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海洋走上来,忙接过了箱子:“还是给我吧。”
云燕高兴地叫道:“海洋!”
“云老师!”
云燕一把将乔海洋抱在怀里,拍着他的头说:“海洋,你的情况,你爸爸都写信告诉我了,我为你自豪啊!”
乔海洋笑着看了看父亲。
“你没有被命运打垮,重新站起来了,还考进了音乐学院作曲系,说实话,我没有想到,我还以为你从此就完了,搞不了音乐了!”
乔海洋笑着说:“那怎么可能呢?您不是一直对我说,要坚持吗!”
“对,对,可是我说容易,你做起来难!”云燕和他一起往前走。
“也没什么难的!”
乔梅尘笑着说:“海洋这一点让我喜欢,总不服输,像我!”
云燕看了他一眼,说:“你又自己夸自己!”
“我自己不夸,谁夸?”
云燕和乔海洋愣了一下,随即大笑起来。
在和平里的街道上,云燕和乔梅尘并排散步,看着眼前熟悉的一切,云燕不由得感叹:“回家的感觉真好!”
乔梅尘笑道:“我没有骗你吧?”
云燕点点头,忽然问:“海洋的作品真的要参加全国调演?”
“嗯!”乔梅尘说,“叫《生命的灵动——北大荒组歌》,他们学院觉得还不错,原来准备就在学院里演出,后来刘刚他们知道了,派人过去看了看,觉得可以参加明年全国的会演,就正式通知他们了!”
云燕拍着手笑道:“真没想到,太好了!”
“是啊,我也没想到!这小子,就是敢干,还挺能折腾!”
“他们这代人,经过了磨难,有一肚子感受,急于要发泄出来!”云燕说。
“是啊!不单是他们,我们何尝不是如此!”
云燕听了乔梅尘的话,也点了点头,又问道:“老郑怎么样?”
乔梅尘忙说:“他情绪不大好,好像生病了!”
“是吗?我要不要去看看他?”
乔梅尘想了想,说:“应该去!”
在郑云光家,一脸病容的郑云光,躺在床上不停地咳嗽着。
云燕坐在一旁,给他倒了杯水。
郑云光喝了一口,说:“你能来看我,我已经很知足了。你不要担心我,我有一个弟弟在乡下,过两天他来照顾我!你放心!”
云燕一阵心酸,看着他。
郑云光抬头望着云燕,说:“云燕,如果过去我有什么对不起你的地方,你别往心里去,这些年,我走了弯路,都怪我,利欲熏心,自己把自己毁了!”
云燕忙说:“没关系,你还可以搞你的业务!”
郑云光摇了摇头,说:“业务也生疏了!不像老乔,什么时候,人家都没有放弃过!”说着低下头,叹了口气,又抬起眼来,诚恳地说:“老乔这个人不错,你和他,应该重新走到一起!”
云燕看着他,没有说话。
郑云光忽然想起什么,说:“哦,对了!红梅给我来信了!”
“是吗?”
“她也能原谅我了!我心里很高兴,我到底还没有失去我的女儿!”
“她回来吗?现在好多知青不都回来了吗?”云燕问。
“她不想回来了!她说,那里有她的感情寄托,也有她想干的事!我就不强迫她了!过些日子,我让她回来看看,今后我身体好了,也可以去看看她,到他们那个北大荒看看,走走!”
云燕高兴地点点头。
庄会生和叶晓帆的关系不好不坏地维持着,两人似乎都在等待着对方开口,但谁也没有把话讲出来;庄会生是不愿意离婚,而叶晓帆又下不了决心,每天脸对脸,但没几句话。
这天,庄会生回到家,在吃饭的时候,从衣袋里掏出两枚金戒指,对母亲和叶晓帆说:“妈,给,你们两个一人一个!”
王妈一愣,问道:“这是哪来的?”
庄会生不无得意地说:“您别问了,只管戴就是了!来,我给您戴上!”
王妈不安地问:“会生,你哪来的这么多钱?”
庄会生一笑,说:“替一个朋友办点事,人家送的。”
王妈害怕起来:“会生,吃人嘴软,拿人手短,咱们家祖祖辈辈都是本分人,你可别当上科长,就不知道姓什么了,再犯了错误……”
庄会生笑了笑,没说话。他果然干了违法的事情,利用职权,倒卖国家的紧俏物资,他以为天衣无缝,可没想到事情很快暴露了。他知道后惊慌失措,魂不守舍,感到自己就像雨中挂在电线上的水珠一样,随时都可能被风吹下来,摔个粉碎。
果然,这天一家人正准备睡觉,门外响起了敲门声。
庄会生站起身,问:“谁啊?”
门外传来一个声音:“警察!快开门!”
庄会生、叶晓帆都呆住了。
“快开门!”
庄会生哆嗦着走过去,打开房门,从门外走进来两个警察。
其中一个警察看了看庄会生,问道:“你就是庄会生?”
庄会生忙答道:“是!我、我是!”
警察亮出了一张逮捕证:“你利用职权,非法经营,已经触犯了国家有关法律法规!你被逮捕了!”
庄会生呆住了。
王妈和叶晓帆都吃惊地望着。
孩子似乎是受到了惊吓,一下在叶晓帆的怀里大哭起来。
庄会生被戴上手铐,他回头看了看孩子,眼里含着泪,转身走去。
王妈看着,猛然喊道:“会生……”身子一晃,跌倒在地。
叶晓帆大惊,扑上前去。
门外,警笛声渐渐远去。
婆婆病倒,丈夫被抓,叶晓帆慌了手脚,连忙叫来尚菲菲和楚聚杰,把王妈送进了医院。
消息很快传到乔海洋的耳朵里,他从学校匆忙赶来,在尚菲菲家,兵团战友们聚在一起,商量着对策。
楚聚杰说:“今天约哥儿几个来,就是想研究研究帮助晓帆的事。庄会生蹲了监狱,老太太又病了,晓帆现在还要照顾孩子,实在是忙不过来!”
尚菲菲立刻说:“是!王妈没工作,药费也报销不了,就靠晓帆那点工资,看病和养孩子都要花钱,她已经把家里的首饰给变卖了,还很紧张!”
乔海洋想了想,说:“这样,咱们有钱出钱,有力出力,怎么着也得帮着她过了这个难关!”
众人应道:“那没说的!谁让咱们是兵团战友呢?!”
兵团战友!这个词汇虽然很普通,但也很沉重;它承载着北大荒的风雪,包含着黑土地的深情。不管天南地北,走到哪里,只要听到这四个字,陌生中就会有一层亲切,生疏间就会产生信任和亲情!何况,他们又是老同学!
乔海洋、楚聚杰、尚菲菲和男男女女的十几名同学,都发动起来,各尽所能,帮助叶晓帆。
王妈是一时中风,身体半瘫,躺在床上,吃、喝、拉、撒都要靠叶晓帆照顾。
“晓帆,你走吧,别管我,我自己能行!”看着叶晓帆照顾自己,王妈于心不忍,含着泪对她说。
“没事!妈,我该照顾您!”同学们的鼓励和帮助,让叶晓帆有了信心。家里出了这么大的事,她好像一夜之间,也变得坚强起来。她到底是在北大荒生活过的,能吃苦,也能扛得住事。
王妈叹了口气,说:“真是苦了你了!孩子!你说,会生他怎么这么不争气呀?”
“妈,您别着急了!事情已经出来了,着急也没用!咱们就等吧!等他从监狱里出来!”叶晓帆说着,忍不住流下眼泪来,忙把脸转到一旁。
王妈看着她,一下拉着她的手,说:“晓帆,对不住你呀!”
叶晓帆擦了擦泪,说:“妈,您别这么说!都是一家人,说这些干什么?我去把这两件衣服洗洗!”说着拿着给王妈换好的衣服,走去。
盛依然闻讯赶来,她劝叶晓帆借这个机会和庄会生离婚。
“你还等什么呢?这正好是个机会。”盛依然说。
叶晓帆仿佛没听见,继续洗衣服。
“你用不着担心别人说什么闲话!他庄会生进了监狱,只要你提出离婚,法院立刻就会判。再说,现在王妈的病也好多了!你也算对得起他们家了!”
叶晓帆面无表情。
盛依然又说:“你们两个从根上说,就不是一条道上的人,早晚要分开,庄会生被判了刑,就是从监狱里出来,这辈子也完了!你跟着他干什么?哎,你倒是说句话啊?”
叶晓帆抬起头,擦了擦汗,说:“妈,我知道你是为我好,可是,我现在做不到!”说着端起脸盆,去倒水。
盛依然追了两步,问:“哎,为什么呀?”
叶晓帆倒完水回来,拿起衣服又洗着。
“你要是拉不下脸来,我和王妈说去,她会答应!”
叶晓帆忙止住她:“妈,你别再说了,我现在不会离婚。”
“你干吗呀?非要等庄会生?”
“对,我等他!”叶晓帆平静地说。
“你真是,这是何苦呢?”盛依然不解地问。
叶晓帆看看她,说:“这些天我也想了好多,原来,我是想和他离婚,可是出了这样的事,我反而不能离开!过去,在我困难的时候,他们全家人帮助过我!我知道,人在难的时候,需要别人的关心和爱护,需要有人能帮助自己而不是离开自己!我过去的选择,可能是错了!但是,不能因为我过去错了,现在还做错事!我承认,我对庄会生没有爱情,从来就没有,他身上的市侩气也同样让我反感。但是,我对他,对他们一家,还有感情,我不能这样离开,更不能不报答他们!”
盛依然愣愣地看着她,对女儿似乎感到很陌生。
为了还债,叶晓帆把自己心爱的一把提琴拿到信托商店卖了。乔海洋听说之后,向父亲借了二百块钱,去信托商店给买了回来。他把琴给叶晓帆送去,在琴盒里,放了一封信,是他写给叶晓帆的,最后一句话是:人的一生,不能没有音乐,希望它能够伴随着你度过黑暗,走向光明!”
当叶晓帆看到琴和信的时候,泪如雨下。
在战友们的帮助下,叶晓帆坚持了一年。
《生命的灵动——北大荒组歌》进入了正式排练,乔海洋亲自担任指挥。云燕去看了一次,感觉还可以,可乔海洋很不满意。
“那个女声独唱不好,没有味道!我想换一个人来唱!”
云燕问:“换什么人?”
“一个唱东北二人转的!”乔海洋说。
“唱二人转的?行吗?”云燕问。
“没问题!”乔海洋满怀信心地说,“我敢保证,这首歌没有人比她更适合了,甚至没有人会比她唱得更好!”
云燕忙问:“哦?她叫什么名字?”
乔海洋答道:“樱桃!”