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新光以最快的速度买了到北京的机票,三个小时以后人已经站到了北京的地面上,一出机场,他就立即打车直奔某医院,中途拔打了一个电话。
电话那头的女声一听他到北京了,有些意外:“你怎么知道的?”
吴新劈头就问了一句:“吕乐怎么样了?我马上就到了。”
女人顿了三秒:“你来了再说吧。”说完挂了。十分钟后,吴新光到了医院门口,看见一个女人早早的等在了那。
她是吕乐的姐姐吕竹,在这工作,是心理医师。
有些话,吕竹不太方便在外面说,就先把吴新光领到了自己办公室,给他倒了杯水,然后说:“年后出了次任务,但是全小队的人,只有他一个人回来了,还是重伤,差点搭了条命。”
吴新光愕然,水都没喝下去。
特种部队,他们是精英中的精英,怎么可能出现这种情况。
“回来以后,一连做了几场大手术,总算是捡回了一条命,又养到现在,才算恢复了些,但是吕乐醒了以后就不记得当时的事儿了,准确的说,是他记得怎么去的,怎么回来的,但是队里其他人怎么死的,他不记得了。”吕竹叹了口气:“我爸妈都想过去问问是什么任务,但是你也知道,不是一个军区的,有些事也不太方便过问,更何况你们大队的任务很多都是保密的。吕乐养伤这段时间,你们队长肖波来过几次,从他那得到的消息是,任务没什么特殊的,一共才去了四个人,你也知道,这个人数一般不会是很大的事儿,可不管怎么说,你们大队都是精英,四个人去,一个人回……据说后期救援的人找到他们的时候,现场非常……唉,直到现在还有人在接受心理治疗,你怎么知道这事的?”
“怎么可能……”吴新光被她的话震住了,呆了好半天才解释:“吕乐住院的事我听肖队说的,但是他没告诉我是怎么回事,只说吕乐出事了,送回北京了,我估计就不是小事,就直接这来了,他这是……失忆了?”
“部分失忆,只是那次任务想不起来,别的都记得。”吕竹站起来:“他这会儿在病房,我带你去看看他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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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新光到病房的时候,吕乐正坐在窗前的沙发里看着外面发呆。
阳光透过玻璃洒在他的脸上,顺着脸部的轮廓制造出一点点阴影,皮肤很白,在阳光里竟然有些透明的感觉。吴新光看在眼里皱了眉,他原来的皮肤是有点黑的,如今白成这样,是在这住多久了。
吕乐虽在伤病中,但警觉仍在,吴新光刚到门口,他便回了头,一见是他颇感意外:“你怎么来了?”
吴新光听他说话总算还有几分力气,这才放了点心,嘴上调侃:“你也不说一声,我只能自己厚着脸皮来呗。”他抬脚走进来,吕竹手里有事也没多留,和两人打了招呼便走了。
“不知道能说什么。”吕乐脸上一如往常平静,看不出表情:“再说你现在上班了,出来也不像以前那么方便,升队长以后工作多了吗?”
“多,相当多,烦死,还不如在队里,所以正好躲出来清静一下。”吴新光的话题没被他牵着走,审视着吕乐几乎已经变了样的脸:“瘦不少,还白不少,帅了哈,你这样出去,准能迷倒几个。”
“养的,难得这样清闲。”吕乐笑笑,神色淡然,若不是刚才吕竹说,吴新光几乎看不出在他身上曾经发生过什么。
“姐说你失忆了?”吴新光问的小心翼翼。
“嗯。”吕乐点头,坦然:“有些事儿想不起来了。”
“那……你还记得安然吗?”吴新光回避了吕竹所提及的战役。对于他们来说,可能不会记得救过多少人,却会记得有多少人没救下来。眼前的吕乐虽然看上一切如常,但这种事对他来说,定然伤的不轻。
心伤。
吕乐当然记得安然,听他这么一说,愣了一下:“安然怎么了?”
他这一问,吴新光之前没转的脑袋突然转了:“李莫……找你当伴郎,不对啊,她找你当伴郎,为什么不是安然给你打电话?”
“嗯?”
“其实我找你,就是因为李莫昨天晚上突然打电话给我,说要找你当伴郎,她让安然当伴娘,这不你两凑一对嘛,以后录个相啥的也当个纪念。这事儿吧,本来我也没多想,找你就找你呗,昨天晚上给你打电话关机,我也没当回事,今天早上再打又关机,心想行不行的,总得给李莫回个话不是,她那结婚也急,我就打队里去了,肖队接的电话,这才知道你出事。”
吴新光想了想:“你说,你是安然的男朋友,李莫找你当伴郎,肯定是先和安然通气了,那这个电话应该轮不着我打,她打就行了呗,保不齐是安然打电话找你,没找着人,然后生气了啥的,就又让我打电话找你,我说……你是不是除了这个还干啥让安然起疑心的事了?我靠,那姑娘……警惕性太强了,有时候大家聚聚,说话都得小心着点,再说你伤成这样,没叫安然过来?你不是这么长时间都没和她联系吧?”
吕乐微皱了眉头,摇了摇头没说话。
安然是什么性子他怎么会不知道,但这会儿他还真想不出来是哪出了问题。他这段时间是没给安然打电话,但之前写好的信,应该是按时寄了吧。
“算了,可能是我想多了。”吴新光看着他神色有变,没继续说这事,想了想问了句别的:“你和安然没事吧?你俩到什么程度了?”
“不知道。”吕乐明显心思有些飘,回答时就有些茫然:“罗伟走的时候,他未婚妻在队里哭成那个样儿,想着都后怕……除了说娶她,带她回家见我妈,能做的都做了,可这些我现在真不敢说,也不敢做,这次受伤以后,就更不敢了。”吕乐摇头,苦笑,脸上尽是无奈:“养伤这段时间,想过无数次给她打电话,可拿着手机怎么也不敢按下通话键,光是想着和她通话都有负罪感。”
吴新光愣了一下。他以前很少过问吕乐感情的事,但他与吕乐相交多年,知道这样的话对他来说,已经是很重的感情了,吴新光有些意外,想了好一会儿才说:“那就先别想太多了,你现在身体感觉怎么样?”
“可以正常活动,但是不能训练,还在观察期没断药,下雨阴天是挺难受。”吕乐嘴上回答着,心思却在安然身上,无数念头飘过脑海,想着安然那头可能会出现的问题,突然有什么闪了一下,却又以极快的速度溜走了,让他完全抓不到头绪。吕乐微怔,努力回忆着,嘴里继续说:“现在最大的问题是,我不记得出事的时候发生了什么,到底为什么出的事。”
吕乐敲了敲头,笑的有些无奈:“现在每次往深了想,头都很疼,我姐就不让我继续想了。”
吴新光不敢多问,于是两人又沉默了一会儿。
吕乐把思路再次扯回到了安然身上,心里隐隐觉得有些不安,且,那种不安刚一露头,吕乐就有种恐惧感,似乎安然已经离他远去,失落感如此真实,震的他心脉俱伤,五脏六腑都隐隐作痛,抓着坐椅的手又紧了几分。
另一只手摸着颈间项链上挂着的指环,心里的痛终于缓和了些。
吕乐清楚的记得,在失去意识的最后一刻,他想的是安然的生日没法打电话了,接下来,在一连几次大手术,疼的死去活来,和知道战友离世时,都是靠着对安然的想念熬过去的。队长说的没错,人最绝望的时候,想到的那个人一定就是心里最重要的人,而那个人,一但被埋进了心脉里,就会像植物生了根一样,扎进血脉,一动就是伤及全身的痛。
果然。
吴新光坐在相反的方向,看不到他的表情和动作,只觉得吕乐一下子失落了很多。他不知道吕乐想到了什么,没敢说话,只能坐在那等着。
吕乐反反复复的想,反反复复的权衡,终于抬头问了一句:“李莫什么时候结婚?”
“26号。”吴新光一时没反应过来:“你要干嘛。”说完立即回过了神:“你要去参加婚礼?没病吧你!就你现在这样!”
“嗯。”吕乐点头,开了手机,果然看到了安然在他关机时打的电话,摇了摇头:“因为工作的事,安然不是没起过疑心,那时候三言两语的解决了,安然就没再问过,她有这点好,决定的事,不会一而再再而三的纠结,乱些想没用的,可不管怎么说,安然都是个女人,过完年三个月没和她联系,只是写信,她打电话来又是关机,怎么也说不过去,正好借着李莫结婚的机会去瞅瞅,如果她没事儿,一切安好,那是最好的,就当是去祝贺一下,如果真要有事,也尽早解释清楚了,以免日后再生什么枝节。”
想了想,吕乐又补了一句:“只要我和你一样平平安安的退了伍,我一定会娶她。”
于是吴新光不说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