒的下落,最终还是不得已跑去了北朝,摸查到了苏酒就在北朝王爷廖轩逸的府内。
未探听到确切消息,他没有立即动身回月昭,在那里潜伏了三日,彻底查清楚了情况才回来复命。虽然说不过是一个百姓流落北朝,只要暗中送回就可,可在形势紧急的如今,两国之间的任何动作又会牵涉到动荡不安的局势。尤其,刚刚北朝太子逃亡一事未落实,又出现苏酒在太子身边一事,被歹人捉住把柄,诟病说聂无欢勾结外敌,这件事儿就非同小可了。
前不久,聂无欢因为没能及时捉拿北朝太子返回,已经在朝中被人抓住了把柄,试图趁机打压他的人,聂无欢在朝多年,步步为营,却处处小心,一面要保住自己,另一面又要防患皇兄的猜忌,可算是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因为他有兵权在握,皇帝几次三番冷嘲热讽加之从前的私人之事对他不满,聂无欢尽管不想与之挣个鱼死网破只得委曲求全。
最近几年,总算得意太平,可如若再叫人揪着把柄不放,又会有一场血雨腥风。
探子虽然不及聂无欢知晓甚多,更没有他所想所虑那般周全,但这明面的事他还是能想到的。
想到此,探子说出了自己一直想要说的说法,“王爷!”
聂无欢眸子一动,从遥远的思绪中扯了回来,看了看跪在地上的探子,“起来说话。”
“是王爷!”
“何事?”
“属下有一想法,不知该不该说。”
“讲!”
“王爷,如若可以,为何不借助此机会两国交涉言和,也算是立功了。”说虽如此,但苏酒毕竟只是一介草民,即便聂无欢说她是自己的侍妾,也不会起到多大的作用,不过倒是可以利用一番……
聂无欢面容瞬间变冷,如那寒天之下的寒霜,叫他利用女人巩固这一切,实难做出来。可如果不如此,如何将苏酒安全救出?
聂无欢沉默了一阵儿,似乎也想通了此事,面色稍缓,没有说话,却微微点了头。
“……”探子自知自己多嘴,紧抿着薄唇,不再吭声。
北朝早些年因为物资匮乏,尤其冬日来临,很少耕种的北朝人颗粒无收,多半百姓忍饥挨饿。到了冬日,各处大肆捕杀林中走兽,多年下来,资源越来越少,开始有些地区出现了吃人的现象。
北朝皇帝是在马背上长大的游牧民,脑子里皆是征战和杀伐,对于月昭国的人文羡慕不已,为了改变本国一再萧条的局面,不惜将自己唯一一的儿子送去了月昭国做质子。
没想到,廖轩逸去了没多久,月昭国国内动荡,他东奔西跑,回不得国,又安不了家,历练下来也算是精明不少。尤其一直接受月昭国的人文和书籍,他足可回北朝继任大统,可月昭国新任国也就是聂无欢的皇兄君聂,生性多疑,胆小怕事,怕廖轩逸回去后带动北朝发展丰饶,反过来反咬他们一口。
聂琰将廖轩逸幽禁在地牢内,囚禁了多年,直到北朝皇帝垂老,眼看两国局势僵硬,最近时常因为此时边塞动荡不安,聂琰都不肯放他离去,才会出现段清清在边塞接应,皇城大肆****,暗中用了一技狸猫换太子将廖轩逸救了出来。
可没有想到,廖轩逸的皇叔这么多年早就窥视皇位,并且他的虎翼甚多。自老皇帝征战多年之后,身体早就空虚,常年卧床,借助这个机会 ,他在这么多年里,大肆扩张自己的势力,招兵买马。就等老皇帝两腿儿一登,他立马就能登上宝座。
尤其,他仰仗身边昭国的一个教书先生,在他的训导下使得北朝发展迅猛,经济迅速上升,百姓之中对他的声望亦是好之又好。所以,在廖轩逸未赶往北朝之时就已经坐上了皇位。
万幸的是,廖轩逸聪明,没有窥视皇位。多年的囚禁生活教会了他如何隐忍和求得生存。于是,在他回到北朝之后,主动将那圣旨送给了已经坐上皇位的皇叔,将自己父皇留给他的唯一一个继承大统的信物也双手奉上,才算是保住一命,做了如今的王爷。
那北朝新任皇帝廖豪,野心勃勃,难道他这么多年的蛰伏就是为了区区小北朝的皇位?!聂无欢嗤之以鼻,不禁想到,相同敌人的人,该是友人,不如借此机会拉拢廖轩逸,也救了苏酒。
想起廖轩逸,聂无欢对他的印象知之甚少,早年因为他在深宫之中,不得已见到也只是在皇帝宴请之时远远的瞧上一眼,而后宫内政变,他的兄长杀了当时残骸老皇帝的反贼,那个时候从地牢中见到过瘦骨嶙峋的廖轩逸,如此只有几面之缘,他对这个是敌非友的廖轩逸当真是了解甚少。不能明面做事,那就只能暗中联合。
“也罢!送信……”聂无欢打定主意,稳稳的坐在了椅子上,对着跪在地上的探子低语。
“是王爷……”
说是书信,其实就只是口头的话,聂无欢向来做事不喜欢被人捉住把柄,若非此次是为了苏酒……
苏酒!
想起这个名字聂无欢便会气的浑身发抖,不等交代完事宜一股怒火就窜了上来,抬起拳头拍在了桌子上,“混账!”
探子正听的认真,不禁浑身一颤,“咚!”的一声又跪在了地上。
“王爷!”
“哎……罢了,去吧!两日后务必回来。”
“是,王爷。”探子轻轻咽了口堵在喉咙处的口水,使劲的一拱手,悄然退了出去。
出去关门,也关住了屋内的无名火气,探子抹了一脑额前的汗珠子,嘀咕道,“发生了什么?”
聂无欢攥着手里的密函,又细细的品读着,读到那几个字不禁心底一缩,“曾被掳去妓院……”
“混账,该死,就是你不知保护自己,所以才会被坏人钻了空子,几次三番被人掳走,一次不长记性,次次如此,混蛋,可恶!”聂无欢的咆哮声在屋内回荡,惊得外面已经跑来的小山浑身一颤,愣在门外许久都没敢敲门。
想了想,小山还是跑走了,或许聂无欢有政务要忙,自己还是不要去添乱,不如去找周祥下棋。
周祥也是因为此事担忧,自己又无能为力,所以才将小山带来了这里,可他还是帮不上忙,自己在院子里憋闷了多日了。
小山如此想,就揣着棋盘和棋子跑去找周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