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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为今之计

谈剑“妥善”处理了杨子衿这件事,感觉心里放松了很多,虽然杨子衿最后的眼神是那么的不服不忿,但是谈剑没有过多理会,是在也没有时间理会,对他来说,这只不过是一个学生,抑或是一个不起眼的小人物,自己也是一个小人物,虽然挂着一个什么副校长的名头,可是放眼洛城,自己这个副校长和金字塔最底层的砖头没啥区别,沿着街边,随便扔一砖头,砸中的肯定是一副局级。然而,不管怎么说,毕竟是解决了自己履职以来第一个难题,看窗户后面的小脑袋瓜子们,对自己的眼神已经发生120度的转变,虽然还达不到马上扭转的情形,底下的原来这些事不关己高高挂起明知不对少说危机的老师们,管理学生已经从哀求变成理直气壮,这就够了,谈剑心底倒有一丝窃喜。

谈剑工作的时候经常接触,在手里过的小流氓,小混混多得是,有的时候,一个黑老大落马,一个黑团伙破获,后面连带了无数的小喽啰,大部分就是一些十七八岁,甚至十四五岁的孩子,已经司空见惯了。但是当警察是当警察,当警察大可以把这些人视为小小的蚂蚁,专政的大脚丫子往上一踩,立刻成为一堆飞灰粉末。当老师不一样,特别是碰到杨子衿这样的,犯罪吧,远远够不上,你对他专政,那就不是消匿于无形,而是摧残幼小的心灵,倘若还是拿着幼儿园那套糖块兼夸奖,那就是捂耳朵擤鼻涕,用不上力了。

所以,今天取得这样的成果,作为一个刚刚接触学生的谈剑来说,心里有一丝窃喜是正常的。他忽然感觉到,与这群学生斗勇斗智,远比和那些穷凶极恶的歹徒们丰富和有趣多了。

妹妹住在颜雪儿家里,自己去过两次,颜雪儿自从上次那次事件过来心情很不好,有谈樱在一边陪着倒是强了不少,颜雪儿家里水和粮食都很充裕,颜雪儿虽然为人处世八面玲珑,但是对自己妹妹却是没有半点虚假的好,让妹妹住在她家,谈剑倒也很放心,另外,刚刚履行新职务,都需要自己适应。

考虑到自己做饭的层次仅限于泡方便面的水平,谈剑没有回家,索性住到高中里面,三千多人,也不在乎多一双碗筷,幸好,老师、职工都没有郑校长老死不占学校一点便宜的觉悟,拖家带口地在学校吃住,谈剑倒是心安理得。

一天一天的日子就这么过去了。谈剑发现,学生们对他的注目越来越多了,然而更多的是表面的服从与尊敬,甚至带着害怕的神色,然而,等他一走过的时候,便三个一伙俩一群不知道嘀咕什么。从很多老师反馈的结果看,学生基本不怎么做出格的事情了,但是学习的劲头却越来越差。谈剑并没有更多要求什么,他知道,学习不像秩序,后者可以强制执行,而学习不是,那是凭着自觉,就算你说了,他做了,他两眼盯着书,鬼知道他心里想着什么。

大约过了一个礼拜,郑校长忽然找到谈剑。一进门就唉声叹气,谈剑忙问是怎么一回事。郑校长这才缓慢地开口:“别提了,咱们学校的粮食就要见底了,早晨我去查点过了,大约还剩下2天的粮食。”

“什么,就剩这么多了?”虽然谈剑在刚来学校的时候,听见郑校长说过这样的话,但是真正碰到了,还是难以掩饰心中的震惊和失望。“一点办法也没有吗?外面粮站和个人家就不能周转一下吗?”

“傻话!”郑校长苦笑一下,“外面没有几户人家有粮食了,都快饿疯了,你不知道?”郑校长忽然意识到什么,“对,你不知道,你没有迈出过学校大门。”

“没找县长去问问?也许他们还有一些办法。”谈剑没有放弃希望,提醒一下郑校长。

“我试过了,他们也没有粮食。”郑校长越发凄苦,但仿佛又有话没有说尽。

“他娘的,咱们市场里、粮油店里的粮食都上哪儿去了。”谈剑几乎急得跳起来。

“谁知道啊,有可能也被人抢了吧。你知道吗,现在一斤大米可以换一个金戒指。”

“我们难道只能坐以待毙?”

“我们是老师啊,我们是老师啊。”郑校长忽然说出这样两句话。

谈剑默默地盯着郑校长的脸看了一会,那沟壑纵横的苍老已经越发变得暗淡,原来花白的头发竟然几天之间变得苍白。

“食堂的粮食我已经定额分配了,男生一顿一碗,女生一顿一平碗。菜是没有了,只有一些咸菜条。我真不忍心看着这些学生,我——我,唉!”郑校长竟然流下了浑浊的眼泪,仿佛他背负了极大地罪过。

谈剑很不忍心,从口袋里面掏出纸巾,递给郑校长,留下郑校长一个人在校长室里默默无言地坐着,自己悄悄退出门外。

校园里的钟声响了,那已经几十年没有用过的老式发条钟开始发出清脆的敲击声,偌大的校园仿佛一个禅院。

学生和教师步履匆匆地走向食堂,他跟着学生后面,两条腿仿佛灌铅一样,心里就像堵了一块棉花。他不知道学生看到一小碗米饭和咸菜条是什么感觉,也不清楚以后会发生什么事情,也不知道这样的事情到哪天才会结束,如今就像那敲钟的老和尚,过一天算一天吧。

学生们打饭的排头忽然传出来“乓”的一声,然后伴随着一声怒吼“今天咋才这点啊,拿我们当猫啊!”登时,打饭的秩序乱了起来,谈剑的思绪被打断了,他马上顺着声音走过去,首先看到的是地上已经摔得变形的不锈钢餐盘,细碎的白米粒在浅绿色地砖的映衬下,惨白地铺成一个扇子面的形状。

谈剑怒火一下子就升腾起来,铁青着脸看了看四周,冷声道:“谁?给我站出来,鸭毛个东西的,还反了!”

“我!”一个声音从人群中响起,接着,一个身影扒开人群走了出来。

谈剑看了看,这不是杨子衿吗。又是这小子,谈剑心中不禁怒火更胜。

“你为什么摔饭盆?”

“我不吃了,你能咋地。”杨子衿倒是丝毫没有退让的意思。

“你为啥不吃?”

“你还不放我们回家,吃的还越来越差,我不吃就是不吃。”

“你——”谈剑气往上冲,探出手来就薅住了杨子衿的脖领子。

谁知道杨子衿根本就没有还手的意思,也没有挣扎,反而把胸膛一挺,冷声说道:“你打吧,我打不过你,可你打不死我,我还是要离开这个地方。”

“你——”谈剑心中怒火发泄出来,一挥手把杨子衿摔出三五步远,一屁股坐在地上,却看杨子衿仍然站起来,直直地挺立在谈剑的面前,这次连话也没有说。

谈剑把拳头举起来,厉声喝道,“你吃不吃?”

杨子衿还没有答话,谈剑一拳打在杨子衿的面颊上,杨子衿往后踉跄了好几步,鲜血顺着嘴角淌了下来。

旁边一个剪着刘海儿的瓜子脸女生嘴里发出啊的一声轻呼,仿佛刚才一拳打在她的脸上。她把杨子衿扔下的饭急急忙忙地收拾在餐盘里,这时候杨子衿又一次站在谈剑的面前。

谈剑又一次举起了拳头,不知道怎么回事,自己的拳头包含的劲力已经不如之前了。

那个女生赶忙挡在谈剑和杨子衿当中,两只手举起餐盘,怯怯地说:“谈老师,我把饭盛起来了,求您不要打杨子衿了好吗?”

那女孩白嫩嫩的脸上羞羞怯怯的,两滴晶莹的眼泪在眼眶里面滚来滚去。

“王琳琳,你让开。不用求他,让他打死我吧!”身后杨子衿的声音仍然高亢。

这个叫王琳琳的女孩成为压垮谈剑心理的最后一根稻草。

谈剑紧绷的架势一下子松了下来,也不知道心里氏一种无奈还是一种豁然。等什么呢,自己把一个一个人留下来,就等着看饿殍遍地吗?索性都散了,都散了吧!

索性谈剑开口道:“都走吧,都走吧,但是希望家长来领人,你们自己回去我不放心?”

杨子衿居然没有想到自己的抵抗居然这么顺利就取得最后的胜利,愣了一会,小声问:“谈老师,我走了。”

“你走吧,走吧,都给我滚!”

“那我现在就走了”,说着,杨子衿迈步就要出食堂。

谈剑在后面喊了一声:“你爸还没有来呢!”

随着远去的脚步声,传来的是杨子衿不屑的回答:“我没有爸,我爸早死了!”

第二个出去的是王琳琳,窈窕的背影仿佛一阵风一样掠过谈剑的身侧,在和谈剑眼睛相互交接的一瞬间,谈剑分明看见这个惹人怜爱的小女生飘着幸福的微笑。

稀稀拉拉的,有很多人撂下自己的餐盘,从墙角、过道远远地让开谈剑的身子,然后急匆匆地跑了,仿佛身后潜伏着巨大的危险。

学生,三成走了一成。

剩下的学生默默噤声,茫然地看着身边的同学一个一个走掉,大多都是端好饭,然后在桌子旁边吃,就像一群麻木的人。整个食堂里面一点声音也没有。

一阵踉踉跄跄的脚步从楼下传来。

清癯的老校长的脸映在谈剑木然的眼睛里。

“谁给你的权力,谁让你把学生放回家去的?”郑校长厉声问道。

谈剑没有说话。

“你——”郑校长踱了几步。

停住脚,接着训斥:“你说他们出校门,出个事,你能担这个责任啊。”

“没有粮食,他们怎么办!”谈剑心中的压抑和郁闷在一瞬间突然爆发,食堂里半数学生都被这一声怒吼所震动,纷纷投过来惊疑不定的眼神。

谈剑宣泄之后,忽然感到一丝歉疚,眼睛不敢看着郑校长,把目光转向一侧。

“是啊!”郑校长长出了一口气,好像泄了气的皮球,瘫坐在一旁的凳子上。

谈剑轻轻地瞥了瞥郑校长,老头子的白头发已经席卷整个头顶了,那白发一根一根都能数的出来,心中更加不忍:“郑校长,是我不对,我也是一时意气用事,唉!”

“不怪你,不怪你啊!”郑校长揉着头皮,一脸的惨然。最后一拍大腿,慢慢地站了起来,说了一句:“罢了,罢了”,说完,抬脚迈上一个桌子,看着底下正在吃饭和打饭的学生以及一些老师。朗声说道:“大家都别吃饭了,先静一静,听我说几句话。”

大家都停住了手里的活计,齐齐的回头,惊讶地盯着郑校长,谈剑也很诧异,也急切地想知道郑校长究竟干什么?

“同学们,我们洛城一高中已经到了最困难的时候,我们的粮食只剩下一点了,具体说,只够大家吃两天了。”

底下立刻响起惊讶的咽喉抽气声。

郑校长顿了一顿,说:“我们今后两天只能限量供应了,如果大家信得过我,可以再等两天,如果信不过,那你现在就可以走。不过,我要说一句话,第一个饿死的,只能是我郑富连,只要我没死,就一定让大家熬过去!”

人群中一片静默,忽然响起了几下掌声,仿佛就像鞭炮齐鸣的前奏一样,热烈的鼓掌响起了整个大厅。人们几乎所有的阴霾被扫之一空。

郑校长仿佛虚脱一样被谈剑从桌子上扶下来,坐在凳子上喘着气。谈剑回首看了一下四周,发现几乎所有的同学不再以刚刚那麻木的眼光看着自己,那目光中有了希望,有了生动。有几个学生悄悄地拾起桌上掉下的饭粒,轻轻放在自己的餐盘里。

郑校长附在谈剑耳边说:“你扶我到校长室,我有话和你说。”

校长室内。

“他们有粮食?”郑校长仿佛思考了大半个世纪。

“谁?”

“赵新农!”

“您怎么知道?”

“管库的是我以前一个学生。”郑校长从兜里掏出一把米粒,上好的清水大米,在霭霭的天光中,散发着诱人的晶莹。

“有粮食为什么不给我们?”谈剑很诧异。

“换黄金,换利益,也许还有其他的东西。”

“什么,他们也太不像话了。”谈剑刚听完郑校长的几句话就急眼了。“我找他们去。”

“算了,”郑校长的脸上倒很平静,“小谈,没有制度的约束,私心那是无穷的。”

“那他们把粮食放在哪里了?”谈剑十分急切。

“纺纱厂仓库!你知道也没用,他们有枪。”

郑校长垂下头,仿佛入定的老僧。忽然,他抬起头,像做了很多心理斗争似的,吞吞吐吐地说:“倒是有一个办法。我先转移他们的注意力,然后你们,你们——”

谈剑灵机一动,脱口而出道:“偷他个鸭毛的。”

郑校长也不置可否,只是点点头,然后把头埋进膝盖之间,一言不发。

“什么时间合适?老校长。”谈剑心中燃起来希望,而且越烧越旺。

“你找几个得力的学生和老师,记住千万别和大家说,你定时间。然后告诉我就行了。”郑校长还是头也不抬,告诫几句。

事不宜迟,当天下午,谈剑找到了几个平时处的不错的老师,开始研究这事,听到弄粮食,大家都很高兴,但一听到对方有枪,还是当领导的,一个个仿佛受了惊的乌龟、碰到狗的刺猬,纷纷把长着毛的肉球塞到脖领子里面,打死也不出来。任凭谈剑怎么动员,大家伙就当是老僧听念经、老牛听弹琴,谁也不表这个态度。最后谈剑没有办法,只得把念头从这些老师身上挪走,但是他告诫这些明哲保身的同僚,千万不能露口风,否则要他们好看,这会,这帮人一看躲过了和这个瘟神的玩命之举,把头纷纷从脖领子里面伸出来,齐齐地点着头,那叫一个痛快,那叫一个配合。

“算了吧。”谈剑叹了一口气,毕竟从深宅高墙中偷运粮食不是一个人能干的,自己还达不到慕容复的水平,还得指望这些毛头小孩子。突然,他脑袋里灵光一闪,忽然想起王视来,他一定有办法,谈剑打定了主意。

谈剑和郑校长打了招呼,说出去一下,可没说要干什么,郑校长支支吾吾地答应了。不知道为什么,郑校长越发憔悴了,一个上下午的时间,居然像老了十岁似的,谈剑看在眼里心里酸痛,真是一个不容易的人啊。

出了校门,谈剑回头往北望去,马路的尽头依稀就是翠绿翠绿的大草原,风吹过来,一股浓烈的草香花香飘过来,谈剑也不知道心里是一种享受还是摧残。索性摇摇头,骑上自行车奔着王视家来了。

一路上,萧索的洛城越发宁静,前几天还能碰到一两个路人,现在都仿佛杳如黄鹤,不知道躲到哪里去了。楼群里偶尔飘来一股淡淡的炊烟的味道,还有间或传来婴儿的啼哭,证明了这个城市还有生灵的存在。

谈剑心里沉重,快步上了王视的居民楼,城里这样萧条,他本身就带着一种试试看的心理,轻轻地敲着门,希望那个平时自己烦得不得了的这个朋友在家,心里觉得即沉重还好笑。

门开了。

王视瘦了,那仿佛赵州桥的眼袋,已经拉扯成了一根金门桥。

他一只手懒洋洋地搭在门楣上,两只脚叠成一个X型,横在门口,一点也没有让谈剑进门的意思,相反,那双弯弯如金门桥的眼睛藏着三分嘲弄的意思。

两个人对视了足有两分钟。

还是王视先说了话:“谈校长,这是什么风把你老大驾刮过来了,真是令我家墙壁生灰啊。”

王视硬着头皮,摆出十二分诚恳的脸色,求这位大爷,开口道:“我求你帮我做件事情,我不是和你开玩笑来的。”

“得了,谈校长这么大能耐咱巴结还巴结不上呢,求我?我可没有这个福分。”王视还是那个欠揍的表情。

要是往常,谈剑早就一老拳上去了,可今天不行,他是求人,只好压住心中的火气,仍然认真地说:“王视,我真的,我确实碰到难题了。”

“你碰到难题跟我有一毛钱关系了,背不住,谈樱和你生气了,找我这个中间人劝啊,这个我乐意。”

“你——”碰着这个满嘴跑火车的活宝,谈剑压不住心中的恶气了,索性扭头就走。

“别介,开玩笑的,谈校长就是脸皮薄,进来吧,你说要不是我帮你还是谁帮你,进来吧。”说完,王视没有看谈剑,也没有关门,径直走进去,坐在沙发上。

还真没辙,谈剑下楼也不是,上楼心里别扭,最后还是硬着头皮走进王视的房间,一屁股坐在王视的旁边,眼睛没有看王视,盯着被王视糟蹋的不像样子的房间地板,呼呼地喘着气。

王视点着一支烟,轻轻地吐了一口烟圈,然后小心掐灭了火,然后放进烟盒里,也没有看谈剑,低着头,蹦出一句:“没有粮食了,找我这个老朋友想想办法。”

谈剑略感诧异,砖头盯着王视,问:“你怎么知道?”

“我,啥不知道?”王视笑吟吟地看着天花板,慢条斯理地说:“你没放屁我就知道你拉出的是干屎还是稀屎。”

谈剑没有理会王视的怪话,反而认真地追问:“我缺粮,你怎么知道?”

“你怎么不先问问这些天我是咋过的?算了,古道热肠的世界上只有我一个了。”王视反问。

接下来,谈剑从王视嘴里终于知道这个活宝这些天的曲折经历。那天和谈剑分开以后,王视先到局里上班,局里自然乱成一锅粥,局长匆匆开了个碰头会就彻底的放开了长假,王视连顿中午饭都没混上就回家了。父母退休了到省城定居,他和谈剑一样,也是光杆出溜汉,一个二人小居室,还不像谈剑家有个做饭的,他家除了方便面就是方便面,开头的几天,方便面还能凑活,可后来连调料包都就着凉水下肚了,家里就真正揭不开锅了,上街买吧,还没有人卖他,上亲戚家,人家死活不让他进门。

“没有饭吃这几天你咋过来的?”谈剑开口打断了王视像裹脚布一样的叙述。

“糊弄一顿是一顿,实在不行就窃,饱一顿饿一顿,街上的流浪猫,耗子,得着啥吃啥,呵呵。”

“你怎么知道我们学校没有粮食了。”谈剑还是依依不舍追问。

“兔子不吃窝边草,本来离你们学校住的还算不远,前天饿急眼了,我还真蹦进去了,一看,一个学生一小碗饭,咸菜条,不管怎么地吧,真不错,后来我一想,你在这儿当校长,啊,我偷你东西,得着了,太丢人了,还不如饿死算了。后来我又蹦出去了。看看自己还能跑动路,赶紧收拾收拾,咱也夹包走人。”

“上哪儿去?”谈剑问道。

“你还不知道啊,我的大校长,洛城走了一半了,趁着没饿死,我劝你也离开这个鬼地方,这是死地啊!”王视着急地劝说谈剑。

“兄弟,留下来帮我这个忙行吗?你攀爬厉害,王壁虎不是瞎叫的,帮我搞点粮食你再走吧。”谈剑终于开口求援。

“别管啥什么壁虎四脚蛇了,你说你还搞粮食干嘛,给谁吃,”王视有些不屑地说,“你就是一个榆木疙瘩脑袋,那些学生是你弟弟还是你妹妹,你都快饿死了,还顾着他们干啥,你傻啊还是你愚啊,这年头没看着像你这样的。”王视急的在屋子里来回划上了圈。

谈剑心中一凉,忽然感到自己仿佛思维走进一个死胡同,但是,心中一点鄙索的念头马上被理智战胜了,一瞬间,郑校长憔悴的脸、那个杨子衿不屑的表情、一大群青少年稚气的称呼和容颜、自己在洛城高中读书岁月——一幕幕划过脑海。

他直起腰杆,眼睛定定的看着王视:“记住我一句话,洛城尽量别出去,”说完站起身子,来到窗前,从四层楼的高度远远眺望着连绵的雪峰,缓慢的,一字一句地说:“草原,羽箭,蒙古人,饿狼,没有尽头的前方,和粮食,你选择哪个?”

王视一怔,马上反问:“那你说粮食在哪儿?”

“纺纱仓库。”

“我还是出去讨饭吧,”王视说着,拿出包裹,作势往门外走。

谈剑回过身子,飞快地抓住王视的胳膊,问:“你要干什么?”

王视挣脱开谈剑的手掌,冷笑着说:“我也知道有粮食,我也爬进去过,但是人家还有生铁的花生米,我的脑壳是肉做的,我怕疼。你的差事我消受不起,我合计今天老鸹叫准没好事呢,没想到撞着瘟神了,让我送死,没门!”

“你真的不去?”

“不去!”

“有人会吸引他们的注意力,你就负责在墙头上拉根绳子,剪个铁丝网。”

“那也不去。”

谈剑叹了口气:“我不反对你和谈樱交往了。”

“让我想想啊,”王视改口了,他沉吟一会,突然伸出手来,和谈剑击了一掌:“成交。”

谈剑此时此刻真想掐死他。

有了外援,谈剑和王视马上回到学校,毕竟时不待人,凭借谈剑几天来和学生的接触,他找到了工作上一贯支持他的学生会主席刘楠。

刘楠今年只有十八岁,个子却很高,棱角分明的脸庞和略微上挑的剑眉说明他阳光且英俊,一副眼镜却又给他增加了几分沉稳的气度,他是一个古典很的听话的好学生,但是却没有一丝一毫的懦弱,反而经常爱出头,带有一点纯粹的正义感,在学生中威信很高,这在当代中学生中是不多见的。

谈剑让刘楠找几个学生,挑选的前提是男的、有力气、最好是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学生,直接告诉他们是和谈老师干一件不要命的事情,不怕就来,怕就别露面。

冲着和“谈土匪”玩命,居然又二十多个愣头青要参加,于是这样一个碰头会议就以一个见不得人的理由在一个隐秘的屋子里下开始了。

由于在上午的那些明哲保身的同事们头里碰了一鼻子灰,这次索性他也不再隐瞒了,直接当学生的面就扔出来自己找他们的目的:“偷粮食。”而且他又加上本次偷盗的条件,对方有人有枪。

谈剑和王视看着这些稚气未脱的孩子们,心里充满了酸楚,但是又不得不这样做,他们说不清楚是希望这些孩子拒绝还是同意。但是有前面那些自甘缩头的老师们有先例,他俩倒也没有抱多大希望。

然而他们并没有等多久,所有的人听到有枪脸色变了一下,但是马上恢复平静,看到两个比自己大不了多少的人正以坚毅的目光期待自己时,他们几乎是没有什么犹豫地说道:“我们干!”“听谈老师的”“谈老师说怎么办我们就怎么办。”

谈剑心中一凛,随即一股热乎乎的感觉从心底升腾起来,他的眼睛湿了,他为了避免底下的学生看到自己的失态,把脸朝向一边,却看到王视嘴里正喃喃说着:“这是我看到的最令人感动的盗窃团伙了。”

有人好办事,谈剑接下来分配一下任务,他就是这样一个人,不希望别人去当炮灰,更不要说这些学生了,所以他和王视负责先进仓库,如果老校长那边调虎离山成功的话,他俩负责解决守卫,再让学生进来一部分,从墙内往墙外搬运,另一部分学生用学校平时运蔬菜的倒骑驴装粮食往回运。

王视熟悉纺纱厂仓库的地形,他又给大家讲了一下仓库的具体情况。

正在布置的热火朝天的时候,门突然被推开了,一个窈窕的身影风风火火地闯了进来,众人赶紧停止了讨论,转头望去,只见进来的是一个学生模样的女孩,十八九岁的年纪,身姿窈窕,仿佛风中绿柳,举手投足,却又是那么铿锵干脆,容貌艳丽,肤色偏黑,却又不是纯粹的黑,而是一种柔和的浅浅的仿佛老玉一样光润柔和,两个微凹的小酒窝点缀在上扬的嘴角两边,为略微瘦削的双颊平添了无尽的俏皮儿,一双大大的如点漆一样的眼珠滴溜溜乱动,真是活泼中透着明艳,娇媚中散发出青翠。就是一身火红的运动装,就好像大家伙儿眼前正燃烧着一团红红的火焰,矗立着一朵傲然的玫瑰。

谈剑看着眼熟,但是不知道是谁,回头看了看王视,该死的,眼珠儿正聚精会神地盯着那女生鼓溜溜儿的胸脯,又看了看刘楠,刘楠那眼睛却看着地上,脸色透出几分无奈却又有几分古怪。

“谈老师,我也想去,你为啥没有找我?”那女孩开口了,露出两行贝壳一样的白牙齿。

谈剑诧异道:“你是谁,有什么事情吗?”

“我是高三一班的学生,我叫蓝青青,听说你们要给学校弄粮食,我也想去。”

“你是怎么知道的。”刘楠在旁边插嘴。

“这你就别管了,另外,我一会找你算账。”

看起来刘楠惹不起这个女孩,讪讪地没有答话。

谈剑心里感到很欣慰,但是眼前这个女生是不适合这个差事,只好装出老师的口吻说:“蓝青青同学,这很危险,不管你是怎么知道的,我不希望你去,因为你不适合做这件事。”

满以为这样就能把蓝青青请回去,谁知道她还拧上了,一屁股坐在凳子上,小嘴一扁,一副瞧不起人的样子:“谈老师,你别瞧不起咱女生,不信咱就试一试,谁干不了,我非去不可。”

谈剑故意把脸沉下来:“老师的话你也不听?”

蓝青青故意用手指头把耳朵一堵,一边晃头一边吵着嚷着:“不听不听,和尚念经。”

谈剑既好气又好笑,偏偏没有什么办法,最后只能把这个蘑菇头带去,不过把蓝青青分到墙外的一组,蓝青青又拗了半天,要进里面,最后拗不过谈剑,只好作罢。

晚饭的时候,谈剑和郑校长约定好了时间,定在第二天的凌晨四点,然后单独给王视和这二十多个“敢死队”开了一顿饱饭。

不过令谈剑感到惊讶的是,平时衣着非常简朴的老校长,居然穿了一件崭新的西装,打着丝绸的领带,裤线倍儿直,穿着崭新的皮鞋,问了一下,郑校长支支吾吾地说衣服都脏了,只好穿这身了,谈剑并没有多想。

安排好这些人,谈剑的心情反而越发沉重,他不知道明天的任务是否顺利,粮食是否能到自己的手里,而且到底有多少粮食,自己心中也没有一个准谱儿。

谈剑并没有马上休息,而是直接到了颜雪儿家里,自己啥都放下了,可是就放不下这个妹妹。

颜雪儿的别墅不像现在很多人家那样破坏的不像样子,因为是高档小区,而且还有一个人大主任做邻居,所以小区门口还有保安,虽然人数少,也远不像以往那样保卫森严。谈剑常来常往,并没有阻拦。

谈剑来的时候,颜雪儿和妹妹谈樱正在准备吃饭,旁边两个小保姆正在把一根根小木条放进壁炉里,欧式壁炉恰巧发挥了炉灶的作用,壁炉上方支起一口小锅,熊熊的火焰舔着锅底,一阵甜甜的米饭香味从锅边传来,让谈剑不禁食指大动。

看见谈剑来了,颜雪儿知趣地把兄妹两个让到楼上的小会客室。然后一转身,袅袅婷婷的下了楼。

两天没见,妹妹憔悴不少,然而谈樱天生丽质,固然是憔悴,也难掩眉宇间的美丽与娇柔,反而让人更增怜爱。望着妹妹,谈剑心底酸酸的,一方面感觉妹妹不应该穿越到这个混乱的时间和地点,一方面是自己明天去偷粮,不成功可能就成仁,可能就不会看到妹妹了。所以心乱如麻,不知道该说什么。

反倒是谈樱,并不知道哥哥心里在想什么,只以为哥哥疼爱自己,心中感到十分温暖。

“粮食够吃吗?”谈剑找了一个话题。

“还好啦,”谈樱把长长的睫毛垂下去,“雪儿姐姐有不少粮食呢,另外我们四个人的饭量都还小,吃到明年都未必吃得完。”说完,谈樱抬头看了看哥哥,嘴角向上一挑,露出甜甜的笑容,她知道,哥哥最爱看的就是自己的笑容,她不希望哥哥为自己担心。

“哦,在这里住的习惯吗?”

“还行了,这几天有有不少邻居都走了,也有一些人来回乱串,挺吓人的。”她看了一看哥哥,看看哥哥脸上浮现起担忧的神色,感觉自己失言了,急忙往回弥补:“还好了,安晋叔叔在旁边,人还蛮多的,经常在晚上的时候照顾一下姐姐这里,我们不怕的。”

两个人陷入了短时间的沉默。

谈樱玩弄着桌子上的围棋盒,把棋子弄得啪啪响,为了怕哥哥还担心刚才说的话,她故意转移一下谈剑的心思:“哥,好久没有教我下围棋了。陪我下一盘,好么?”

谈剑是一个围棋迷,弈城五段,然而他现在的心思根本不在围棋上。

“如果哥哥和你分开了,你能照顾自己吗?”谈剑鼓起勇气问。

“当然能了,我已经长大了吗!”谈樱还是那个甜甜的笑容,她希望哥哥开心一点儿。不过她又马上把头斜斜的依偎在谈剑的肩头上,撒娇地说:“不过,我是不会和哥哥分开的。”

谈剑看着妹妹那洁白无瑕的脸庞,心中发出长长的叹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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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林打破祖先雕塑,意外获得传说中的洪荒心魔!战恶魔城,上天山峰,沈林誓要将曾经看不起他的人踩在脚下!心魔,所有符文师梦寐以求的东西!潘多拉魔盒也即将开启,爆发出无穷的威力!人类们!颤抖吧!
  • 婉约散文集

    婉约散文集

    吴宝震男笔名吴雨辰号豫苑雨辰河南新乡市,腾讯文学、新浪读书、榕树下、红袖添香、签约作家,诗人。开封市作家协会会员,为弘扬华夏传统文化,把古老的诗词与现代散文搭建了一座融合的桥梁。婉约的写作风格得到散文家协会的赞赏,作品纳入《诗文杯全国文学邀请赛获奖作品集》、一等奖作品纳入《第三届诗文杯全国创作邀请大赛获奖作品集》、《诗文杯同题文学大赛获奖作品集》、作品纳入《当代文化精英作品选》、作品纳入《当代文苑点睛丛书第2辑》中国文联出版社出版发行。全国性文学大赛特等奖、一等奖数十次。作品200多篇。代表作:《古老的宋都开封》、《梦里花落》、《隔世离空的红颜》等
  • 内心的孤岛

    内心的孤岛

    本以为身边有很多爱自己的人。却又发现自己是如此的孤独,没有可以依赖的人。我很害怕,害怕再失去如今的家,我想它我唯一尊严,每天都在焦虑着、惶恐着、害怕它碎了。可在我感到迷茫无望的时候,却发现人与人之间的相处关系好与坏在于自己的独不独立。自己孤立了,一切都变好了。就像那菊花和蒲公英,它们是拥有一样的颜色,却有不同的赞美。所以我们不一定要去模仿别人,跟着别人的脚步走。我记得曾经有人质疑我,为什么不带着孩跟着我的丈夫到外面去,还表示的说了我一句,我太傻了。这样自己呆在家里不知道他在外面是干嘛的?她打了个比方,如果她的丈夫出去的话,走到哪里她就跟到哪里?可我并不这么认为,因为我清楚丈夫的为人,我信任丈夫,再者。因为生活是我们两个人过,别人代替不了。更何况我们的收入不同,生活的方式也不同。其实我的那一个朋友,看上去我们的关系很好,实则。我和她的感情非常的脆弱,在多次她的言语举行中,我都看明白了,可我就是不想捅破,如果真的有那么一天,那我便是孤家寡人一个,没有能力的我,不知何去何从。到那时,我得到的不是她的帮助,而是鄙夷。到那时,我可能里就是一个不中用的人,所以我不愿意做一个被人遗忘的人
  • 漆黑的救赎

    漆黑的救赎

    3075年,人类终于征服了古代就开始眺望的日月,向着整个宇宙扩张,但是文明的继续扩张似乎卡在了一场不知何时终结的对峙中。人类分为两派,其中一派掌握尖端科技,利用科技改造了人类的DNA,创造出新人类,另一派为难民建立的PPO(PopulacePortectionOrprganization)包括绝大多数的旧人类。此时此刻,旧的格局即将被打破,战鼓声震耳欲聋,利刃交错迸出火花,这场对峙将迎来终结,无人可以后退半步!梦中的女孩,大厦,边境线处的步兵团,富兰克林的风筝,驾驶龙马的孩子们……这些炽热的音符,将奏出怎样的乐章?
  • 修神至尊传

    修神至尊传

    这是一个神奇的世界,在这里,生灵以修炼为生,并以成为至高存在而奋斗。一个来自地球的现代都市宅男,该如何在这危机重重的异世界活下来?
  • 假小子通缉令

    假小子通缉令

    莫熏美少年身为瓦卡特斯学院的第三王子,生性开朗为人友善对女生们还有时带了几分的绅士,所以追求者更是无数。但他却有一个少有人知的秘密那就是.......(她其实是女生)。白霂晟(第一王子)高声喊道:“莫熏!你想逃出我的身边,想都别想。”梁茨峰(第二王子)真诚道:“熏待在我身边好吗?”朴金宇(第四王子)哀伤道:“只要你幸福就好傻熏”.............................在王子们的一一示好下,她又会选择谁呢?
  • 穿越之农女有田

    穿越之农女有田

    本文有空间,有系统。金手指好象有点大。是个把原本幸福的生活年过的更幸福的故事
  • 复仇的女人

    复仇的女人

    她是一个女魔,也是一个痴情的女子。别人的同情,让她重拾了生命!也让她走入了狼窝!爱情,让她找到了重生的希望,也打碎了她的美梦!在她的世界里,没有亲情,更没有友情,有的只是仇恨!
  • 白果之夏

    白果之夏

    2000年的夏天,男女主人公在银杏树下一定约定彼此不分开,但残酷的现实使得他们不得不分开,十几年后,女主人公成为了白富美,集团的千金小姐,再次见面时,是否还能坚守那曾经的约定,男主人公又会经历什么样的人生变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